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点天灯!
我拉着磊子走出里屋,临走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床上的孙羊倌,醉眼朦胧,抱着枕头滚来滚去,一副发情的样子。
夜风一吹,我的尿意涌了上来,磊子正好也说要撒尿,我们就走到院墙外面,在那里嘘嘘。
这个时候,一个年轻男子牵着一个扎冲天辫的小男孩,从我们后面走过。
这两人我有些眼熟,尤其是这个冲天辫小男孩,他们是哥俩,都是乡村歌舞团里的人,表演的是杂技,他们刚才的杂技表演,还博得了在场宾客的一片喝彩。
那个冲天辫小男孩突然说道:“哥,我刚才看见一个白衣女人,走进孙老头家里去了……”
年轻男子打着酒嗝:“小小年纪你就想女人啦?撒完尿赶紧回棚里睡觉!”
然后就听那年轻男子小声嘀咕道:“什么红衣女人白衣女人的,明明就是个死女人!”
年轻男子拉着小男孩走远了,他们乡村歌舞团的二三十号人,在孙家院子外面搭了个大棚,就跟那种简易的工棚房一样,所有人都拥挤着睡在这里。
跑江湖的人就是这样辛苦,这年头,谁挣钱都不容易。以前在镇上读书的时候,只要碰见那种跑江湖的马戏团,杂技团,我都会捧场,几块钱的票价,当做一种对他们的支持。他们大多都是来自农村里的苦孩子,为了混个温饱,常年在外面漂泊,日子过得确
实辛苦。
我和磊子拎着裤头往回走,也没有把这两人的对话放在心上。
回去之后,磊子的酒劲还没过去呢,一脸兴奋,硬拉着我和库俊威,又秉烛夜谈了半夜。
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日上三竿了。
我打着呵欠走下楼,就看见老爹披上外衣,急匆匆往外面走。
我问老爹:“你干啥去呢?”
老爹说:“听说孙羊倌家里出事了,我过去看看!对了,午来不及给你们造饭了,你们自己做饭吃吧!”
老爹一边说着,一边神色匆忙地离开了家门。
孙羊倌家里出事了?!
啥意思?!
孙羊倌这不昨晚才结婚吗?
怎么一觉醒来,孙羊倌家里就出事了呢?
而且孙羊倌家里原本也就只有孙羊倌一个人,他家里出事,岂不就是孙羊倌出事了吗?
昨晚举行的冥婚,今天就出事了,这事儿只怕来得有些古怪!
我好奇心大起,赶紧跑回卧室,将磊子和库俊威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快起来!快起来!”我拍着磊子的屁股说。
“干嘛去啊?”磊子眯着浮肿的眼睛问我。
“快去孙羊倌家里看看,听说孙羊倌出事了!”我一把掀开磊子身上的棉被。
磊子打了个冷颤,瞌睡顿时醒了大半,睁着眼睛问我:“咋的啦?孙羊倌出事了?出啥事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老爹都已经赶过去了,我们也过去看看呗!”我说。
等到库俊威和磊子穿好衣服,我们三兄弟便出了家门,往孙羊倌家里赶去。
看老爹刚才走得那么匆忙的样子,孙羊倌很可能是出了大事啦!其实我心里着急,还有一个原因是,孙羊倌昨晚最后是陪着我们一起喝酒,而且还是我和磊子一块儿把他搀扶进里屋的,要是孙羊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和磊子还脱不了干系。如果是喝酒喝出了问题,
那我们一张桌子的人,都要承担连带责任,那可就麻烦了。
越想我的心里越是焦急,加快步伐,几乎一路小跑着前往孙羊倌的家。
远远地,我们就看见孙羊倌的院子门口聚满了人,放眼望去,黑压压一片人头。
看这阵势,我的心登时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心底升起,孙羊倌可能真的出大事啦!
走到近处,我们拨开人群往里钻,村民们看见是我,都给我让开一条道:“大家让一让,萧九爷来啦!大家让一让!萧九爷来啦!”
我们从人群里面走出,来到孙羊倌家的院子里面。
院子里空荡荡的,这里就跟雷区一样,乡亲们都不敢迈入院子。
我心下惴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乡亲们会怕成这样?
这个时候,马村长也闻讯赶了过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人群里有人在向马村长汇报:“孙羊倌……死啦……”
这话传入我的耳朵里,我猛地打了个冷颤,孙羊倌死了?!真的假的?!
老爹看见我,从人群里挤出来,来到我的面前:“九伢子,你们也来啦?”
