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石门湖,守备营陆战兵营地,较场上正在进行局级战术考核,各种号音响成一片。
千总直房内却十分安静,庞雨安坐于桌案之后,看着几名身穿军服的人走入房内。
“大人,英夷使者带到。”
庞雨对张双畏勉励的点点头,然后看着后面的一人取下了军帽,露出了黄褐色的头发,一对绿色的眼睛环视了一圈,房内的两名卫兵看得直发呆。
这是从澳门来的英国人,庞雨特意避开了安庆府城,让他装扮成士兵在军营见面。
张双畏低声道,“这英夷使者姓威,叫做威利,后面那位是他的通译。”
庞雨没有理会通译,坐在位置上用英语道,“欢迎你来到安庆,威利先生。”
整个屋中的人又呆了片刻,卫兵虽然不敢直视庞雨,但不停的偷眼看过来,他们谁也没想到,庞大人竟然还会说英文,看来棍神的传说不假。威利显然见过庞雨的亲笔信,对庞雨能说英语只是稍微意外了一下,很快便回应道,“很高兴见到你,尊贵的庞先生,尤其你竟然还会说英语,虽然口音有些……
像爱尔兰人,不知道庞先生是在何处学的?”
庞雨也不示意他坐下,只是笑笑道,“这并不重要,威利先生从万里之外来到中国,一定是为了更重要的事。”
“如你所说,我们为贸易而来。”威利停顿一下又道,“葛廷联合会得到了国王对中国贸易的授权,我可以代表国王商谈两国间贸易之事。”
“那你们在广州的贸易谈得如何?”
威利咳嗽一声道,“广州的官员不可理喻,他们对贸易毫无兴趣,所以我多用了两个月时间来到安庆,作为威德尔船长的全权代表与庞先生商谈。”“广州的官员对贸易当然有兴趣,不过只是对与葡萄牙人的贸易有兴趣,相信威利先生应该明白,葡萄牙和荷兰人把持了所有中国的贸易货物,并不希望英格兰人
出现在中国沿海。”
庞雨说完伸伸手,威利领会后躬身坐下道,“确实如此,那庞先生能给我们提供什么帮助?”
“十年之内,我可以给你们自由进出沿海港口的贸易权,保护你们的航行安全。本官还可以与你们共同设立公司,进行海上贸易,按股份分配利润。”
威利盯着庞雨,“但这里距离广州太远了,庞先生怎么能决定沿海的港口贸易权,你的船只都在河面上,又怎样能保护我们的航行安全。”
“因为我有这片土地上最强大的军队。”庞雨说的时候,外面的较场传来几声炮响,喊杀声震天响起。
庞雨自信的看着威利,他说的十年是自己胡乱估算的,他唯一能确定的是李自成会打下京师,明朝中央政权坍塌之后,贸易权将由新的权力来决定。“安庆前面经过的这条大江,横贯了中国的土地,你们贸易所需的一切,都在这条江上,这是你们需要的货物,而我即将控制这条最重要的水道。”庞雨伸出一只手,“货物之外是贸易的港口,中国的土地很辽阔,港口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但港口的决定权来自于陆地,而不是海上,所以贸易权不在于沿海的官员,而在于谁
掌控更广阔的陆地。”威利眼神变幻,他来的时候见过较场上的军队,确实与广州亚娘鞋炮塔所见全然不同,庞雨的话有一定的说服力,他想了片刻后道,“庞大人是说,到时葡萄牙人
和荷兰人都不能进港贸易,只有我们可以。”
“那就要看你们能给我提供什么帮助。”庞雨舒服的躺在靠背上,“我们谈的是生意,讲究的是公平交易。”
“但庞先生现在什么也不能给与我们。”
“如果威利先生只看着眼前,就会遭遇广州一样的事情。”
威利埋头想了片刻后抬头看向庞雨,“庞先生需要什么样的帮助?”“火炮、船、火枪、雇佣兵,与战争有关的一切。”庞雨停顿一下,“当然最重要的是钱,无论是葛廷联合会还是东印度公司,甚至你们欧洲的银行,谁向我提供
这些帮助,都会得到相应的回报。”
“以我们所知那样,你的国家既要应付北方的鞑靼人,还要面对内部的叛乱,而我们并不了解庞先生的军队,怎么保证投资的风险?”“如果没有风险就不叫投资,没有什么生意比战争的回报更高,据本官所知,欧洲的银行向各个国家提供贷款,让他们能招募规模远超财政能力的军队,最终银行也会有丰厚的收获,欢迎威利先生留在安庆多待一段时间,仔细了解我的军队,也仔细了解我的敌人,以决定是否应该投资。当然威利先生也可以回到澳门,打下葡萄牙人的堡垒据为己有,但这同样有巨大的风险,甚至可能回不了家。”庞雨站起身道,“东方的海面上,葡萄牙人、荷兰人、西班牙人都比你们早到了一步,利益的格局定了,如果你们要打破这个格局,就要在他们疏忽的地方下手,十年后你们会知道,这笔投资是成本最小,收益最高的方式,也是你们唯一的选择
。”
……宿松县城,熊文灿的尚书大旗在县衙外飘扬,熊大人到任了一月,终于决定视察安庆防务,就选在安庆锁钥的宿松,既因为此地重要,也是因为此前的宿松大捷
,具有重要的象征意义。
路上走了两天,熊大人到了县城后需要歇息半天,明日才去车马河,因为周围没有寇警,庞雨安排了一下衙署的防卫,便到了西门检查军队扎营。
这次随行护卫带的是步兵第三千总部及骑兵第一司,顺便再向熊大人展示一下实力,此时军队已经下营,中军升起几种旗号,放士兵出门打水喂马。
庞雨在营门简单看了看,士兵进出有序,未见有人喧哗吵闹,便没有进营详细检查。
“苟大人,咱们往北边走走。”
旁边的苟天麒听了客气的道,“下官求之不得。”
苟知县是来供应粮草的,这次有熊文灿和史可法同路,苟知县没有丝毫含糊,也没扯扎营一天之后才能供粮草的惯例,痛快的就送了两天的量。庞雨带着卫队往北走了一段,官道两侧的废墟中白烟缭绕,田野中散布着一些衣不蔽体的人,这些都是宿松战役时抓的俘虏,开始集中看押在二郎镇一带,随着
时间推移,附近的柴火都打光了,粮食有时也接济不及时,天气越来越冷之后,有些人便散往县城附近,依靠这些废墟避寒,县城外形成了几个大的施粥点。庞雨往附近看了看,视野中有十几个新坟,应当都是那些流民的,只有一个前面竖了一块木牌,其余的就是一个孤零零的坟包,周围的田地中有人在挥舞锄头,
庞雨不懂农作物,也不知道他们在冬天里忙活些什么。两人在一处施粥点停下,有两个镇抚兵在看守,十几口大锅下正在烧火,附近有些流民在搬运干草,粥棚周围有不少老年流民或蹲或躺的等着领粥,看到官员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