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少锋带着老爹等人走了,把元天教在韩府隐伏的人都带走了,压在韩元实心头的石头总算搬走了,从此海阔天空,逍遥自在。
家人都感觉到老爷子的开心,以为是蜜水果的生意大挣了一笔原因。蜜水果在中秋节前后已经上市,附近的几个州都有各种类型的蜜水果销售,因为离原产地不远,价格还算合理,在一两银子左右。
朝庭要清理冗兵,遣往化州军屯,那安西都护府种田的老兵就少了,果瓜蔬菜就难以满足军需了,蜜水果的出现,正好弥补了这方面的需求。一系列的暗地操作最后形成了明面上的呈报,都护府司马韩亮清向大帅杨祥亮建议先暂买进蜜水果五万罐以供军需,价格自然便宜,市价的一半五百文。
杨祥亮吃过蜜水果,感觉味道不错,少帅杨怀武在旁边帮着说了几句好话。前几天江安义送来了今年的过关税银十万两,杨祥亮没多想,同意买进五万罐蜜水果给将士们改善一下生活。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笔买卖自然落在了韩府,虽然只有市价的一半,但胜在量多,这趟买卖至少能净攒万两银子。何况与安西都护府拉上了关系,军供的买卖胜在长久、量大,韩亮清不愁要不到账。
韩亮清走后不久,杨怀武找了个借口也从帅府出来前往军需处,半路上就看到韩亮清笑吟吟地迎了过来,一叠银票悄无声息地递了过来,事先谈好二千两的好处费,杨怀武有点得意,自己的话真是货真价实的字字金玉。
帅府公务繁多,进来禀事的人络绎不绝,一直到午时才闲了下来。杨怀忠和杨怀武两兄弟进来行礼,只要没事,这两兄弟要陪着父亲吃饭。
杨祥亮看了一眼大儿子,冷不丁地问道:“韩亮清给了你多少好处费?”
杨怀武一惊,吱唔着不敢做声。
杨祥亮叹道:“为父从军三十余年,从小兵到今日地位,这军营中乌七八糟的事情休想瞒过我去。”
看到父帅脸色严峻,杨怀武心中发慌,坦白道:“韩亮清给了我二千两银子。”说着从怀中取出银票,要呈交给杨祥亮。
杨祥亮摆摆手,道:“罢了,为父知道水至清无鱼,军中辛苦,军纪森严,如果没有些好处谁愿意当兵。这些银子是你替韩亮清说话所得,你收起来吧。”
父帅居然没怪责,杨怀武如释重负,赶紧把银子又揣回怀中。
不过,杨祥亮的语气转厉,肃言道:“你们两个给为父记住,在军中捞些好处没什么,不过有几件事却是忌讳,绝不可做。一是不可喝兵血,该给兵丁的饷银莫要克扣,该有的赏赐要给足,这样兵丁才会听命,上了战场才有战心,肯听从指挥不惧生死,才能倚仗麾下建功立业。”
杨怀武眼珠乱转,心中暗想,父帅教训自己兄弟一本正经,当初梅弘民部不就是因为赏罚不公才会纵兵冒功嘛,这安西都护府,除了父帅的二万亲军,克扣兵丁的饷银之事比比皆是。
杨祥亮见两个儿子表情迥然不同,杨怀忠面容严肃是听进去了,而杨怀武嘴角带笑,眼神飘突,显然是把自己的话不当一回事。
“军中弊端由来已久,为父知道安西都护府有人在喝兵血,这样的做法自古就有,法不责众,为父不会去撕破这张脸,不过你们给我记住,你们如果想在军中有所作为,不喝兵血、赏罚分明是立身之本。”杨祥亮声嘶力竭地吼道。
“当然”,杨祥亮的语气和缓下来,道:“身为大帅,要审时度势,如何调兵遣将也是学问。”
杨怀武露出了然的笑容,杨怀忠则一头雾水,杨祥亮心中暗叹,两个儿子一个太滑,一个太憨,要是能中和一下就好了。
“光靠朝庭的银子养军很难,四大都护府都有自己挣钱的方法,我安西都护府靠的是西域的商贸,化州刺史江安义答应为父每年交纳八十万两的过关银,三十万两归三大关卡,剩下的五十万两银归我安西都护府使用,有了这五十万两银子,为父便能够安抚众军。”
杨怀武眼神一亮,八十万两银子一年,最少也有十万两以上的回扣,杨怀武佩服地看向父亲,自己这点小打小闹在父帅面前真不值得一提,二千两银子自己还高兴得要命,看来自己的眼界太低。
猛然想到无孔不入的龙卫、暗卫,安西都护府中铁定有龙卫的暗探,说不定哪位将军就是龙卫中人,这件事怎么瞒得住天子。杨怀武脸上现出惊惧的神色,慌乱地道:“父帅,如果被天子知道如何是好?”还有句话隐在杨怀武的心里没说出来,我还指望父帅能接任太尉,将来子继父业,杨家取代朱家成为大郑将门第一家,父亲这等做法岂不是因小失大。
杨祥亮黎黑的脸上露出一分狡黠的笑意,道:“天子已经知道了,我估计江安义把我跟他交易的情况暗奏给了天子。”
杨怀武愤然骂道:“可恶,小人。”杨怀忠的目光中也射出怒火,双手紧攥,要是江安义在眼前,铁定一拳擂过去。
杨祥亮不紧不慢地道:“不过,为父在暗奏中也禀明了天子。”
见两个儿子瞠目结舌的样子,杨祥亮开心地笑道:“这就是为父要你们记住的第二点,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把对天子的忠心放在首位,那么即便做错了天子也不会怪罪。”
