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怀理的主意简单直接,要买香水,用边市纳税的凭单来换,纳商税百两可购香水一瓶,先到先得,售完等下年。
“三万瓶香水分到西域二十八国,一个国家也就一千瓶出头,这些国家有大有小,平均下来也有二百多万人口,这点香水就像撒在牛肉里胡椒粉差不多。”郭怀理的筷子指向大盆的牛肉,笑道。
三万瓶香水能支应三百万的商税,加上香水自身的商税和一些零散的税收,一年的商税最少在四百万两以上,江安义笑着举杯道:“郭兄大才,解我燃眉之急,敬你。”
放下杯,郭怀理道:“香水是不用替它宣传,此次我带来的金玉液酒倒要好好谋划一下,我想在化州打出名气,推往西域诸国。他们的葡萄酒卖得那叫一个贵,金玉液要不卖出金汁玉液的价钱来算我老郭无能。”
平山镇出产兑酒、烧刀子和金玉液,针对的群体各不相同。兑酒是高度酒与低度酒按照不同比例勾兑,调出口感不同的酒,已经在大郑的酒楼打开市场,不愁销路;烧刀子在北漠畅销,东市也有零售,在西域商人中逐渐也有了口碑;金玉液走的是高端路线,江安义把它定位在与碧罗春、黄酥醉、琼州液、明月香等四大名酒同等的位置。
不过,四大名酒历史悠久,深入人心,金玉液问世时间尚短,知道的人不多,要打开市场并不容易。此次金玉液在化州边陲推开,郭怀理有剑走偏锋的打算。
郭怀理信心十足地道:“小江你放心,有我老郭出马万事不成问题,我老郭可是将来的商界第一人,化州边市经我打造将来要直追帝都东西两市,说不定将来还能超过,大家提起化州边市要尊称为西北市。”
江安义看到胖脸上闪现着一种称为自信的光芒,他认识郭怀理十余年,两人从同窗到好友再到兄弟,这份感情比起安勇不遑多让。
郭兄能找到喜欢做的事,努力成就一番事业,这是人生快事,江安义饮了一口酒,醉意微醺,这感觉真好。
九月二十五日,化州会野府,秋高气爽,黄历所宜:开市、酬神、求财、见贵、嫁娶、宴客。
栖仙楼曾是位于会野府的西面,曾是会野府最有名的酒楼,两层楼宇可以同时摆下八十张席面,门前车马如龙,四季宾客不绝。不过那是三年前的往事了,老东家死去后,带走了一手好厨艺,少东家学艺不精,经营不善,眼见得每况愈下,快要关门大吉了。
几天前,一位来自德州的富商以二百两银子包下酒楼宴客,这是栖仙楼两年多未曾有过的大买卖,东家汤杰一大早便督促着伙计清洗门窗,擦洗桌椅,在门前悬挂起大红灯笼。站在自家酒楼前,汤杰心中不胜嘘嘘,朱红的栏杆斑驳脱膝,雕花的窗棂有些破损,只有那飞檐尖翘在蓝天下依旧气势非凡。
二百两银子如今对栖仙楼也算是大生意了,汤杰盘算着有了这二百两银子可以将酒楼简单地修缮一下,门柱刷刷漆,更换些破旧的桌椅,纱窗上的绢纱也要更换了。这样想着,要花钱的地方真不少,二百两银子看来还不够花的。
汤老板有一点不开心,自家三代经营酒店,怎样接待宾客摆放桌椅还不知道,那位郭老板居然说要亲自带人来摆设和迎客,这分明是看不起自己。要放在几年前,自己绝对让他另请高明,如今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少爷头。
辰时正,郭老板带着一帮人出现在酒楼前。五十多名十来岁的小丫头,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衣裙,规规矩矩地排成四列站在酒楼前的空场上,俏丽朝气,整洁悦目。
汤杰向最前面顾盼自雄的胖子迎去,笑道:“郭老板早,您可真是大手笔,哪买来这么些小丫头?”
自打江刺史抄了人市,把牙行迁走改建成边市,依旨建立慈幼养孤院,严格审查人口买卖,乌云县听审,顺手整治了县里的慈幼养孤院,如今白治光已经丢官抄家,其中有一条罪责就是克扣慈幼养孤院的救助款。
江安义存心要把化州的慈幼养孤院打造成各州学习的样板,在下发的公文中明确指出,年终考绩慈幼养孤院的情况列为考核之一。有白治光当前车之鉴,各县的县令哪敢拿这件事当儿戏,把收容孤寡、养育孤儿作为大事来抓。
化州境内原本红火的人市交易悄无声息地萎缩了,再想买到便宜听话的小丫头难了,汤杰看到郭老板带着五十多名小丫头出现,十分惊奇。
“这些小丫头是我从慈幼养孤院租来的,五十文一天。”郭怀理拱手还礼,笑着解释道:“怎么样?还看得过去吧。”
汤杰连声赞道:“不错,看上去挺精神的,郭老板准备让这些小丫头来招待客人?”
