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点天灯!
虽然在刑场里搞得疲惫不堪,不过为了挣这五千块的酬金,我也是硬着头皮上路。
反正白天是可以休息的,我只需要熬过今天晚上就行。
这一趟差一点点就把命给丢了,但是正所谓“高风险高回报”,酬劳这么高,风险这么大也是正常,不管怎样,我至少现在还好端端的活着,说明这趟还是很有收获的。
贴身衣兜里揣着三千块人民币,走路的感觉都在飞。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我能一次性见到三张百元大钞就算不错了,现在竟然一次性见到三十张百元大钞,这他妈就跟做梦一样。
当库俊威把厚厚一沓钱塞在我掌心里的时候,我的手指都在颤抖,真的,一点都没有夸张。
三千块对我们农村里的人意味着什么,我们一家三口一年的生活费都花不完三千块。
我在路上的时候已经想好五千块的分配,陈秀才两千块,我得两千块,剩下的一千块分给磊子。虽然这笔业务跟磊子没有太大关系,但谁叫我跟磊子情同手足呢,我挣了钱,自然应该分兄弟一笔。
山路崎岖,我这心里美滋滋的,一路都在盘算着五千块怎样花销,所以精神抖擞,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疲累。
我甚至还有些邪恶的想,等完成这笔业务之后,我要不要去城里的足浴城洗个脚,捶个背,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夜晚的山道上寂静无声,其实这根本算不上山道,只能算是山一条小径,都是些猎人和采药人踩出来的土路,沿着土路前行,总比一个人像没头苍蝇般在林子里乱窜要好得多。
这让我想起鲁迅先生的一句名言:“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清冷冷的月亮挂在山头上,惨白的山道上,我摇晃着引尸铃走在前面,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抛洒出一沓黄纸,张胖子的尸体晃晃悠悠跟在我的身后,他体型偏胖,再戴上一顶斗笠,看上去就像一只笨重的大
狗熊,姿态滑稽。
可是谁要是看见这副景象,肯定笑不出声来,对于普通人来讲,此刻的画面诡异惊悚。
寂静的山道上不间断地响起清脆的铃声,叮当当!叮当当!
我的声音也在林子里回荡不绝:“阴人上路,阳人回避!”也不知道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走了多久,天空突然变了脸色,原本清冷冷的月亮不见了踪影,藏到一大片黑沉沉的乌云后面,天地间变得黑暗昏沉,山风吹过林子,发出倏倏倏的声音,树林晃动,婆娑成
影,仿佛有无数的魑魅魍魉在林子里飘来飞去。
不一会儿,天空开始下起零星小雨,淅淅沥沥的,树林里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只可惜这偏僻的山道上,并没有赶尸客栈。
如果碰上赶尸客栈,还能进去避下雨。
虽然死尸有斗笠挡雨,但是黑灯瞎火的在山路上冒雨前进,毕竟不是一件让人舒心的事情,更何况还充斥着各种危险,所以我现在急需要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
冒雨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朦胧的夜色,隐隐显现出一座建筑物的轮廓。
走得近了,我发现那是一座庄园,从外表看上去,还是挺气派的。
庄园静静地伫立在山腰上,纷飞的夜雨,整座庄园透露出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作为一个赶尸匠,我并没有太多的害怕,连忙赶着张胖子的尸体往庄园走过去。
走到庄园门口,但见大门紧闭,大门刷着黑漆,给人的感觉非常阴冷。
我又抬头看了看,门上也没有牌匾之类的东西,只是在大门的左右两边,各挂着一盏灯笼。
我只看了一眼,心里就觉着不太对劲,谁家门口的灯笼是白色的?
挂在门口的灯笼通常都是大红色,大红灯笼高高挂,这才显得喜庆。
白色灯笼挂在门口,多不吉利的一件事情呀!
就在这时候,一阵风吹过,白色灯笼飘来晃去,我一下子发现,两盏白色灯笼上面,都用黑墨写着一个大大的“奠”字。
难怪会挂白灯笼呢,原来是有丧事啊!
算了算了,看来这户人家不能进,我退后一步,准备继续冒雨前行。
刚走没有两步,一阵猛烈的山风吹过,一下子就把黑漆大门给吹开了。
我回头一看,发现庄园里面黑咕隆咚的一片,格外的萧瑟死寂,没有丝毫生气。
庄园里面难道没有人吗?
我重新走回门口,抬手敲了敲黑漆木门,朗声问道:“屋子里有人吗?”