“这,这每年八十两银子,天子也不会怪罪吗?”杨怀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的心目中,父帅刚正不阿,为人正直,爱兵如子,是自己人生的楷模,转瞬之间偶像崩塌,实在让他难以接受。
杨祥亮站起身,走到二儿子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怀忠,你为人实在,待人坦诚,这是长处,但有时也要像你哥学学,遇事多想一想。为父身为安西大都护,手握十六万兵马,如果真是清廉如水,爱兵如子,恐怕天子也不敢用我。你可知道朱质朴任安西大都督八年,至少往家中拉了百万两银子。”
杨怀武语重心长地开导起弟弟来,“二弟,都护府中众将有的在贩运货物,有的与人合伙经营,还有的搭股与西域做生意,林林总总,说个半天也说不完。化州送给都护府过关银是惯例,只是没有八十万两这么多,这些银子父帅除了要赏赐有功的将士外,还要打点兵部及京中各衙门,真正能落到手中的不多。”
杨怀忠两眼茫然,脑袋里一片乱麻,一会看看父帅,一会瞅瞅哥哥,眼前仿佛站着两个陌生人。
杨祥亮接着道:“刚才为父说到,天子用人看得是忠心,只要你把对天子的忠诚摆在第一位,天子就不会亏待你。所以,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是绝对不能做。比如说,贩运军械,勾结外敌,训练私兵,如果沾上这些,就是再大的恩宠也保不住性命。”
说这话的时候,杨祥亮紧紧地盯着大儿子,警告道:“你和韩亮清做什么生意为父不想去管,但我所说的那几条你千万不能碰,不然的话你自己活不了是小,恐怕还要连累家人。”
杨怀武一缩脖,嘟嚷道:“我知道了,父帅放心。”他知道父帅就任安西大都护的时候,天子就曾暗旨让父帅追查绞车弩丢失的事情,后来追查到是司马府的功曹府史伍青所为,此人是元天教的暗子,后来叛逃到了青山水寨,难道这件案子还没有结束?
杨祥亮脸色沉重地回到座位,重重地往椅背上一靠,浓重的眉毛拧成一团,自言自语地叹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绞车弩的事刚查出来,新制的四发连弩又丢了,这安西都护府快成贼窝了。”
杨怀武心头一紧,上前一步道:“父帅,孩儿愿意去查明此事。”
“你?”杨祥亮摆摆手道:“你少掺和,为父已经派人去查了,龙卫也暗中在查探,这件事你只当不知道。对了,你千万不要跟韩亮清说,军械丢失,他身为司马,嫌疑不小?”
“啊?韩司马可是忠义韩家的人,不会有事吧。”杨怀武眼前出现韩亮清一脸奸滑的笑容,只要有钱挣,这位司马大人肯定把忠义放到了旁边,自己和他就打过几次联手,千万不能让父帅知道。
杨祥亮从桌案上拿起一封信道:“江安义的八十万两银子不好拿,这小子来信了,让我帮他追查未入化州边市的商队,怀武,这件事你去做吧。”
朝庭在化州设立西域边市总理西域商贸事宜,江安义在会野府外设立了边市处,让商人们交易收税。不过很多商贩不想入边市,想着自己变卖,于是江安义想了个法子,入关卡时发放凭证,让这些商队持凭证到会野府登记,即使不在边市交易也要收取一定金额的税赋。以往商队往来大郑和西域之间除了交入关税银外无需其他税赋,商人重利,哪肯多花这冤枉钱,纷纷转道不经会野府出化州。
江安义下令,因朝庭设立化州边市,让所有与西域有商贸往来的商家到州府登记,发放贸易许可证,凭证向官府申报货物纳税,无证或无申报则查抄货物;对外则在关卡发放入关凭证,以防范西域奸细的名义,对无证的商队严加盘查,有些商队取巧从并州入境,所以江安义请安西都护府帮着盘查西域的商队。
杨怀武接过信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笑道:“这位江大人倒是打的好算盘,如此一来被查到的商队不但要付大笔银子买平安,而且还耽误了时间,不用多久,这些商队便会乖乖地到化州交纳税银。只不过,江安义与我家并不和睦,父帅为什么要帮他?”
“江安义年岁虽然小,但他年纪轻轻能做到化州刺史,为人行事为父尚且佩服,岂容你小覤”,杨祥亮冷冷地喝斥道:“你以为他这样做是为了盘剥商人的银子吗?你也不想想,他家的香水一年能挣多少银子,光蜜水果一年又能挣多少钱,他都能无偿献出,这样的人岂是贪财之人?”
杨怀忠见大哥被父帅骂得面红耳赤,连忙解围,问道:“父帅,江大人此举用意何在?”
“朝庭缺钱,江刺史是在替朝庭揽财,是在为天子收钱,天子密旨告诉我江安义每年会多交给朝庭两百万的税银,让我多加配合。”杨祥亮脸色阴沉地道:“刚才为父说过做什么事都要将对天子的忠心放在首位,这位江大人就是这样做的,你说天子怎么会不喜欢他。怀武,这件事不用你去做了,怀忠,此事由你负责,我会安排几个人辅佐你,务必将并州这面的缺口堵住。”
杨怀忠大声应诺,杨怀武面有不郁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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