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登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色明显变了变。
他伸手抓住长孙无忧父亲的衣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长孙恒志看起来伤的不轻,应该是刚刚被毒打过,可是他脸上却依然带着轻蔑的笑。
“十六年前,我父长孙浩对我说,长孙家一日不脱离山河印,长孙家就会一日不得安宁。”
“他退隐之后,山河印中的位置交由我来继承,只是那时候我贪图权力,又虚荣。”
长孙恒志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悔不该,那时候没有听从我父亲话,尽早想办法离开山河印。”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不过没有关系,我儿在最该做出选择的时候,替我做出了选择。”
他眼神轻蔑的说道:“山河印完了,你们曹家也完了。”
曹登科怒道:“你放什么屁!”
他抬起手就要给长孙恒志一个耳光。
可是手又停在半空,他必须知道长孙恒志到底做了些什么,此时打下去,怕是会让长孙恒志更加坚决。
长孙恒志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时此刻,你们应该以为宁王已经中计了吧。”
他声音微微发颤,但那是因为激动:“不出意外,宁王此时正在和曹猎见面,曹猎也在宁王面前邀功,而此时此刻,曹猎也大概已经相信了一件事。”
“他相信,宁王李叱已经中了你们的奸计,以为山河印是我长孙家的东西。”
“从而转移开李叱对曹家的怀疑,毕竟曹家在豫州如此根深蒂固,又如此势力庞大。”
“别说有没有证据,不管有没有,宁王都会怀疑山河印与曹家有关。”
“你们曹家要做的,无非就是让宁王消除怀疑,而长孙家,就是你们最好的替罪羊。”
“当宁王相信你们的布局之后,将目标定在长孙家,那时候,曹紫萝就该出现在宁王面前了吧,看起来一切都水到渠成。”
听到这些话,曹登科的脸色已经白的好像纸一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曹登科抓着长孙恒志的脖子:“你是说宁王已经知情了?”
“他说的对,而且你最好把手放下来,不然你身上说不定什么地方就会很痛。”
声音在曹登科身后出现。
曹登科猛的回头。
他看到有一个身穿黑色锦衣,肤色发白,像是病了的年轻男人站在山庄门口。
他胳膊上还吊着绷带,像是有伤,但他只是脸色发白,精神并不差。
他的脸上还有些笑意,得意的笑意。
这个人的锦衣干干净净,新的晃眼。
他应该是在乎极了这身衣服,所以连一点褶皱都没有。
曹登科看着这个人问道:“你又是谁!”
那个年轻人笑的弧度大了起来,他难得的会这样笑。
他说:“我叫张汤。”
曹登科怔了怔,一时之间没有想到这个名字是谁,可是偏偏还有些熟悉。
片刻后,他猛的反应过来:“廷尉军张汤!”
张汤点了点头:“是我。”
曹登科的第一反应是立刻杀长孙恒志。
他转身,手里多了一把匕首,朝着长孙恒志的脖子刺了下去。
噗噗两声。
两颗石子飞来,其势如电。
一颗精准的打在曹登科的手腕上,另一颗打在曹登科的脖子上。
白衣如雪的叶先生从远处疾掠而来,像是一阵风。
他飘到曹登科身边,左手抓住曹登科的后颈往门口一甩,右手抓着长孙恒志的衣服把他提起来。
下一息,叶先生出现在张汤身边,而曹登科也刚刚摔倒在张汤面前。
张汤道:“你看,我没有骗你,你身上说不定什么地方会痛。”
他伸手往前指了指:“翻。”
在他身后,大批廷尉黑甲涌入。
张汤在曹登科面前蹲下来,看着这个已经动弹不得的人,仔仔细细的看,然后伸手把曹登科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你们曹家的安排,宁王早有察觉。”
张汤笑着说道:“你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曹登科怒极,可是被叶先生的石子封住了气血,动不了也骂不出口。
又被摔了那一下,此时疼的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置。
张汤缓缓起身道:“你不想说话,那就留到以后,我会有很长的时间陪你说话。”
叶先生语气平静的说道:“我觉得,他应该不是不想说话,我要是这样打你,你也不能说话。”
张汤:“......”
节度使府。
李叱看向曹猎:“怎么样,我做的饭菜还可口吧。”
曹猎点了点头:“我以为你只是烤肉烤鱼做的还不错,原来这些家常菜炒的也能做的这么好吃。”
李叱笑了笑道:“你不是说过吗,我这样的人和你这样的人不一样,我觉得你说的对,比如......你不需要学习的东西,是我需要学习的。”
曹猎问:“可是据我所知,你在成为宁王之前,似乎饭菜做的也不好吃。”
李叱笑道:“哪个多嘴的告诉你的。”
曹猎叹道:“你自己,上次在冀州河边钓鱼的时候,你自己说的。”
他问:“既然你都已经成为宁王了,为什么还要学做菜?”
李叱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学习的目的是什么?”
曹猎想了想,回答:“是为了获得?”
李叱又问:“获得就会快乐,那获得分成几种?”