回应我的,是我自己空荡荡的回音。
我喊了几嗓子,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座已经废弃的庄园,根本就没人居住。
我心暗自一喜,太好啦,终于找到可以歇脚的地方啦!
我走进去,巡视一圈,确定没人,然后摇晃着引尸铃,领着张胖子的尸体走进庄园,回身关上木门。
我从包里取出一盏油灯,点燃之后拎在手里。
这座庄园应该有好几十年的历史了,虽然显得有些萧瑟破败,不过因为在深山里面,所以没有遭到太大的破坏,还是几乎保存了原貌。灰白色的石头,木式结构的房梁,很有民国时期的那种建筑风格。
民国时期,社会比较动荡,一些有钱人家为了躲避战乱,就会携带家眷逃到这深山老林子里面,与世隔绝。这座庄园看上去还是颇有些气派,也不知道当年是哪个大户人家跑到这里来修建的。
管他的,反正今晚这座庄园归我所有,我可以好好享受一下当大户人家的感觉。
我拎着油灯走在前面,正前方是庄园的大堂,木门虚掩着,风一吹,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在深夜里听上去有些刺耳。
我上前推开木门,刚一开门,就觉劲风扑面,几团模糊的黑影一下子窜了出来。
我大吃一惊,几乎是下意识的一低头,那几团黑影贴着我的头发飞了出去,飞到夜空,在纷飞的细雨来回盘旋。
我回头一看,登时长松一口气,嗨,我还以为是什么鬼东西,原来是几只蝙蝠。
那几只蝙蝠在夜空盘旋几圈之后,又飞到屋檐下面倒挂着。
看样子这里确实荒废很久了,连蝙蝠都把这里当成了巢穴。
空气飘散着老大一股子霉味,能够看见有灰尘颗粒在风飞舞。
我伸手拂了拂面前的灰尘,刺鼻的霉味呛得我连连咳嗽。
我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举起油灯观察屋子里的情况,就在我抬起头来的一刹那,我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妈呀!
屋子里面什么摆设都没有,唯一的摆设就是棺材!
没错,棺材!
整整一屋子的棺材!
我粗略估算了一下,少说也有三四十口棺材!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棺材放在这里?
并且,这些棺材并不是随意乱放的,而是放置的整整齐齐,看上去井然有序。
棺材的表面几乎都覆盖了厚厚一层霉灰,基本上是清一色的黑漆棺材,但是因为时间久远,那些黑漆已经失去了光泽度。
不过这些棺材大部分都保存的比较完好,只有少数的几口棺材出现了裂痕。
几十口棺材如同几十具尸体,寂静无声地横躺在屋子里面,横躺在我的眼前。
除了这几十口陈列的棺材以外,屋子里还挂着许多白色的布幔。准确地说,这种布幔是灰白色的,半透明,通常用在葬礼的灵堂上,所以这种布幔又叫做灵帐。
风从门口倒灌进来,屋子里的灵帐不停地晃动飘舞,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仿似一大群白色幽灵在围着我跳舞,这种感觉难以形容的惊悚。
我的胆子虽然很大,作为一个赶尸匠,最近也见识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但是此时此刻眼前的景象,还是令我有些毛骨悚然。
但是现在外面下着雨,而且有种越下越大的趋势,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去,所以只好硬着头皮留下来,反正只是半宿的时间,熬一熬也就过去了。
我把张胖子领进来,让他站在我的身旁。
虽然张胖子是个死人,不过可能因为是熟人的缘故,所以我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还觉得这样挺好的,至少有个熟人陪着我,让我不会感觉到那么的孤独。
我吹了吹棺材表面的灰尘,又用卫生纸擦拭干净,把油灯挂在不远处的木头梁柱上,然后脱下湿冷冷的外衣,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在棺盖上面四仰叉的躺了下来。
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觉了,再加上走了这么远的山路,身体确实困乏得要命,径直躺在棺材上面,一动都不想动了。
现在我算是搞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我这是走到一座义庄里面来了。
在那些战乱的年代,各地都有这样的义庄,大多都是本地的有钱人捐钱修建的,也是一种善举。因为那些年代,暴尸荒野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修建义庄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一些人死后,有个安葬之处。
其实义庄的作用有些像现代的停尸房,以前也不流行火化,所以都把尸体装在棺材里,存放在义庄里面。
当然,除了对外开放的义庄以外,还有一种是家族式的义庄,就是说,这座义庄里面,存放的全是本族人的尸体。比如一个大财主死了,他的义庄里面,可能安放的全是他的家眷,家丁,佣人。我估计吧,这座义庄可能属于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