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点天灯!
“棺材!帮我们送一口棺材,到酉水码头!”
矮胖子笑眯眯地望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酉水是土家人的母亲河,发源于湖北宣恩,经重庆,辗转过湘西,最后流入洞庭湖。
在酉水流域,生活着很多土家族人,所以土家人把酉水看做是本民族的母亲河。
矮胖子所说的酉水码头,就在湘西境内,其实直线距离看上去并不远,但是湘西多大山,翻山越岭过去,还是要耽搁好几天的时间,算是远途。
其实,在听到“棺材”两个字的时候,我是本能的拒绝:“不好意思,我是赶尸匠,接的是赶尸的活!”
我这话当然是说给矮胖子听的,我们并不是不接运送棺材的活,这正好属于抬棺匠的业务范畴,按理说,我不应该拒绝的。但我有些顾虑,所以留了个心眼,我们所接手的棺材,大多都是熟人介绍的,或者十里村的乡邻找上门来的,突然冒出两个陌生人,让我们运送棺材,我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担心棺材来历不明,会
惹来麻烦事。所以,碰上这样的生意,我宁可不做。
矮胖子也不着恼,冲我扬了扬下巴,眼神移动到磊子身上:“我听说九爷的搭档,就是一位抬棺匠呀!怎么?有生意不做,你们这是等着喝稀饭过年啊?”
“做!怎么不做?”磊子赶紧走过来,我给磊子递了个眼色,磊子假装没有看见。
磊子径直走到矮胖子前面:“这里距离酉水码头还是有些路程的,而且我至少要请四到个抬棺匠,你看这价钱……”
“好说!好说!”矮胖子和颜悦色地笑着说:“你们要怎样弄,我也管不着,反正我只要你们把棺材妥妥当当送到酉水码头即可!价格吗,我给你千,你看怎么样?”
矮胖子说着,连续比了两下“”的手势。
千,寓意发字的谐音,矮胖子还是很会谈价格的,这个价格让人无法拒绝。
千,不小的一笔数目了,对于我们来说,绝对算得上一门大生意。
磊子喜不自禁,立马笑逐颜开:“好说好说,千是吧,成交!不知道那口棺材在什么地方呢?”
高个子说:“今夜子时,棺材会送到山神庙门口!”
磊子点点头:“那我们到了酉水码头,把棺材放在哪里呢?”
高个子又说:“不用那么多废话,棺材运到码头,自然会有人接应的!”
“没问题!哈哈!没问题!”磊子满脸堆笑,高兴地搓了搓手。
矮胖子伸出手,同磊子握了握手:“合作愉快!”
又把手伸到我面前:“九爷,合作愉快!”
我表现得很淡定,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跟那矮胖子握了握手:“合作愉快!”
不知道是天冷还是什么原因,我总觉得矮胖子的手有些冷,而且冷得很不正常。
“道谢!”矮胖子冲我们抱拳行礼,同高个子转身离去,高个子也是那副臭脸,临走也没打一声招呼,一高一矮两个人影逐渐去得远了。
这个时候,天色也已经差不多全部黑了。磊子回过头,不解地看着我:“九伢子,你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拒绝他们?这可是找上门来的生意呀,而且价钱不菲!我们打开门不就是做生意的吗?好不容易等到第一笔生意,你却又不接了,这是几
个意思?”
我皱起眉头:“这两人来路不明,我担心……担心这笔生意可能不好对付……”
回想起刚才矮胖子那只冰冷的手,让我更加怀疑那两个人的身份。“有什么好担心的?你把这笔生意拒绝了,你让兄弟们去哪里混饭吃?千呀,这么高的价格,很快就要过年了,难道真如那胖子所说,你想看着兄弟们过年喝稀饭啊!”磊子气岔岔地点上一支烟,他很
生气我刚才的决定。
其实,我能理解磊子的心情,并不是磊子有多么贪财,他拼命想要接下这笔生意,也是惦记着抬棺那边的兄弟们,他也想给兄弟们多接点活干,好让大家多找点钱过年。
所以我没有生气,耐着性子说:“你没觉得这两人有些可疑吗?让我们去送一口棺材,他们自己却也不出面,到了酉水码头还有人接棺,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帮忙运送尸体呀?”磊子吐着烟圈说:“九伢子,你这人呀,有时候真是死脑筋,谁告诉你棺材里一定要装死人了?我管他们是什么身份背景,我也不管棺材里装着什么东西,他们既然开出这么高的出场费,这笔生意我是肯定
要做的,我可不能让到嘴的鸭子飞走了!”
