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手折断了长剑的那个人缓步退了回去,因为他知道这个女人已经失去威胁了。
他叫韩山寺,一个连廷尉府里的人都觉得他很神秘的人。
廷尉府里的新人会觉得,衙门里最让人觉得神秘的两个人,就是两位副都廷尉大人。
一位是叶先生,常年都不在廷尉府里,老人都见不到他,这些新加入廷尉府的人更难见到他。
一个是张汤,常年都在廷尉府里,可是新来的人也很难很难见到张汤一面。
而且,最好是别见到。
可是廷尉府里的老人们,包括那些千办级别的高手,你若是问他们觉得廷尉府里谁最神秘,他们的回答一定是韩山寺。
没有人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对这个人的了解,只知道他是宁王李叱亲自挑选的人。
而他在廷尉府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保护好高希宁的安全。
他可以不参加廷尉府的任何行动,哪怕是高希宁让他去的,他都可以说不。
知道韩山寺身份的人,确实寥寥无几。
在把商玖影打到没有威胁之后,韩山寺就退回到了暗影之中,就好像刚刚出手的那个不是人,而是一个鬼魅。
他甚至连话都不愿意说,那个样子,仿佛说话也不属于他的任务。
此时的商玖影也已经明白过来,她所想的,别人都已经想到了。
不是高希宁猜的有多准,而是廷尉府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在所有预想到的方面同时布置。
商玖影以为的机会,只是她以为的罢了。
夏侯玉立看着高希宁道:“快夸我。”
高希宁笑道:“夸你不如来点实际的,已经大半夜了,一会儿我亲自下厨给你做点好吃的。”
夏侯玉立:“这......何必恩将仇报?”
高希宁:“你相信我,我现在的厨艺......”
话没说完,夏侯玉立已经转身走了:“我去找娘说一声,跟娘报个平安,你自己吃吧。”
高希宁:“你说的报个平安,是告诉娘人已经抓到了,还是告诉娘你没吃我做的饭。”
夏侯玉立一边走一边说道:“人已经抓到了这种小事,何必要告诉娘知道......”
高希宁:“姐妹情深呢?”
夏侯玉立:“大难临头各自飞吧。”
高希宁叹了口气,转身看向一直都站在暗处的李叱,若刚才韩山寺不出手的话,李叱也已经出手了。
在遇到任何危险的时候,李叱都不可能让高希宁站在自己面前,除非是......
当他看到高希宁转身,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那一刻,他就默默的后退,让自己功成身退。
他连高希宁问他的机会都不给,这是经过无数次斗争所取得的经验。
高希宁看到李叱跑了,哪怕人已经退到了灯火光亮照不到的地方,她还是迅速的冲到了花坛旁边,抠出来一个土坷垃,在李叱消失之前,一土坷垃打在李叱屁股上。
一气呵成。
“吃我一镖!”
高希宁哼了一声。
远处的李叱一边快步走一边自言自语道:“吃你一镖倒是没什么,吃一你饭那才惨呢......”
曾经有那么一小段时期,高希宁在吴婶的悉心教导下,总算能把家常饭菜做到基本靠近家常饭菜的味道。
但她不满足啊。
她可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高希宁,她觉得不创新,不创造,不钻研出别人做不出来的美味佳肴,那就是一个不合格的都廷尉。
她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创新的同时,就把吴婶教的那些基本上都忘了。
高院长曾经有过一段很中肯的评语,当然除了他之外也不会再有别人敢那么中肯了。
高院长曾经说过,我孙女其实很了不起,天赋都很强,只是错位了而已。
做饭做的好的人,让人吃了心情愉悦,有美味又营养,延年益寿。
练功练得好的人,让人觉得可以信任,再强大的敌人都能被他杀了。
我家孙女怎么了,我家孙女只不过是把这两件事搞混了而已。
看我家孙女练功,能把人笑的合不拢嘴,多笑笑,难道不就能延年益寿了吗。
看我家孙女,做一顿饭,谁吃谁想死。
这话要是换个人说,那就是密集覆盖的土坷垃无差别打击了。
李叱跑了,夏侯玉立也跑了,高希宁想着大家都熬了半夜,肚子应该都饿了吧。
于是看向大家,大家都在一步一步后退,然后转身撤离。
高希宁道:“果然啊......这个世上可以共富贵的人很多,可以共患难的人太少了。”
然后她决定去廷尉府后厨找点吃的,何必要为难自己呢。
一进后厨,就看到李叱他们已经围坐一桌了......
高希宁微笑着说道:“看到大家齐聚一堂却没有等我,但我并不没有生气,反而心里有一种愿意为你加一道菜的冲动。”
夏侯玉立一把将高希宁拉过来按坐在椅子上:“都是自己人,何必杀心那么重.....”
高希宁:“难得这么团圆......”