为了能让慈幼养孤院收养的小孩自食其力,江安义安排了人教女孩养蚕、纺织、针线、做家务等,男孩则学着做伙计、木匠、铁匠、种地等,孤寡的老人也量力做些事,照看孩子,教教孩子,帮忙做饭等等。
三天前江安义和郭怀理决定在酒楼宴客推广金玉液,江安义建议郭怀理请慈幼养孤院的小孩帮忙,一来增加孩子们的阅历,也能增加她们的收入,二来替慈幼养孤院的孩子们打打广告,将来商铺或者富家愿意请他们做事。
前两个月,江安义要求制做蜜水果要请慈幼养孤院的孩子做工,还替他们定下了每罐五文的工钱。这些孩子第一次挣到了不少钱,多的三千多文,少的也有一千多文,挣钱多的快顶得农夫在田中辛劳一年所得,这让孩子们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对江刺史充满了感激。
郭怀理请她们来酒楼帮忙,事先进行了简单的礼仪培训,如何行礼、如何行走、如何站立、如何说话等等,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这些孤儿们知道这些知识对她们将来的谋生有帮助,一个个学得很认真。夜深了,慈幼养孤院中仍有不少孩子在月光下苦练。
孩子身上穿的粉红衣服是思雨所赠,这位大姐头时常带着被她选中的幸运儿来慈幼养孤院看望小妹们,小姑娘们对亲卫身上漂亮的穿着很着迷,女孩子谁不希望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虽然做工挣了些钱,可这些小姑娘谁也不舍得把钱花在新衣服上,身上的旧衣服补丁打着补丁也不舍得扔掉。
欣菲、思雨几个其实都是孤儿出身,往事虽然不记得,但同样的经历让思雨同情心泛滥,小富婆毫不犹豫地请人为院中所有人添置了两套衣服。江安义得知后建议制成同样的款式,算是妖师记忆中制服的味道,自然这笔费用转到了他的头上。
大片的粉红色像夏天盛放的荷花,惹得街上的行人驻足观看,店里的伙计看到一群水灵的小姑娘,放缓手中的活计,不时地回头张望着。
郭怀理笑道:“汤老板,我让这些孩子帮忙干点活,擦擦门窗,摆摆碗筷。”
不要钱帮手当然好,汤杰笑着招呼大伙进店。
栖仙楼是典型的郑式酒楼,宽广的大堂内铺着木板,已经被洗刷得干干净净。围绕着正中央的高台摆放下数十张黑色的四方桌椅,高台用来歌舞表演,两侧各有楼梯通向二楼,二楼呈“回”字型走廊连通着二十八间雅间,郭怀理站在高台上打量了四周,满意地冲身旁的汤老板点了点头。
汤杰暗松了口气,带着几分自得地道:“郭老板,不是我夸口,汤家三代经营酒楼,汤某自幼在酒楼中长大,这清扫、摆设、迎宾的事宜都做不好的话,那栖仙楼真该关门了。”
郭怀理微微一笑,冲台下站着的小姑娘们道:“丫头们,按事先操练的忙起来。”
那些粉装的少女们如同风中杨柳,移动着轻快的步伐,令人赏心悦目地忙碌起来。在汤杰诧异的目光中,小姑娘取出一根根长绳,如同织网般在大堂内牵拉起来,不断地调整地桌椅的位置。
起初汤杰不以为然,渐渐地他收起嘴角的笑意,目不转眼地看着小姑娘们劳作着。桌椅摆放好后,在小姑娘的巧手下,碗碟如同一朵朵盛开的花朵,筷筒摆入在固定的位置,那些长短不一的筷子被挑出换掉,筒中的筷子都整齐地朝着一个方向歪倒着。
汤杰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里无意识地嘟囔着,“真整齐”,“不错,这样摆放看上去真漂亮”,“唉呀,原来可以这样摆放,这这这怎么好动手吃东西。”
“简单的事情做到极致,便成精致。”从郭怀理的嘴中吐出一句高深精妙的词语,汤杰满是崇敬地望着他,恨不得立刻掏出笔记在纸上。
郭怀理满脸都放出得意的光彩,就像当初在昆华山,江安义给他写的那首“人闲桂花落”,被他写在折扇上四处卖弄一样,此刻的郭怀理恨不得把这句话贴成标语,满街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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