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阳光洒在身上,满满得温暖。江安义催马在校场上小跑转圈,熟习着马性,吹面不寒杨柳风,此刻化州草原也该换上绿装了吧,不知道安勇会不会带晨智去骑马玩耍,男孩子应该坚强一点,智儿有些胆小了。
马很温顺,跑起来不缓不急,大概常跟在仪仗队中行走,已经失去了应有的烈性。江安义前来朝觐天子,身上穿着大红的官袍,骑马时将官服脱下,露出里面青色的劲衫。阳光洒在青衫上,黑发在风中飘扬,潇洒飘逸,就连周处存也生出几分羡慕之心。
校场边缘摆放着五个箭靶,用稻草加麻布捆扎而成,软硬适度结实耐用,箭易射入而不会受损,中间点着红心。算算差不多百步距离,江安义轻舒猿背,弓开如满月,箭出弦惊,闪电般劈开虚空,稳稳地扎在红心之中。
百步射中红心在军中算得上神射手,围观的金吾卫将士高声喝采,叶传雄暗暗点头,这位江状元确实是文武双全,就凭拉开两石弓,百步射中红心,在军中就能立足。
马奔出一百五十步开外,江安义学着李敬玄反背一箭,同样将箭送在红心之上。江安义自踏入炼神返虚之境后,一通百通,反背一箭这种事,无非是考验眼力、手劲的瞬间配合,这对“以心为弓、以意为箭”的江安义来说没有难度。
鼓声再次激昂地响起,为江安义助威。李敬玄脸色铁青,自己的绝技在江安义手中轻易使出,脸上不免火辣辣地发热。关键是看到江安义拉弓时一副轻松的模样,弓开如满月,每一下李敬玄的心都紧张地要跳出来。
校场上江安义圈住马,高声对石重伟道:“太子殿下,请让人为箭靶分别穿上一至五层牛皮甲,臣试着箭穿皮甲。”
石重伟拍手叫好,让身旁的叶传雄前去布置,李敬玄担着心,箭穿层甲那样多大的劲,自己的宝弓别真让江安义给拉折了。有心劝阻,见太子欢喜雀跃,自己又说过尽管拉的话,只好暗暗祈祷该死的江安义早点射完。
很快,兵士在五个箭靶外分别裹上一至五层牛皮甲,叶传雄拿了沾满朱砂的笔在牛皮甲上点了个红点,五个红点高高低低,增加了难度。
江安义让人把箭换成三棱箭,这种箭的箭头呈三棱状,破甲能力和杀伤力比破甲箭还强,但制造工艺复杂,造价不菲,金吾卫是皇家亲卫,自然有三棱箭装备,江安义挑选了五只箭插进箭囊。
重新上马,江安义决定卖弄一番,前段时日他跟朴天豪好好地学了学骑术,在马上能够做出站立、侧立、倒卧、侧卧,驰马拣东西等动作,太子石重伟没看过这些花样,见江安义在马上上下翻飞,高兴地直拍手叫好。
周处存暗暗撇嘴,跟江安义相比自己分明是直得不能再直的直臣。外行看热闹,在叶传雄、李敬玄以及金吾卫的将士眼中江安义玩出那些花样表明他弓马醇熟,扪心自问自己难有江安义这般表现。
玩了一柱香功夫,江安义策马奔驰,算好距离猛地一勒缰绳,马儿吃痛,人立而起。江安义早有准备,左手持弓,右手拿箭,双脚紧夹马腹,马儿刚扬蹄,头一只箭便射出,等马儿扬蹄在空中略顿,第二只箭紧随而出,马蹄往下落时,第三只箭便已经脱弦。
众人只见马儿一扬蹄,三只箭便如流星般奔向箭靶。“笃笃”声有如一声,三只箭颤微微地插在最前面三个箭靶之上,不说准不准,至少箭透三层甲是毫无疑问。
叶传雄倒吸凉气,脱口赞道:“江状元好大的力气,金吾卫能箭透三层甲的人不足百人,十六卫能做到的也不满两千人。”京中十六卫,每卫万人,皆是精选出的精锐,射箭的好手数以万计,但能在百二十步外箭透三层甲的确实不多。
甲上的红点太小,隔得太远看不清是否射中,太子欢叫道:“快让人把箭靶抬过来,孤王要看看是否射中红点。”
三只箭,正正地插在蚕豆大的红点上,石重伟叹道:“真神箭也。”
李敬玄默不作声,这三个点的位置高低不同,江安义连接三箭要在片刻间调整好方向,箭箭正中红心,这箭术他比不过,何况箭靶上还蒙着牛皮甲,他估摸自己难以穿透三层铠甲。
太子让人抬着箭靶向四周围看着将士传示,军中最服气武艺高强的人,鼓声如爆豆般响起,为江安义喝彩。
江安义被鼓声激荡得热血沸腾,高举双手向众人示意,等鼓声渐歇,江安义高声宣布道:“剩下的两箭,反背一箭穿透四层甲,倒挂一箭射五层甲。”
彩声再起,为江安义加油,石重伟既兴奋又紧张,问身旁的李敬玄道:“敬玄,你说江师能不能射中,箭会不会被牛皮甲崩落?”
