新伊城城防司是新伊王城守护衙门,负责王城的防卫安全,治安、稽查、巡逻等职也包含在内。城防将军热合的官职是翖侯,统兵八千守护王城安危,以前琅洛就是担任此职。
做为王城的城防司长官,热合自然是吐乐家的亲信,更准确地说是大相吐乐赞的亲信。热合原是吐乐赞的贴身护卫,在吐乐家未发迹前便跟在吐乐赞身边护卫,当初吐乐家遭逢危机时有不少人逃走,热合始终忠心耿耿,自然得到吐乐赞的信用,琅洛升为大将军之后,吐乐赞便让热合接任了翖侯,并将守卫王城的五千兵马加到了八千。
城防衙门灯火通明,热合身着盔甲坐在大堂之上,就着烛光看兵书。热合曾随吐乐老爷子到过郑国,对郑国戏文中那些儒将的风采甚为羡慕,灯下观书、指挥若定,轻描淡写间便大功告成,这是热合一直追求的境界。
手中拿着书,一个字也难以入心,热合放下书端起热茶喝了一口,自嘲地笑了笑,看来这儒将不好当。陈秋在一旁坐立不安,这个时候酒醒了,大错已铸后悔莫及,只盼着拿住奸细后自己能顺利接掌祥裕行。
热合用眼角扫了一下陈秋,对这个卖兄求荣之人满是鄙夷,就这样的货色还梦想着赶走陈汉接掌祥裕行,他也不问问祥裕行背后站着的人物,哪一个伸出小指都能将他碾成粉碎。
作为吐乐赞倚重的亲信,热合不是巴杨这样的小角色所能比拟,他对祥裕行有些了解,祥裕行陈汉的背后是化州经略使江安义,而江安义与女王罗娜有过一段露水姻缘,王子隆盖就是江安义和女王所生的儿子,当年戎弥、尉车、居须三国联军入侵莎宿,吐乐家危在旦夕,就是这个江安义暗中来援,与大将军琅洛一起击败三国联军,才有了吐乐家执掌莎宿的局面。
去年西域联军入侵郑国化州,将半边化州拿下,正当众人欢欣鼓舞之时,江安义被郑国天子委为化州经略使,他到任后不久西域联军便大败而归,据大将军琅洛讲郑军在江安义的率领下勇不可挡,三十万大军泥塑土偶般被砸得粉碎。上个月参加朝会,有细作称郑国出兵扫荡戈壁,有西征之意,朝堂上一片慌乱,女王当即交待要派人前去化州表达交好之意,但被大相所阻,说是莎宿与郑国隔着尉车国,当镇之以静。
热合作为大相的亲信,对吐乐赞的心思能猜出几分,吐乐家执掌莎宿国朝政十余年,已经将原国主的势力清除一空,朝堂之上,地方各城都是亲吐乐家的势力,整个莎宿都掌握在吐乐家手中。大相今年才四十八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热合猜想大相是想着更进一步,从大相最近的言谈中得知,他想做摄政王。热合心想,郑国的戏文中做了摄政王之后便是篡位了。
大相想谋自立,困难还是不少,热合细思过,国内的反对主要来自女王和王子,女王虽然亲近吐乐家但终是王子之母,没有帮着兄弟对付自家儿子的道理。王子与国教帕火教关系密切,大相要废除王子帕火教定要反对,帕火教在国内的势力不小,处置不当的话很容易生乱。
国外主要是羌兰国,羌兰国老国主已逝,接位的国主是王妃咄米丽所生,咄米丽是隆盖名义上的父亲窋舍拉的姐姐,是隆盖的姑姑,不过咄米丽一直主张让咄其暴之子窋隆海继位,两国的关系时好时坏,僵持着。大相要自立,咄米丽肯定不会答应,毫无意外羌兰国要出兵干涉,到时候周边国家趁火打劫,大相很可能篡国不成还得拉着莎宿国一起陪葬。作为莎宿人,热合并不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另一个隐忧来自江安义,大将军琅洛对江安义佩服得五体投地,大相虽然嘴中不明说,但热合看得出他,包括其他吐乐家的成员都对江安义十分忌惮,而女王谈起江安义来两眼放光,满脸兴奋,甚至让谍报司定期将江安义的行事奏报给她。
江安义暗援莎宿时,热合远远地看过他一眼,普普通通,甚至还比不上军中健儿魁梧,可是他随着吐乐老爷子进宫后便安定下大局,罗娜成为女王,隆盖成为王子,吐乐家控制了朝堂。
面对外敌,江安义隐在琅洛军中出战,让联军挫羽而归,琅洛好命创下好大名头,后来才会顺利接掌大将军之职。热合听参战的将士说过,军中有位箭神将军,此次取胜多亏了他,旁人不知道箭神是谁,热合却能猜到这位箭神将军八成就是江安义。
