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进克苏峡后,郑军急急向前驰去。谷中道路蜿蜒曲折,很快漠军的队伍拉成五六里长,江安义在队伍的最后,不时地返身射箭,不断有人被射落马,呼延恩暴跳如雷,紧催战马一定要杀死这只可恶的跳蚤。
随着大军追出二三里,闾牙焘发觉不对,大队人马被挤压成条无法展开,看两旁皆是高坡,如果郑军在此设伏,与当初乃仆部被郑军合围何其相似。
“浩古伦,浩古伦”,闾牙焘高声喊叫丈许外的妹夫。浩古伦勒住马等闾牙焘靠近,问道:“怎么了?”
闾牙焘压低声音道:“不妙,大军行进在低谷之中,若是有郑军设伏,恐怕危险。”
浩古伦勒马四下打量,两边都是斜坡,道路并行不过七八匹马,大军挤在一处,如果郑军从两旁高处射箭,大军无处躲避,定然死伤惨重。
“我这就去告诉呼延汗”,浩古伦急道,策马准备往前找寻呼延恩。闾牙焘一把拉住浩古伦的缰绳,压低声音道:“呼延汗已经追出很远了,就算你找到他也晚了。咱们趁郑军还没有发动,赶紧带着自己人退出山谷,保存实力为上。”
不等浩古伦答话,闾牙焘对着浩古伦身边的护卫道:“还不保护你的汗王出谷,招呼巴岱部和乃仆部的勇士离开。”巴岱部有万人出征,加上乃仆部的千余人掉头往外走,与不断涌向谷中的漠骑挤在一处,马嘶人叫混乱不堪。
高坡之上,王克明注视着谷里的漠军,漠军队伍入谷已近十里长,有四万多人进入谷中,谷口处出现混乱显然有人发觉不对想对逃走,不能再等了,王克明传令道:“封口。”
火箭在黑夜中划出道道弧射抛射向谷底,无数火把从两侧的高坡亮起,像两条长长的火龙死死将谷底的漠军缠住。喊杀声从谷口两侧响起,无数郑军涌出,最前面如墙而立正是斩刀队。
天子离开时留下了斩刀队,两万斩刀队损失惨重,剩下六千余人,好在斩马刀还剩下不少。王克明紧急在军中挑选了些强壮力士编成万人队伍,简单地操练了半天便派到了今夜伏击战场,入口处八千,出口处两千。
克苏峡设伏王克明亲自指挥,出动了二十万人马,两边山坡上各五万,持强弓硬弩,阻止漠军冲上山坡;峡谷入口处暗伏着十万大军,分成左右两边,分别由祝谨峰和齐新文统率,看到火光起杀出。斩刀队立于最前,如同两把锋利的弯刀交叉斩出,随后的长枪手、刀斧手快速地收割着漠骑的性命。
呼延恩看到火光从高坡上陆续亮起,心知中了郑军埋伏,厉声吼道:“找一个熟悉地形的人过来。”
很快,一名漠人近前禀报道:“熊汗,此处叫做克苏峡,弯曲……”
呼延恩打断他的话,喝道:“你只要告诉我这该死的山谷有多长就行了。”
“十四里。”
呼延恩念头闪过,自己追击郑骑进入山谷差不多有十来里了,也就是说前面不远便是出口,与其掉转头来回撤不如一鼓作气杀出条血路,率领部众闯出生天。想到这里,呼延恩高声呼喊道:“出口就在前面,随我杀出去抢夺郑人的盔甲兵器。”
呼延部的部众丝毫没有因为中了圈套而慌乱,在他们看来郑军不过是随意宰割的牛羊,被一群牛羊围住有何可怕,多费些手腿而已。呼延恩带着部众呼啸地向着前方出口冲去,两侧的高坡上箭雨不断洒落,火箭落在地上燃着牧草,被纷乱的马蹄踩熄,空气中散发着焦味。闷哼声、马儿痛嘶声不断传出,呼延恩心如火焚,多耽误一刻都会有部众受伤,弯刀在头顶、身侧舞出光轮,呼延恩紧催战马向前驰去。
克苏峡入口,闾牙焘满身是血,前面终于没有了郑兵阻挡,策马驰出三四里,闾牙寿勒马观望,身旁是浩古伦,随同他们冲出重围的部众不过三千人。身后,喊杀声响成一片,到处都是闪耀的火把,也不知道郑军出动了多少人马。
发现大部部众失陷,浩古伦急道:“闾牙焘,随我杀回去,救出族人。”
闾牙焘摇头道:“敌众我寡,情况不明,冒然杀回去只是送死。”
浩古伦红了眼,喝道:“闾牙焘,他们不是你的族人却是我的兄弟,哪怕是死我也要救他们出来。巴岱部的勇士们,随我杀回去。”
闾牙焘急声道:“浩古伦,你冷静些,要救出你的族人靠我们这几千人有什么用,要汇合其他人一起行动。此处离王庭不过七十里,赶紧派人向王庭送信,等王庭援军到来自然能救出你的族人。”
浩古伦喘着粗气,终于不再叫喊。闾牙焘一面命人搜寻散乱的漠军到这里汇聚,一面派人向王庭送信。
前面火光明亮,呼延恩精神一振,大声吼道:“勇士们,出口到了,随我杀出去。”
克苏峡出口有如喇叭口,往外扩张着。十二架绞车弩一字排开,寒森森的弩箭引弦等发,指向奔驰而出的漠军。江安义和赵伟并肩而立,两万郑军安然地到达,驻守此处的将领传达了王克明的帅令,就地休整,协助驻军封锁出口。