李敬玄吱唔着没有回答,他现在紧张得要命,早知道江安义力气这么大说什么也不会把黑蛟弓借给他,只希望能平平安安把弓还回来,早没有了争风的心思。周处存和柳逸尘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震惊和无奈。
校场上只听见马蹄的“哒哒”声,众人屏息等候。江安义催马向前,返身拉弓,箭出如电,箭只稳稳地扎进箭靶。马步不停,江安义倒卧在马背之上,用力拉开弓。弓如满月般张开,终于承受不住大力摧残,“咔嚓”一声,黑蛟弓被生生拉折。
李敬玄惨叫一声,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弓断了对他来说不亚于天塌了一般,回去如何向爷爷交待,如何向列祖列宗交待,爷爷非拿马鞭打死自己不可。围观的金吾卫将士齐刷刷发出声惊呼,江安义真把两石的强弓拉断了,这没有在三四百斤的力气可做不到,这位舞文弄墨的状元郎究竟是什么怪胎。
江安义慢悠悠地来到李敬玄面前,满面愧疚地把断弓往李敬玄手里塞,脸上挂着笑意,嘴里欠疚地道:“哎呀,射得兴起没收住力,把弓真给拉折了,对不住少国公。”
李敬玄“呼”站起身,满脸的眼泪鼻涕也顾不上擦,上前一把扯住江安义的衣袖,痛不欲生地嚷道:“江安义,你赔我的宝弓。”
江安义不冷不淡地道:“少国公,当初我就说了你的弓太轻,慢承不住力,是你非要逼我射的。少国公堂堂男儿,不会说了不算吧。”
李敬玄哑口无言,手中抓住江安义的衣袖却不放松。周处存向后退了半步,轻声挑拨道:“就算你力气大,也不用把弓拉折了吧,分明是有意。”
江安义怒哼一声,目光直刺周处存,冷笑道:“周大人,我记得你说过,弓拉断了找你赔。少国公,你找江某是找错了人,周大人才是你该找的人。”
嘲讽的眼神犹如一把利箭直扎入周处存的心里,看着江安义杀气腾腾的脸,周处存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浑身发冷,除了恼怒和悔恨,生出浓浓的惧意,忍不住轻轻地颤抖起来。
李敬玄冷静了些,把怨恨的目光看向周处存,如果不是周处存担保,自己的黑蛟弓怎么会折。松开江安义的衣袖,李敬玄扯住周处存的袍袖,红着眼喝道:“你赔我的宝弓,要不然我跟你拼了。”
周处存被李敬玄拽了个趔趄,狼狈不堪地道:“少国公,有话好说,周某赔你就是。”
石重伟看着江安义叹息道:“真可惜,这弓不给力,没有看成江师箭透五甲。什么时候我带江师到雁山脚下去打猎,那里湖上有好多飞鸟,江师可要一箭射双鸟让孤王开开眼界。”
江安义暗自苦笑,这位太子爷一心记挂着玩乐,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今日兴尽,石重伟热情地邀江安义到东宫叙话,江安义奉旨来见太子,自然不能说在校场上射了几箭就回家。
因为马远翔,太子对化州风物大感兴趣,兴致勃勃地问起草原、沙漠、戈璧、雪山,江安义自然不会放过机会,把化州景色夸赞了一遍,不光石重伟听得聚精会神,就连一旁的崔元护等人对化州都心生向往之意,如果真像江安义口中所说,那化州分明是个好地方,光那十里杏花就能让人迷醉,有机会真要去看看江安义所说的香雪海。
从东宫出来已经戊初时分,江安义站在朱雀门前看着车水马龙,街道两边的灯笼透着喜庆安乐,京都繁华从大街便可见一斑。已经面过圣,按律可以归家,江安义来到致远院,范师本到吏部报到后便直接归家了,临行前留下口信让江安义面圣后回太平坊居住。
江安义吩咐押运银两的校尉约束好府兵,在京都玩几天便归去,不要惹事生非,以他和贾楠的交情,致远院自会安排吃住。江安义自己带着朴天豪等几个亲卫,骑着马带着礼物前往太平坊的家。
一别三年,太平坊的住处留给了范乔氏和范志昌居住。想到范志昌这个徒弟,江安义不禁有些自责,自己没怎么教他,推荐给张志诚,张志诚不久后去了黔州,范师没少在信中埋怨他。后来邓山长任国子监任司业,比在泽昌书院清闲了许多,江安义便把范志昌推荐给了邓山长,听范师兄说去年志昌中了举,今年正准备参加会试。
江安义心生感慨,一晃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小志昌已经长成十八岁的青年了,不知现在变成什么样子,该和自己差不多高了吧,时光如电,一晃自己接近而立之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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