她一挥手:“屠还不屠个团圆饭。”
刑房里。
张汤撩开帘子进门,看了一眼趴在石床上的那个女人。
不可否认的是,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后背上血呼啦的样子让人觉得可怕,光看身材的话,这个女人虽然娇小,可比例绝对完美。
张汤进门后,一名廷尉在他身后放下来椅子。
张汤撩袍坐下来,示意医官继续给那个女人止血治疗。
“我只是想来问问你,你打算用什么来交换自己多活一阵子?”
商玖影沉默。
张汤也不急,只是坐在那安安静静的看着她。
良久之后,商玖影缓缓吐出一口气:“他们两个撑了多久?”
张汤回答:“两天。”
回答之后,张汤问:“你想试试?”
商玖影微微摇头道:“不想......你可以直接杀了我吗?”
张汤道:“不能。”
商玖影再次沉默,然后笑了笑:“那我试试吧。”
张汤问:“为什么想要试试呢?”
商玖影反问:“如果是你落在我手里,我这样准备逼问你关于宁王的事,你会不会试试?”
张汤点了点头:“会。”
商玖影嗯了一声:“就是这样啊......宁王对于你,和节度使大人对于我,并无区别。”
张汤起身:“你的运气在于,你是一个女人。”
商玖影笑起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传闻中的鬼见愁张汤,我想不明白,你这样的人,难道会对女犯和男犯区别对待吗?如果是的话,那倒是让我有些失望了。”
张汤摇了摇头:“你大概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会区别对待,我的意思是......你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裴旗的女人,这是你的运气,因为你会活的比他们两个都久一些。”
商玖影不笑了。
张汤看向医官:“好好治,明天你就直接到这里来等着吧。”
医官俯身:“遵命。”
张汤又看向商玖影:“好好休息一晚上。”
那么平淡,那么温和。
却让人不寒而栗。
第二天下起了小雨,方别恨再一次来到那小院不远处。
他看到了在外围戒备的士兵,于是把手里拎着的东西递给士兵道:“麻烦你帮我送进去,就说是廷尉府派人送来的。”
士兵应了一声。
“进来坐坐吧。”
就在这时候,丁未露从小院里走出来,看到方别恨的那一刻,她好像没有吃惊。
高真告诉她说方别恨死了,可她知道,死的不是生命,而是前缘。
方别恨有些别扭的走到院子门口,努力的笑了笑道:“我不进去了......”
“也好。”
丁未露道:“谢谢你请你朋友帮忙,可是,大概我也没有办法回报你了。”
方别恨道:“未来你好好活着,把日子过的灿烂起来,我得知的话,这就是你的回报了,我帮了你,你让我开心,到时候就算扯平了。”
丁未露看着方别恨那张脸,好一会儿后点了点头:“那你呢?”
方别恨道:“我要回蜀州。”
“去做什么?”
“去让整个蜀州的人都好好活着,把日子过的灿烂起来,我做到的话,大概会和得知你过的很好一样开心。”
方别恨伸出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然后轻轻的在丁未露脸上的伤疤上碰了一下。
“你愿意这样做,说明他配得上你。”
方别恨笑起来,手抬高,在丁未露的脑袋上揉了揉:“等我回来的时候,他最起码得能陪我喝杯酒。”
丁未露也笑起来:“他不能,好起来也不能,但我能。”
方别恨嗯了一声,收回手,转身,告诉自己走的要坦荡,走的要体面。
走出去一段路后,方别恨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然后笑话自己......你可真怂。
他觉得刚才那个时候,丁未露可比他要大方得体的多了。
然后他就笑起来,莫名其妙的大笑起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抬起头看着天空大笑的那一刻,他忽然就释然了。
走到街口的时候,看到高真斜靠在墙上看着他笑。
方别恨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道:“笑个屁。”
高真笑道:“刚刚经历过男女之间的离别,是不是觉得......”
他把手扬起来,拎着一个布袋。
“是不是觉得,还是男人之间的快乐简单多了?这可是刚出锅的烧饼,夹了刚出锅的猪头肉,念在你刚刚有些可怜的份儿上,我可以把瘦肉多一些的那个让给你。”
方别恨道:“有本事你把猪鼻子那块让给我。”
高真站直了身子,用一种坚定到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寸鼻不让。”
方别恨笑道:“你说......一个狼猿营的将军,一个狼猿营的副将,如果一大早就违反了军律去喝酒的话......”
高真道:“谁也不能违反军律......除非你不说我不说,只要不让比我们官大的知道,为题不大。”
方别恨拉了高真一把:“那还等什么,这么好的猪头肉,如果不配上二两小烧的话,那才是糟蹋了啊......”
高真道:“二两......你要是这点酒量,那够喝个鸡......”
然后他们看到了迎面有个比他们官大的人走了过来。
应该就是官儿最大的那个......宁王。
高真和方别恨连忙肃立行礼,李叱笑问:“你俩怎么在这,干嘛呢?”
高真连忙把手里的烧饼举起来:“馋了,买了点烧饼夹猪头脸,主公一起吃吧。”
李叱低头看了看:“一共就六个你还让让我?那够吃个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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