曹猎想也不想的回答:“能让自己快乐的获得当然只有一种,别人的获得关我什么事,我又怎么会因为别人的获得而快乐。”
李叱撇嘴道:“所以你虽然风流,但没有一个妞儿真的在乎你。”
曹猎眼睛微微眯起来。
李叱道:“我学习该学习的一切,如果是能为自己带来获得,自然开心,若能为我在乎的人带来获得,当然也开心。”
“比如做菜,我喜欢给那个妞儿做,那个妞儿开心,我就开心。”
曹猎哼了一声:“那有什么......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事,你身为宁王,何必要多在乎这些。”
李叱问:“那我该在乎什么?”
曹猎道:“治国平天下。”
李叱叹道:“可惜噢,我这个人,小满则安,心无大志.....走一步算一步已经成了习惯。”
曹猎道:“所以你这样的人,需要更多人来你身边规劝。”
李叱问:“那你有没有兴趣?”
曹猎的眼神似乎是闪烁了一下,但立刻摇头:“没兴趣,咱俩八字不合,总在一起的话,要么是你气死我,要么是我气死你。”
李叱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保留曹家现在所有的产业,以后也会遵守这个约定,那你会不会心甘情愿的只做我的朋友?”
曹猎仔细想了想这句话的意思,可是又一时之间想不出来这话里有没有什么深意。
他索性直接问:“你的意思是?”
李叱道:“我的意思是,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单纯的做朋友。”
曹猎眯着眼睛说道:“我怎么有一种,你还在想着怎么霸占我曹家全部产业的心思,你这话隐藏的意思是,以后你变成穷光蛋,你家产业都是我的了,你还能和我做朋友吗?”
李叱哈哈大笑。
可是这笑容之中,又似乎有些淡淡的悲伤。
曹猎道:“你事事处处都在算计我曹家,我还能和你做朋友?你自己想想,从安阳开始,你对我都做了些什么?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撕破脸,大概只是......”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笑起来:“大概只是,确实觉得你应该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
他没有注意到,在这一刻,李叱的眼神里有些很复杂的东西一闪即逝。
但是还没有等李叱说话,曹猎就继续说道:“可是你到现在为止,还在害曹家。”
李叱笑问:“我又如何害你们曹家了?”
曹猎瞪着李叱说道:“你逼迫我答应,曹家的药行和军工生意,全都只能专供宁军,消息传到京州,传到天下各地,谁都会说,我曹家已经是你宁王殿下的忠诚走狗。”
曹猎缓缓吐出一口气:“而你却还在打压曹家,所以我曹家冤枉不冤枉,憋屈不憋屈?”
李叱问道:“那你是打算如何?难不成你还要鼓励曹家人,忠心耿耿的为我做事,然后就不是被冤枉了?”
曹猎笑道:“也不是不行。”
李叱像是怔住。
曹猎很认真的说道:“曹家是做生意起家的,所以凡事都会思考利弊,我们背了锅,却没有所得,这就像是做生意投资巨大,却血本无归,不好不好。”
他看向李叱问道:“要是你,这生意你做吗?”
李叱问道:“所以呢?”
曹猎道:“所以你就没打算给曹家一些补偿?”
李叱也认真的说道:“没有啊。”
曹猎心说你大爷。
可是话题到了这,已经可以说是水到渠成的,要提到更重要的事。
这看似没有什么正经的对话,其实每一句,他都在引导着李叱往这方面转移。
所以话题才会在不知不觉间,从几天后的拍卖会,转移到了曹家吃了大亏。
曹猎叹道:“这就是你说的,没有目的的,和你做朋友?你无情的打压曹家,却想让我不计较,还要继续和你做朋友?”
李叱像是反思了一下,然后有些许歉然的说道:“你这么说的话,确实显得我有些过分了。”
曹猎:“是有些?”
李叱道:“不如这样,我想个折中的法子。”
曹猎问:“又想怎么坑我?”
李叱道:“不不不,不是坑你,豫州这边官员奇缺,你父亲在生意上人脉之广,整个豫州都没有人可比,别说整个豫州,整个天下都没有人可比,若是你父亲愿意在豫州为官,豫州这边就会尽快安稳下来。”
曹猎:“你想的美,坑够了我,又要坑我爹?”
李叱笑道:“我是真诚的......豫州府治,这个官职就是为你爹留着的,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上任,当然我是肯定不给你爹发俸禄,你家又不缺这点钱。”
曹猎像是吃了一惊,后撤一步,仔仔细细的看着李叱:“你认真的?”
李叱道:“我认真的,你爹做豫州府治,上上下下,没有人会反对。”
曹猎又后天了一步:“你到底想怎么坑我曹家?”
李叱道:“你看你,怎么会把我像的那么坏......你爹要是实在不乐意,可以在帮我顺利稳定豫州之后再辞官不做,我准了就是。”
曹猎立刻说道:“你想的美!”
他沉思了片刻后说道:“你是不是还想让我做什么?”
李叱摇头,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有些复杂的说道:“你啊......如果能一直做我朋友就好了。”
曹猎笑起来,看似真诚的说道:“万一,能如你所愿呢?”
李叱看向窗外。
他在心里说:你也说了,是万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