渤海人进攻其实没有什么章法套路可言,就是漫山遍野的往前冲,嗷嗷的叫唤着,像是一群饥不择食的饿狼。
可是这群饿狼面对的不是一群毫无反抗之力的羊,是一群比狼还要凶悍的虎。
冲锋上来的渤海人,除了不怕死之外,也没什么能值得宣扬的东西了。
面对着宁军那么强悍的武器装备,渤海人的不要命,又显得那么廉价。
远近武器配合之下的防御战,宁军在兵力充足装备精良的情况下,展现出来的战力,也可以称之为屠杀。
在峡谷里,宁军防守这一端更为狭窄,所以兵力施展不开,退守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此时在这样的开阔地上,且占据高地优势,渤海人再想凭借兵力优势把宁军往后挤压,没有任何可能。
从李叱到了东北边疆之后,接连数天,渤海人的攻势看似凶猛,却难以存进。
在宁军开始使用冰锥之后,也给渤海人提了醒,他们也开始融化积雪冷冻冰锥。
可是他们也不想想,双方的装备差距有多大。
首先宁军是防守,面前有冻的很结实的冰墙,其次宁军有大量的盾牌,就算是没有这些,宁军还有厚实的皮甲。
用冰锥可以把树戳出来一个坑,但想用冰锥把厚实的皮甲戳透就难了。
渤海人不一样,他们身的衣服都不算有多厚,力度大的冰锥可以把他们扎一个透心凉。
所以这种战场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磨盘,宁军是推动磨盘的人,而渤海人是被扫进磨盘下边的豆子。
渤海王石在勋现在也有些骑虎难下,继续打,每天渤海人的损失都是一笔庞大的数字,就算他不担心兵力,可其他方面让他难以安心。
因为此时要面对的可不只是战场上的损失,还因为他们缺少粮草。
这次进攻,石在勋制定的战术就是以战养战,用抢夺来的物资维持军队的生计。
现在被堵在这,他们兵力庞大,援兵还在不断赶来,但粮草却没有多少。
渤海人动用举国之力,也只是想拼下来中原一个兖州,现在看来,这种赌命一样的拼都可能没有任何意义。
唯一的期盼,就是桑人的那支水师,将援兵从宁军背后投放,形成两面夹击的局面。
山坡上,李叱举着千里眼观察战局,这样的打法,渤海人应该也坚持不了多久。
可是如果不想办法阻止渤海人的援兵,宁军想要取胜也很艰难。
李叱把千里眼放下来,指了指山谷那边:“我们暂时夺不回山谷,但要是有办法把山谷给堵了,渤海人在这边就成了孤军。”
“堵?”
澹台压境沉思片刻后说道:“我去寻一些当地的百姓问问,是不是有什么小路可以上山。”
李叱点头:“打听一下,如果可以的话,上次雪崩之后,山坡上的雪还没有稳定,如果能再让雪崩一次,说不定能把峡谷彻底堵上。”
澹台压境领命,带着人去寻本地的百姓。
激战了能有三四个时辰之后,渤海人数次冲锋到宁军阵地前沿,可还是被压了回去。
不得已,渤海人鸣金收兵,他们也暂时想不到什么办法,能攻破宁军如此强悍的防守。
澹台压境带着他的亲兵营分散出去,没多久寻来了一些避战的百姓。
他问一位老猎人有没有小路可以上山去,老猎人摇头道:“本来还有,可是山崩之后,小路也被雪埋了。”
没了熟悉的参照,这样经验丰富的老猎人都不敢上去。
“这样,你带我们的人上去看看,能走多远走多远,实在上不去我们再回来,人多可以互相照应,在路上留下记号也不会迷路。”
老猎人想了想,有这么多人在,倒也不用太害怕。
若是孤身一人进入那样的深山老林,就算是给他一辈子花不完的金银财宝他都不干。
就这样,老猎人带上了自己几个子侄辈的年轻人,带上几条猎犬,引领着澹台压境和一千二百名士兵从一侧上山。
这林子里的雪看起来都一样,可是危机重重,你不知道什么地方的雪其实是一层雪壳子,踩破了之后滑进去,找都找不到人。
好在是人多,带着足够的干粮和水,每个人心里也都没有太多担心。
路上都留下了记号,大不了再原路返回就是了。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进山的第二天,风雪来了。
兖州这边的风雪之大超乎想象,生活在江南的人若不能亲眼所见的话,就算是你仔细的告诉他,他脑海里也想象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
狂风暴雪,阴云密布,进山的队伍失去了联络。
李叱分派很多支队伍去寻,可是这么大的风雪,澹台压境他们留下的记号已经看不到了。
他们进山之后的第六天,老猎人已经彻底绝望,他根本就分辨不出来此地是什么地方。
六天了,他们连太阳都没有见过,天空阴沉的像是夜幕,根本无法分辨方向。
在这样的情况下,连经验都失去了作用。
“要不分头去找路吧。”
一名年轻的猎手说道。
