杞星生产是在八月,刚好是1号的凌晨。他第一次生小孩,哪怕前期做了无数准备和心理暗示,依旧痛得死去活来。他痛的时候话更多了,隔着手术室的门还能听到他喊盛席年的名字。
一旁的护士刚想安抚似的说一句“您和您先生感情真好”,就听见杞星边抽噎边恶狠狠的在后面接了一句:“下次你自己生吧!”
门外的盛席年当然也听见了,他抿着唇,脸色严肃地盯着手术室门口,又转头问一旁大气也不敢出的助理:“几点了?”
助理赶紧答:“一点二十,刚进去二十分钟。”
因为出生时间是午夜,医院离的又远,俩人都暂时并没有通知祝锋任。过来片刻之后,里面安静下来,估计是麻醉起作用了。助理暗自松了口气,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老板,对方还是皱着眉一脸不虞。靠墙站着的许逸拍了拍盛席年的肩。
“没事,这才进去多久。”
盛席年没有回应,神色也没放松下去。直到又过了许久,手术室的门被一位护士打开了,有婴儿止不住的啼哭传出来,盛席年豁然起身,大步往门口去。
护士满脸喜气,笑道:“是一个小男孩,恭喜。”
盛席年匆匆点了点头,问:“我太太呢?”
“麻药药效没过,还在睡。”对方看了一眼盛席年紧绷的脸色,又补充道:“放心,估计再一会儿就醒了。”
护士说的一会儿,已经是近一个小时以后。
杞星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病房,盛席年坐在他床前。见杞星醒了,盛席年脸上立刻冰雪消融,俯身低声问:“醒了,疼不疼?”
杞星又累又困,摇了摇头,撑着眼皮问:“小东西呢?”
“在新生监护室,有护士看着呢。”见杞星眼睛都睁不开了,盛席年轻轻蹭了蹭他的额头。“先睡一觉吧。”
杞星松了口气,连点头的精力都没了,倒头就睡了过去。
等杞星再醒已经是早晨九点多,一睁眼看见盛席年依旧坐在床边。
杞星吓了一跳,问:“你一晚上没睡?”
盛席年避重就轻,只道:“抽空回了趟家拿了点东西。”
杞星地病房分客厅和里间,他躺在床上,隐隐约约听到门外有小孩子的声音。盛席年看到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又问:“孩子抱出来了,在会客室,你要看看吗?”
一听到小孩,杞星暂时忘记了问盛席年睡没睡觉,满脸好奇地答:“那你抱进来让我看看。”
盛席年把孩子从护士那儿抱进来,小东西被转了个手,不哭也不闹,只是瞪大眼睛,看着盛席年。
盛席年怕压到杞星的伤口,只是抱在手里凑近让人看了一眼。
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红彤彤的,额头皱皱巴巴,杞星看了一点,不忍住道:“好丑。”
“……”
盛席年暗自庆幸小东西还听不懂,默默把孩子放在杞星身旁。杞星虽然这么说,却还是忍不住一直转头去看,隔了一会儿,又动手去碰碰小孩的脸颊。
小东西依旧没哭,瞪着眼睛看着杞星,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叫什么,声音软塌塌的。杞星逗上了瘾,疲惫和疼痛感好像通通消散了,转头对盛席年感叹:“好神奇啊,刚开始的时候他明明只有小豆子那么大。”
盛席年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他打开桌上的保温桶,舀出一碗汤搅了搅,热腾腾的香气四散。
“阿姨炖的鸡汤,油都撇过了,要喝一点吗?”
杞星终于暂时放过了昏昏欲睡的小孩,抬手要去接碗,盛席年却不递给他,坐在床边一口一口的喂给杞星。杞星喝着汤,嘴依旧闲不住。
“我们叫他盛小豆好不好?”
