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弥国,与大郑隔戈壁相邻,南连尉车,北通休梨,西面与莎宿、羌兰、勒离等国,面积与化州相仿,设有五十二个重镇,国都新月城,出产良马、黄金、石盐和葡萄酒。
国主虎敢,称得上雄才大略,二十八岁登基,三十六年间四次入侵大郑,靠着抢来的匠人和财富,戎弥国被治理得欣欣向荣,国力从西域二十八国中的中下升到了上等,如今国内有三百一十六万户人口,带甲之士二十余万,与休梨、勒离、煌林、载昌等国并称“五雄”。
作为雄主,虎敢自律甚严,虽然年纪六十有四,依然每日卯时准时驾临王宫与众臣商议国事,众臣右手俯胸恭身行礼。大郑的礼仪对西域影响深远,戎弥国也不例外,宫殿上文东武西站好,按照官阶大小,群臣汇报着国中大事。虎敢为人果决,多数当场讨论,最后一言决之,一个时辰左右便处理完朝务。
虎敢很善于笼络群臣,正事做完便赐宴,和众臣一起谈笑风声,这个时候他从一个严厉的君王变成了邻家老头,热衷于为臣下适龄的子女牵牵红线,解决一些吃住上的难题,偶尔也徇徇私情,颁发一些不重要的官职给臣下的家人。
众臣知道君王的脾气,吃喝的时候很放松,大殿内一片欢声笑语。虎敢笑眯眯地抚着颔下浓密的胡须,不时地举杯与敬酒的臣子相和,他对自己营造出的君臣和睦的场面很自得。东面那个强大帝国的君主,不知道他是如何与臣下相处的,肯定比不上自己。
大王子虎锐坐在父王的左侧,见父王已经饮了三杯酒,劝道:“父王,您不能多饮了。”
虎敢欣慰地点头,笑道:“王儿说的是,诸公请自便,本王就不相陪了。”
右侧的二王子虎利眼中闪过一丝妒色,停杯道:“父王,儿臣听说客卿院那边今日在操办丧事。”
“哦,怎么回事?”虎敢侧转身面向虎利问道。
元天教起义被镇压以后,大齐国的臣子死的死逃的逃,丹元子逃到戎弥国与当时还是王子的虎敢结识,在虎敢的夺位战中出力甚大,后来西域几次入侵大郑,丹元子在虎敢身边出谋划策,立了不少功劳。
两年前西域联军入侵大郑,便是丹元子说动虎敢,联合其他国家响应元天教青云水寨起事,虽然青云水寨被灭,但西域联军却是收获甚丰,光戎弥国就掳走化州近两万人口,金银绸缎不计其数。
元天教逃到戎弥国,丹元子带着刘子维等人来拜见虎敢,相谈之后,虎敢下令在国都兴建客卿院,收留这群元天教人。在虎敢的暗示下,刘子维不惜重金结交戎弥国的王公大臣,元天教很快在戎弥国立稳脚根。
见父王感兴趣,虎利坐直身,道:“父王,刘客卿他们还有一部分人在戈壁滩上专门抢劫郑人的货物,大郑龙卫府化装的商人,客卿府的那伙人猝不及防之下被连弩射杀了数十人,连那个很厉害的卫老头也被杀了。”
刘子维来投的时候,带来了两具连弩做见面礼,这东西是大郑研制出的利器,大郑军队反攻的时候戎弥国的将士在弩箭下伤亡不小。至于卫大昌,丹元子引他们来投的时候,这个老头在大殿上露了一手,空手断刀,以一敌六,打败站殿大将,是个罕见的勇夫。
虎敢的目光森沉下来,他收留刘子维等人,尊之为客卿,是因为他知道这伙元天教人与大郑国有不共戴天之仇,元天教人利用自己为他们报仇,自己何尝不是利用他们获取情报。
手中的金杯微微有些变型,虎敢感觉自己仍像小伙子般充满活力,吾身虽老,雄心仍在,再准备两年,本王还要亲率五十万大军踏平化州,将戎弥国的国土拓展到大郑境内。丹元子这些人能派上大用场,本王可以助元天教的名义进军,郑人应该会少些抵抗。
想到这里,虎敢一推酒杯站起身来,道:“客卿府有丧,本王要亲自前去吊祭。”
离戎弥王宫不远国中重臣的居处,客卿府就设在此处。一片白色的弧顶建筑中,极具大郑特色的飞檐建筑十分好认,此刻客卿府前白幡飘摇,哭声一片。
从大郑逃往西域的元天教人不过三百余人,这一次被欣菲伏击,当场留下五十八具尸体,连卫大昌和王天刚都折在其中。紧接着管平仲带着二千轻骑尾随追击,元天教死伤惨重,当初留在戈壁滩上做马贼的人伤亡大半,戈壁滩上的三个补给点都被剿没,还连累了不少其他的马贼。管平仲回归化州的时候,押运货物的车队排出三里地长,此战对管平仲来说,既得功又得利。