澹台压境摇头:“人分散出去,活下来的机会更小,现在都在一起,就算是遇到什么山里的凶兽也不用怕,分散出去后,一旦失去联系,可能再也回不来。”
他吩咐手下人,协助老猎杀爬上高处的大树,往四下里观看,隐隐约约的似乎能看到山谷的方向。
“先找到山谷,只要看到山谷就能分辨出方向。”
澹台压境下令:“往那边走,如果是山谷的话就,咱们顺着山谷就能回去,如果走反了,走上几天我们也就能确定是走错了路。”
老猎人觉得也只能如此,带着那些年轻猎手在前边探路。
就这样,明明在高树上隐约看到了山谷在那个方向,可走了两天之后,还是没有看到峡谷所在。
这一下,队伍里绝大部分人都已经慌了。
他们没有人害怕战争,没有人害怕与敌人厮杀,可是在这样根本就辨别不了方向的深山老林里被困死,比上战场带给人的恐惧要大的多。
年轻的猎手再次爬上大树观察,可是这山林里的林子看起来都差不多,笔直高耸,一眼看过去完全没有差异。
“好像就是在那边。”
猎手从树上下来,指了指他们正在前进的方向:“可能之前是走的太远了,所以距离峡谷不是两三天就能走回去的,要不然再走上两天试试?”
老猎杀也没了主意,只好看向澹台压境。
澹台压境点了点头:“那就再走两天吧,如果两天还没有看到峡谷,我们就只能再往回走。”
就这样,他们又探索着往前走了两天,其实还是没有看到峡谷的位置,但好在是天终于晴了。
早上醒来,澹台压境捧着雪搓了搓脸,他这样生活精致的人,这几天也算是把最粗糙的生活全都体验了一遍。
“前边就是林子边缘!”
几名斥候跑回来,脸色兴奋。
澹台压境也兴奋起来,这几个字,带给人的希望之大,超乎想象。
众人跟着那几名斥候往前跑,走上大概二里多远就到了林子边缘,昨天如果他们再多走一回儿的话,昨天就能看到了,可是昨天还阴云密布的,天黑的很早,不敢再走。
到了边缘处,澹台压境抬起手示意蹲下来,他悄悄靠近后往外看了看。
这里不是峡谷,下山的地方是一片山坡,隐隐约约的看到远处有个村子。
“我们是绕了一圈,回来了,但是不知道这距离咱们营地有多远。”
澹台压境回头吩咐道:“乔浪,你带着两个十人队,和老刘他们进村子打听一下。”
乔浪是澹台压境的亲兵校尉之一,应了一声,带上老猎手顺着山坡滑了下去。
澹台压境带着队伍在林子边缘处休息,大概等了能有半个多时辰后,就看到几个斥候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大将军。”
跑在前边的斥候脸色明显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澹台压境连忙问了一句。
那斥候喘着粗气说道:“我们确实是走出来了,可是......这边,这边是渤海国。”
“嗯?!”
澹台压境的眼睛骤然睁大。
他们在深山老林里走了十来天,就这样误打误撞的到了渤海人的地盘上?
斥候道:“那村子里一共也没多少人了,都是老弱妇孺,好在老刘他们也会渤海人的话,打听了一下,说是青壮都被抓去当兵了。”
“那些村民根本不知道我们是谁,还以为我们又是来抓壮丁的兵,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说村子里实在没有人了。”
澹台压境眼神闪烁了一下,一招手:“咱们进村去看看。”
等进了村子之后又自信询问了好几个村民,确定这里是渤海国平原道的一个村子,渤海国一共分为平原道,汉水道,未央道三个大区域,相当于中原的大州。
渤海国的都城平原城就在距离这里大概只有三百多里的地方,这里已经可以算作渤海国的腹地了。
渤海国的地域狭窄,南北长东西短,平原道在渤海国最北边,然后是未央道和汉水道。
平原道的东西总宽度,也就是六七百里,南北能有七八百里,但是渤海国总的来说,南北长度超过两千里。
“有点意思。”
澹台压境的眼神已经亮的发光,他思考了片刻,吩咐一声:“去,问问他们谁去过平原城,给他们一些干粮,让他们带路。”
然后他吩咐手下另一个亲兵校尉高宝宝,带着二百人留在这个村子里,等待接应。
他活动了一下身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么有意思的事让咱们赶上了,那就干的更有意思一些,既然暂时找不到回家的路,我们就去他们家里做做客。”
第二天一早,澹台压境就带着一千人的队伍,在当地百姓的引领下,朝着平原城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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