盛席年沉默了几秒,神色自若地答:“大名还是让外公取比较好,小豆可以当小名。”
杞星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心满意足,乖乖让盛席年喂他喝汤。
许逸和卓澄阳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啧”了一声,许逸昨晚已经见过小东西了,自个儿坐到沙发上喝茶,卓澄阳今早才赶到,赶紧凑上前看了一眼。
盛小豆已经睡着了,双眼紧闭,嘴巴微张,还攥着小拳头。卓澄阳看了一眼,乐出了声。
“嘿,刚出生是不太好看啊。”
这句话可比杞星刚才那句温柔多了,可杞星还是立刻不干了,瞪了一眼卓澄阳,怒道:“会不会说话啊。”
好像刚才说丑的不是自己似的。
卓澄阳叫屈:“我不是实话实说嘛。再说了,我昨天晚上还在隔壁省呢,一听说小孩要生了,马不停蹄订了机票回来。这感情,可歌可泣好不好。”
杞星还没说话呢,许逸先开口饶有兴致地问:“什么感情?”
“关你屁事。”卓澄阳瞪了他一眼,没成想盛席年也偏头问:“什么感情?”
盛席年比起许逸,看起来就严肃多了。卓澄阳有点怵他,中规中矩答:“纯洁的发小感情。”又赶紧转头问杞星:“名字取了没?”
杞星美滋滋地答:“大名等外公取,小名叫盛小豆。”
“……”许逸和卓澄阳也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许逸打破寂静说了一句:“挺好的,可爱。”
等过了两个月,盛小豆已经长大了一点,手脚像是白净的藕节,眼睛大得不行,又不喜欢哭,不管谁抱来抱去都是乐呵呵的,眨着眼睛对人看。
祝锋任给孩子取名叫盛昀,日出的意思。可平日里被杞星带着,大家还是喜欢叫他盛小豆。
盛席年洗完澡出来上床,杞星滚进对方怀里,盛席年低头亲亲他,道:“明天妈妈给小豆寄的东西就到了,记得签收。”
妈妈说的是盛席年的母亲,于简。他在孩子出生后与俩人视频过一次,对盛小豆喜欢得不行。可惜他在准备画展,不方便回来,只能不断寄东西。
“什么东西啊?”
盛席年想了想,“小衣服小鞋子之类的吧。”
“昨天许逸卓澄阳刚买了一堆带过来,外公买的也还放着呢,够盛小豆穿到小学毕业了。”杞星叹了口气,“当小朋友真好啊。”
盛席年忍不住笑了,挑眉问:“杞星小朋友羡慕盛小豆小朋友了吗?”
杞星踹了他一脚。
第二天上午盛席年去上班了,阿姨抱着盛小豆小区里遛弯,杞星阳台的花浇到一半,快递就上门了。
果然是一堆小衣服,还有几幅画,上面都是盛小豆,应该是于简画的,背面写着:“送给盛昀小朋友。”
杞星签收了快递,把东西放好接着浇花,刚拿起花洒,门铃又被按响了。
杞星只得再去开门,门外又是一位快递员,拿着一个黑色的礼盒,上面系着香槟色的丝带。见到杞星,对方笑道:“你好,你家的快递——好像是给小孩的。”
……没完了?
杞星皱着眉接过盒子看了一眼,盒子上挂着贺卡,上面的字笔锋干净有力,杞星很熟悉。
上面写着:“送给杞星小朋友。”
杞星的脸立刻红了,飞快接过礼盒。等快递走了,他才打开盒子。
里面是十一朵含苞欲放的粉白色玫瑰——厄瓜多尔的“初恋”,用情人草做了配叶,又用一张深棕色的牛皮纸做了包装。
这束花的样子实在太过熟悉,甚至分毫不差——当初杞星拿它卖出过2500的高价。
杞星笑了半天,拍了一张发给盛席年,道:“你居然还记得。”
盛席年回:“我还记得你欠我五百。”
杞星乐得不行,他想了想,又故意考盛席年:“那你还记得它叫什么吗?”
片刻之后,盛席年的答案来了。他这次回复了语音,语气伴着电波而来,清晰地传到杞星耳边——温和、笃定、带着隐隐的笑意。
“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