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风蓦然有点心虚,她道:“我,我跟晏衡去的。去王府之前……跟他上了趟街。”
李夫人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四。”
“晏衡呢?”
“十六。”
“十几岁的少年男女,都是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你一天到晚跟他在一起,又是上街又是跑到人家家里去,你自己觉得合适吗?”李夫人沉声道。
李南风也觉得不合适,这不是一直在纠结是不是以后得减少去晏家的次数了么。
但是靖王妃确实对她很好很热情,靖王虽然说今天有点怪怪的,可也没看出来是不欢迎她呀,还嘱她跟晏衡好好玩呢。
就他们两家这交情,她就是去串串门也不用太紧张了吧?
李夫人道:“我听门房说,你们隔三差五就碰头了,合着你往日出门竟都是跟他在一起?”
这话李南风也没法反驳,的确十次有九次都是跟晏衡见面来着。
李夫人气上头了,说道:“你给我回房去!以后不许跟他见面!”
李南风见她动了真格,不由道:“为什么?我怎么就不能跟他见面了?我又没跟他闯祸!”
李夫人望着她:“你问为什么,那我且问你,他怎么就非得见你不可?”
李南风怔住,心底又虚了一下。这件事她也是最近才知道,李夫人见晏衡次数聊聊无几,她怎么也察觉了?那天何瑜就一副看透了的样子,到底还有多少人看穿了?
李夫人原本只是看不惯他们从往过密,但眼下看她这埋头不吭声的样子,却只当她是认了,一时间也稳不住:“那晏衡是什么好良配么?原先他怎么待你的,你可都忘了?我当你是绝不可能跟他有可能的了,没想到你——告诉你,你爹也不会答应的!”
李南风皱了一下眉头,道:“他也没有那么差劲,读书是不如咱们家,性情也算不上文雅,可是他是将门子弟,行武出身,拿咱们文官家这套去要求人家,是不是过分了点?
“他武功高强,身手比取各家之长学成的太子殿下还要好,足见本身的行当学到了极致,哪里就差了?
“至于从前他怎么对我,事实证明都是误会,再说我都还回来了,还计较这些干什么?”
李南风其实也不是非得在这个时候站定立场,她跟晏衡还没到必须做取舍那一步呢,只是李夫人的反对令她想起了她硬把陆铭强塞给她时的强势,可以说,李夫人如今所反对的人,哪怕一无是处,她也免不了要争论几句的。
在她择偶这件事上,她太想证明李夫人的想法和眼光是错误的了,那可关系到她前世一生!
李夫人坐回去:“纵然你说的都有理,那你以为你就能跟他有结果?我且问你,你是忘了李晏两家各有不能通婚的祖训了吗?”
李南风蓦然抬头,恰好对上她恨铁不成钢的目光。
是啊,两家的祖训……她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难怪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晏衡怎么能跟她表白?他们俩怎么能在一起?靖王他爷爷害死了她爹的爷爷,两家是不能通婚的呀……
前世雷劈之前,她还因为两家小辈的事情跟晏衡吵架呢,要不是因为这,她也不能死啊!
她犹如被浇了盆冷水,晏衡这家伙,这事这么要紧,难道她忘了,他也忘了吗?他们俩注定只能是难兄难弟啊……
她怎么会犯了跟前世侄女一样的错误?
“回房去!从今儿开始,不许出门。谁敢放你出去,我一律拿他是问!”
李夫人放下了扇子。
李南风走出门来,两条腿忽然不像之前那样精神了。
廊下站了站,四面暮色沉沉,花也不香了,风也不清了,一切又变得无趣起来。
……
晏衡回了府,轻快地迈进房门,屋里已点了灯,迎面他就看见靖王妃坐在桌旁等他。
“母亲?”他走过去坐下来。
靖王妃望着他:“这么开心?”
他笑起来,躺倒在藤椅上:“日子太太平平,能有什么不开心的?”
靖王妃睨着他:“什么叫太太平平?是有南风在的日子,对你来说才叫太平吧?”
晏衡侧首,屏息了一下,又把脸转回去:“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那你就装糊涂吧。”靖王妃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你不过是打算徐徐图之,先哄好了蓝姐儿,再来跟我们摊牌。”
说到这儿她看过去:“别傻了,行不通的。祖训就是祖训,没那么容易解决的。听话,趁早把这份心思收了,别害了人家蓝姐儿。”
晏衡顿了下,坐了起来:“我不明白,就算是两家有仇,那也是上三代的事情了,为什么要拖累到两家子孙身上?
“而且就算有仇,到父亲和太师他们这代交情上还不能化解吗?老拿着当年的事较劲,还拉着后世子孙来一起为他们承担后果,这又是何道理?”
“这些话我都跟你父亲说过了,没用的。问题关键不在我们,在你几个叔公那边。”
靖王妃叹气道:“他们当儿子的还在呢,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罔顾祖训跟仇家联姻?那不是打他们脸么?”
晏衡垂首未语。
靖王妃望着他,又道:“反正你早前对人家也是不客气,如今跟蓝姐儿虽然关系好了,那也不过是因为打小一起到大的玩伴,并不见得就是真喜欢人家,更也没到非卿不娶的地步,趁早收手对谁都。要是你胡来害了人家姑娘,那我和父亲也不会答应。”
晏衡静默半刻,倒被气笑了,他腾地站起来:“你又知道我不是真喜欢人家?你又知道没到非卿不娶那地步?你又知道我会对她胡来?
“我对她倒也不见得多认真,只不过这辈子若娶不着她,我剩下几十年也没什么意思,就心甘情愿打光棍而已!”
说完他抬步跨出门,头也不回朝庑廊下走了。
“哎……”
靖王妃正开口,就已经不见他人影。
“这臭小子,还来劲了!”
她轻声嘀咕着,对着门口望片刻,随后又挑挑眉头笑了,轻拍着扶手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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