呼延恩看到出口处三十步外密密麻麻地都是郑军,最前面是一排器械,呼延恩没有见过绞车弩,但他听说过此物的厉害,急忙勒马高声叫道:“大伙小心。”
话音未落,“崩崩”的弦声响起,十二根弩箭带着“嗡嗡”的颤响朝着呼延部射去,呼延恩首当其冲。呼延恩听到利啸便知弩箭无法力挡,急忙甩开马镫,身形向上空跃去。
脚下寒风掠过,座骑发出一声惨嘶,一只弩箭居然射透马脖,威势不减朝向继续飞射,弹指间人仰马嘶,血光飞溅。出口处狭窄,这十二只弩箭居然穿透了三十余骑,伤亡了二十余人,卧马、伏尸倒在血泊之中,挡住了呼延部前行道路。
呼延恩双脚落地,一身冷汗,郑人有这样的神兵利器阻路,呼延部怕是插翅难飞。
亲卫扑过来护卫在他身前,有人让出自己的座骑,呼延恩翻身上马,发现了令他的惊恐的弩箭没有继续发射,醒悟过来那恐怖的玩艺发射不易,当即挥刀嘶吼道:“那东西只能用一次,已经废了,我们杀出去。”
呼延恩知道此时不能迟疑,率先跃马前冲,亲卫们见汗王奋不顾身,个个争先恐后地向前冲去,挡在呼延恩的身前。迎接他们的箭雨和弩箭齐射,三十步的距离空间有限,呼延部部众以百余条性命为代价,终于冲到了郑军面前。
绞车弩已被推了下去,迎接呼延部骑兵的是斩刀兵,两千斩刀兵百人一排,将出口紧密地堵上,呼延部迎头撞上,刀光闪动,人马俱裂。雪花般的刀片闪着寒光横闪着一切,逼得呼延部连连后撤,呼延恩想拣便宜的心思被斩刀斩得粉碎,旋转马头,呼延恩近乎绝望地喊道:“退回去。”
留下数百具尸体后,呼延部退回了谷中。赵伟打了个哈欠道:“大哥做事过于谨慎,还让我们在这里驻防,有这两千斩刀兵在,漠骑就甭想逃出去。”
呼延恩带着部众退回谷中,谷中有几块开阔处,能够暂时容身。喘息片刻后,呼延恩带领部众向两旁的山坡突围,结果被箭雨逼回,不得不重新退回。
好在山顶处的郑军并没有往下发动攻击,呼延恩不知郑军是准备天亮后发起攻击还是将他们困在谷中吸引王庭的救兵趁机歼灭,看看天空的月亮,离天亮应该还有三个时辰,这么久足够王庭派兵前来救援,呼延恩命令部众将谷中的树木砍倒,构建简要的工事,等待救援。
王庭金帐,缇珠、法王等人已经接到了前锋被困克苏峡的消息。昆波道:“前锋被困,应该即刻发兵救援,拖延久了呼延部被郑军歼灭,我军实力受损。”
昆波的话得到不少人响应,缇珠也颇为意动,毕竟姐夫是为救援王庭而来,若是有所闪失怎么向姐姐和两个侄儿交待。
利漫道:“不急,且等情况明朗后再出兵不迟。”
巴多杰法王看着利漫身后默不作声的渠逆道,问道:“渠先生有何高见?”
渠逆道道:“克苏峡易守难攻,陷入其中想要突围十分难。老夫就曾有意在此设伏,后来听闻郑军有了沙盘才作罢。熊汗远道而来,地形不熟被诱入克苏峡,若无救援想要逃出势比登天。”
“渠先生的意思是应该派兵救援?”
“救援是肯定要救援,不过如何救却可以商量。”渠逆道捊着胡须道。
帐中诸人都知道郑漠间的形势因为渠逆道的火攻计发生逆转,这个郑人神机妙算,狡猾似狐,他说如何救援呼延部有文章可做,显然是有了什么诡计。
渠逆道不紧不慢地道:“郑军在克苏峡设伏,自然防着我军前去救援。克苏峡地势有利于防守,郑军主帅王克明足智多谋,肯定在克苏峡设下重兵,我军若是强行救援恐怕伤亡惨重,即使能救出呼延部也得不偿失。”
“那便见死不救吗?草原的雄鹰在风雨中依旧展翅高飞,绝不会像雀鸟躲进草丛。”昆波忍不住开口道。昆波很不喜欢这个郑人,若不是因为他帮着利漫,自己早就继承了汗位,现在利漫的实力超过了自己,自己想成为大汗的机会渺茫,只能按须卜纳英所说拥护圣女缇珠,把希望放在儿子们身上。
利漫轻笑道:“大哥的急性子真要改一改了,渠师都说了要救,只不过要讲究方法,你静心等渠师把话说完嘛。”
渠逆道对两兄弟的争执充耳未闻,端起茶抿了一口,等议论声小了些才开口接着道:“与其撞上去与郑军硬碰硬,不如派兵前去攻打郑军的达诺湖驻地。王克明在克苏峡设伏将精兵强将带走,达诺湖驻守的郑军实力不强,再加上达诺湖并无险可守,对我军来说是个机会。达诺湖存放着郑军剩下的辎重,若是能夺下或焚毁,就算再多的郑军也是盘中鱼肉。”
利漫鼓掌笑起来,道:“妙极了,我知道了,这便是渠师给我讲过的‘围魏救赵’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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