客卿府,元天教残部一百五十多人聚集在此,祭奠卫大昌等人的亡魂,刘子维老泪纵横,伤心欲绝,此一番元天教元气大伤,等他们这群老一辈的人逝去,很有可能元天教也将随之消亡。
香烟燎绕,纸钱飘飞,卫大昌粗豪的嗓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恍惚间刘子维听到身后一阵骚乱,有人伏低身子在他耳边低声禀道:“刘爷,戎弥国国君前来祭祀。刘子维强撑着站起身,跪得久了,只觉天旋地转,直直地身子向后倒去。
化州,会野府,欢声一片。
秦子炎已将剿杀元天教的消息飞报京城,吕督监剿灭元天教残匪五十八人,斩匪首卫大昌、王天刚,宣武将军率二千官兵奋勇追杀,杀死元天教匪三十八人,伤者甚多,查抄元天教窝点三个,得其抢掠物资甚多的谍报很快摆在了石方真的书桌上。
元天教是石方真心中的隐忧,这次剿灭让元天教余孽元气大伤,这让石方真大喜过望。当即下旨封赏:加封吕欣菲一品夫人,赏银千两;思雨(严子英)由典史升为副州统(从五品上),赏银五百两;江安勇封为昭武校尉(正六品上),石头(何希桂)封为昭武副尉,赏银二百两,诸亲卫赏银五十两,择其中有功十人官封陪戎副尉(从九品下)。至于管平仲,石方真很满意,梅弘民毫无建树,管平仲一上任便立下大功,加封为忠武将军(正四品上),所部将领各晋一级,赏银万两。
天子的封赏可谓丰厚,让侍立一旁的冯忠深为妒忌,他派王佐国前去化州,就要想得到剿灭元天教的功劳,可惜这小子不争气,枉费了本公公的一片苦心栽培。虽说吕督监是暗卫的人,但终不是自己的亲信,暗卫要想立稳脚,还得靠自己人,这是副都统黄喜对他说的话,有道理啊。要想把势力扎入西北六州,目前拿得出手的只有王佐国,看在他送来银子的面子上,本督就再帮他一把。
趁着天子开心,冯忠拍了几句马屁,趁热打铁道:“此次赖天子洪福,将士用力,元天教作孽作恶自毙,再难掀起风浪。不过元天教残匪逃到戎弥国,据线报戎弥国将他们收留在客卿府中,戎弥国狼子野心不能不妨。”
“不错,让吕督监加强谍报,朕要知道戎弥国那些叛贼的一举一动,还有西域诸国的动静也要查探。”
冯忠笑道:“吕督监身为女子,能力虽强,终以家室为重。她与江大人同在化州,怕不用多久便有好事,此事由她揽总即可,具体操办还要另委其人。”
石方真皱了皱眉头,道:“不错,朕倒是忘了,江安义的小妾已经给他生了个小子,吕欣菲随夫前去化州,怕是也急着生儿育女,朕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这件差事确实不能让她去做。对了,那个被你派往化州的王什么在干什么,怎么没有他的消息?”
“禀万岁,是王佐国,他正在并州审查军械丢失一案,前两日有奏报说是已经抓住了一个关键人物,不用多久就能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喔,有了结果速报朕知”,石方真往龙椅上一靠,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道:“等他查明军械案后,就让他主持针对西域的谍报吧。”
冯忠笑道:“万岁,王佐国此次是以特使的身份前往化州,化州境内的元天教匪既已清除,特使身份便有些不宜。奴才以为不如让他挂个副督监的名头,帮着吕督监办事,等吕督监有了身孕,也不至于脱节。”
“万岁,奴才说句不该说的话,龙卫和暗卫都负有监查百官之职,而吕督监是江大人的妻子,这监察之职怕是难行。江大人的忠心奴才是知道的,但越是这样的肱股之臣万岁越应该加以爱护,莫让别有用心之徒借机生事,江大人性情刚直,不要因此折损才好。”
黄喜教给冯忠的这席话说到了石方真的心里,石方真沉吟不语。坐镇一州的重臣怎么能不加以监控,何况化州地处边陲,万一江安义生出异心,西北大门岂不洞开。
石方真有些疲惫地闭上眼,喃喃地道:“等王佐国查明军械案后,以功封赏他为副督监吧。”
看到天子闭上眼睛,冯忠恭身行礼,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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