我叹了口气:“就是因为出场费给的高,我才更觉得有问题,凭什么运送一口棺材,会开出千这么高的价格?你想过没有,若不是棺材有问题,就是整件事情有问题……”磊子扔掉烟头,用脚踩灭:“我说了,这笔生意我是肯定要做的!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前怕狼后怕虎,那还怎样做生意?做生意不就是为了挣钱吗?现在别人开出大价钱,你又担心有问题,钱都放在你的面
前了,你都不敢弯腰捡一下?”
我正色道:“不是不敢!我要对你,对兄弟们的人身安全负责!”
磊子不悦地说道:“自打干这一行开始,我们的一只脚就踩在棺材里面,生死由天,真要出事儿,那也是天意!但是这笔生意要是不接,那就是人傻!”
我知道我拗不过磊子,这么高的价钱,磊子肯定不可能放弃这笔生意的。
“好吧,其他话我也说了,反正多长个心眼,能够顺利完成这笔生意,那是最好的!”我说。
磊子点点头:“我知道!你去灶房准备准备,我去买羊肉,今天是个好日子,大生意找上门,今晚咱两兄弟好好喝一盅,庆祝庆祝开门红!”
我没有多说什么,看着磊子离开的背影,我感到一丝莫名的忧虑。
为什么那个矮胖子的手会那样冰冷?
不,不是冰冷,是阴冷!
那种冷是一种不正常的冷,通常只有两种人,手心才是那样的温度。
一种是死人,矮胖子明显不是死人,那么他肯定属于后一种,那就是经常跟死人打交道的人!
由于长年累月都跟死尸打交道,所以他们手心里的阴气很重。
但是,不问客户的身份,是我们这一行的行规,所以即使我从头到尾都很好奇,我也没有问过那两个人是做什么的。
反正一句话,我对这笔生意充满了担忧。
做生意挣钱固然要紧,但是人身安全比挣钱更要紧。
我不希望是有命挣钱,结果没命花出去,那可就太不值得了。
我背负着双手,忧心忡忡在山神庙里走来走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磊子回来了,左手提着酒,右手提着一大口袋新鲜羊肉:“九伢子,快把火炉摆上,吃羊肉啦!”
我俩来到后厨,我生起一个火炉,炉子里面用的是蜂窝煤,支一口小铁锅,把铁锅架在炉子上面,然后倒入羊肉炖煮。那时候我们这种偏远农村,还没多少人用过电磁炉,大多数用的都是这种蜂窝煤炉子,尤其是炖汤,吃火锅什么的,都用这种炉子,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当然,这种炉子对身体也不太好,蜂窝
煤的气味比较刺鼻,含有毒的化学成分。所以,在使用火炉的时候,通常会让屋子通风,让风稀释蜂窝煤燃放的有毒气体。
锅里的羊肉汤很快就沸腾了,咕噜咕噜,冒着羊肉的香味。
我们耐心地炖煮了一个多钟头,等到羊肉在锅里烂熟了,这才面对面坐下来,满上烧酒,摆上蘸料,开始吃肉喝酒。
磊子举起酒杯,高兴地说:“九伢子,来,咱哥俩走一个,预祝我们首笔生意,顺顺利利,!”
我跟磊子碰了一杯,既然磊子已经决定接这笔生意,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以免两兄弟闹得不愉快,有种不让人家发财的意思。
“联系老黄他们了吗?”我问磊子。
磊子夹了块羊肉,放在嘴边吹了吹:“明天一早我便联系他们,下午赶到,晚上就能出发!”
我点点头:“这趟虽然主要是抬棺匠的业务,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跟着一块儿去吧!”
磊子把羊肉塞进嘴里:“你也去?那店铺这边……”我喝了一口烧酒:“店铺这边可以关门几天,毕竟这趟生意有千,做好了,也不在乎这几天的生意对吧?况且,我主要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如果,我是说如果,路上发生什么状况,我多少还能应付
一下,对吧?”
“成!”磊子点点头:“有九爷你亲自压阵,我们这一趟必定马到功成啊!”
我笑了笑:“磊大爷,喝酒吧,你真是折煞我了!”
我俩边吃边聊,磊子聊得更多的是以后的生活,开门就接笔大生意,这让他对日后的生意充满了信心。
吃吃喝喝直到子时,磊子打了个酒嗝站起来:“子时到了,他们不是说子时把棺材送来吗,出去看看!”
我和磊子走到山神庙门口,取下木栓,打开庙门。
呀!寒冷的冬夜里,山神庙门前,一口大红棺材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