“是呀!听说孙羊倌死了,是不是真的?”我惊诧地问老爹。
老爹面色凝重,点了点头。
我看了看库俊威,库俊威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我又看了看磊子,磊子赶紧举起双手:“不是我杀的!”
马村长也走了上来,跟我们打了声招呼,面色难看地说:“听说孙羊倌死了!”
老爹嗯了一声,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死了!”
“怎么死的?看过现场了吗?”马村长问老爹。
老爹倒吸一口凉气:“自杀!上吊死的!”
自杀?!
而且还是上吊?!
我们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孙羊倌前脚还在举行冥婚呢,怎么后脚就选择上吊自杀了?这不符合常理呀!
昨晚跟孙羊倌一起喝酒的时候,他还显得很高兴,一点都没有不良的悲观情绪,根本察觉不到他有自杀倾向啊!
磊子第一个叫了起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怎么可能是自杀?昨晚我和九伢子把他送进里屋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呢……”
磊子的声音一向都比较洪亮,他这大嗓门一出,我立马感觉到几十双目光,如同利箭一样,齐刷刷射向我们。
我瞪了磊子一眼,妈的,这个笨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这不是惹火烧身吗?
我和磊子是最后见到孙羊倌的人,这大家不是会把怀疑的矛头对向我们吗?
磊子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着急解释,这一解释,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发誓,孙羊倌不是我们杀的!”
磊子此言一出,人群起码有上百双目光盯着我们。
我一脸郁闷,伸手捂着脸:“哥,算我求你了,你还是不要说话了好不好?”
磊子赶紧捂住嘴巴,冲我点点头。
“好啦!”马村长大手一挥:“大家先别急着下结论,我们进去看看再说!”
马村长是水洼村的话事人,他说的话就是权威,马村长亲临死亡现场,乡亲们自然不会有什么非议,我们跟在马村长的后面,走进孙羊倌家里。
孙羊倌的大门紧闭,马村长站在门口,咬咬牙,沉声喝气,双手发力,猛地推开大门。
大门晃晃悠悠打开,一股阴风打着旋儿从里面倒灌出来,让人感觉到一阵阴冷。
虽然现在是青天白日,但是孙羊倌家里的气氛却相当诡异。
当大门开启的一瞬间,我们一眼就看见孙羊倌的尸体,悬挂在客厅央的横梁上面。
横梁上系着一条白绫,孙羊倌的身上还穿着昨夜喜气洋洋的新郎服,尸身都已经变得僵硬了。
吊死之人的死状是非常恐怖的,两颗眼珠子往外突出,舌头也掉在嘴巴外面,显得非常狰狞。
我们愣愣地看着悬挂在横梁上的尸体,半晌回不过神来,昨晚还一起喝酒的孙羊倌,怎么说死就死了呢?而且还选择这种决绝的上吊方式,实在是令人想不明白。
客厅的正央,也就是孙羊倌的尸体下方,放置着两根长条凳,凳子上面架着那口黑漆棺材。
棺材上面的那个大红“囍”字,依然触目惊心,充满诡异的意味。
棺材里面装殓着孙羊倌的“新娘”,我们看见这口棺材并不心惊,惊讶的是,棺材下面竟然有一滩斑驳的血迹。殷红的血迹呈喷溅状,洒落在棺材下面,还有些血迹顺着棺材的边缘滴落下来。有的地方已经凝固成了暗黑色,有的还没有凝固,一颗颗的血珠子,就像玛瑙一样,吧嗒吧嗒的滴落在地上,浓郁的血腥味
扑面而来,令人闻之欲呕。
斑驳的血迹从棺材下面,一直延伸到里屋。
看见血迹斑斑的场景,我们的心都跳得很快。
库俊威抽了抽鼻子说:“放心,这不是人血,是鸡血!”
沿着地上的血迹走进里屋,里屋是孙羊倌的婚房,昨晚我和磊子进来过,婚房布置得喜气洋洋,窗棱子上贴着红双囍字,屋子央挂着红丝带,床上铺着大红色的鸳鸯锦被。
血迹一直延伸到被窝里面,被窝里鼓鼓的,像是藏着什么东西。
马村长走过去,面色冷峻,眼神里还是带着一丝紧张。
他伸出手,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被子。
我们猛地一怔,直勾勾地看着被子里的东西,原来是一只死掉的花母鸡!
花母鸡的头上别着一朵小花,正是昨晚代表新娘替身的那只花母鸡。花母鸡像是被什么东西咬断了脖子,整个鸡脖子几乎全部撕裂开来,一片血肉模糊,体内的鸡血都被放干了,耷拉着鸡头,死得硬邦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