当时江安义是郑国化州的刺史,不可能在莎宿国久呆,热合知道他留下了两个人,一个姓朴,帮着琅洛驱逐残余的联军,另一个便是祥裕行的东家陈汉。祥裕行刚开张的时候,因为能从郑国进到紧俏物资,不知道有多少人动了心思,结果祥裕行的生意越做越大,那些想夺产业的人成了陈老板的朋友。
这位陈老板是个厉害角色,不光靠着女王和吐乐家,长袖善舞,展露了獠牙之后便拉着那些人一起做生意,有财一起发,自己每年从祥裕行得到的好处就不下千枚金币。
这样的人物热合自然不会去得罪,可是大相的心变了,从以前维护祥裕行变得想斩断与祥裕行的联系,也就是说大相想斩断江安义伸进新伊城内的手,切断女王与江安义之间的联系,让女王只能依靠吐乐家。这背后还有的深意热合不想去猜,既然大相流露出这分意思,做臣下就应该主动为大相解忧。
能做到城防司长官的位置,不光只能靠忠心,热合为人谨慎、处事小心,谋定而后动,在王都这样复杂的环境下依旧游刃有余,谋算着对付祥裕行已经有段时间了,可是热合一时在找寻机会,陈秋出告陈汉收容奸细图谋不轨,把刀送到了热合的手中。
重新拿起书,热合依旧一个字看不进去,祥裕行有多少财产他不清楚,库力克奉自己之命前去查抄,最肥美的那块肯定要送给自己,热合得意地眯起眼,恨不得哼出小曲来,升官发财就在眼前,至于女王不喜大相自会替自己承担。大堂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是库力克带人回来了,热合挺直腰,将书凑到烛光下,做出一副聚精会神地样子。
“末将见过翖候,前来交令。”库力克高声禀道。一旁的陈秋赶紧站起身,紧张地看着库力克,想问又不敢开声。
热合慢悠悠地翻过此页,才放下手中书,坐正身子温和地笑道:“库力克,辛苦了,拿获了几名奸细?”
库力克迟疑了一下,道:“末将未发现奸细。”
“不可能,将军一定是搜漏了,是八个郑国商人,领头的三十来岁。”陈秋急声道:“会不会是从后门逃走了?将军有没有派人看住后门。”
库力克没有理陈秋,继续道:“没有抓到奸细,末将不敢造次,让人将陈府看住,等候翖侯发落。”
陈秋前来出告,热合正中下怀,忙着派人捉拿奸细根本没有细问奸细是谁,在他看来是不是奸细根本不重要,只要安个罪名让大相有借口出手便好了。听陈秋说是八名郑人,领头的只有三十来岁,热合心中一动,冷声问道:“陈秋,你将那名领头郑人的模样说与本侯听。”
越听热合的心中越冷,当陈秋提起那名郑商右眉梢的伤疤时,热合几乎可以确定江安义来了。乜呆呆愣了片刻,热合觉得这件事不能拖,要尽快让大相知道,站起身吩咐道:“库力克,你派人看住了陈府,我去向大相禀报。”
库力克有些摸不到头脑,虽说祥裕行来头不小,但这点小事值得惊动大相吗?心中狐疑口中应是,倒是为自己没有轻举妄动查抄陈府感到庆幸。陈秋在一旁叫道:“翖侯,小人怎么办?”
热合厌烦地看了陈秋一眼,吩咐道:“将这个小人关进大牢,等我回来处置。”
陈秋忙叫起来,道:“小人冤枉啊,是大相家的巴杨管家让小人前来出告的,小人不得不来啊。”
热合往外走的脚步一顿,怎么又跟巴杨牵扯上了,难道陈秋的出告是大相的意思,莫不是大相见自己久不行动有意派人催促?热合有些举棋不定,转身又回了座,若是陈秋的出告是大相之意,那自己就该一鼓作气查抄了陈府,身为下属首鼠两端可不行。
仔仔细细地询问一番陈秋与巴杨之间的交往,陈秋总算找到个诉苦的地方,一股脑地将巴杨骗了他两万金币的事倾诉了一遍,热合在心中骂了声“蠢货”,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这样的蠢货就算把祥裕行交到他手中也会被人吞得连渣都不剩。
天色已亮,不能再耽误了,热合示意卫兵将喋喋不息的陈息带走,起身前往大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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