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钱
虎平涛缓缓地说:“如果张雅翠还活着,那么你的这个推断就算不完全成立,至少也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性。”
他顿了一下:“现在的问题是……张雅翠死了。她当时就在那辆车上。就算是她在背后主导这一切,可她为什么要上那辆车?明知危险却主动身涉其中,这完全说不过去啊!”
陆晓旭深深吸了口气:“起初我觉得这案子很简单,只要多花点儿时间就能查明真相。现在看来……”
他摇着头,不再言语。
虎平涛笑着安慰他:“你想多了。其实李博文今天这么一说,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问题都已经明朗化。”
陆晓旭抬起头,目光有些热切:“你指的是什么?”
“所有案子的起源都是动机。”虎平涛认真地说:“姚新秋为什么会半夜惊厥,因为她知道,或者应该说是她对这一切多多少少有所了解。”
“张雅翠为什么要处心积虑与李博文发生关系?当然不是因为爱情,很大程度上只是为了钱。”
“如果把这两件事情能不能结合在一起来看,我们下一步要找的人,就是姚新秋。”
陆晓旭问:“你的意思是,她是知情者?”
虎平涛回答:“就算不是,但以姚新秋和张雅翠的关系,她肯定知道一些秘密。”
陆晓旭是个行动派,他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我现在就申请抓捕姚新秋。”
虎平涛抬头看着他,连忙劝阻:“你抓她干什么啊!人家就一个小姑娘,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我是说她对案情有所了解,不是说她在其中有某种牵连。而且陈妙筠委托我帮姚新秋解决问题。你来这么一出,会把事情搞砸的。”
陆晓旭虽然有些鲁莽,却还听得进别人的意见。他重新做回椅子上,问:“你似乎已经有计划了?”
“咱们分开行动。”虎平涛认真地说:“首先你得辛苦一下,主要在学生和老师之间进行查访,寻找当初把小凤山列为郊游景点的所有细节。”
“其次:关新伟虽然受伤住院,可对他也要进行讯问。说不定能挖出意想不到的线索。”
“另外……”说到这里,虎平涛有些迟疑。他明显改换了说话语气:“我建议你跑一下你们警方的技术部门,调取车祸的现场勘查资料,包括……当时驾车的司机……总之,从头到尾重新梳理一遍。”
陆晓旭是聪明人,一下子就听出虎平涛话里暗藏的意思。他微微眯起双眼,叮嘱对面:“你怀疑徐叔?”
校车司机名叫徐永德。
虎平涛不慌不忙地回答:“我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
他之所以对此有些顾忌,就是因为陆晓旭与徐永德之间关系亲厚。
陆晓旭隐隐有些怒意:“徐叔不是那种人。我很了解他。”
虎平涛偏转身子,正视着他:“我对任何人都没有偏见。但是你……首先是一名警察,然后才能谈及其它。”
陆晓旭有些敏感:“你觉得我在包庇他?”
“这怎么能谈得上是包庇呢?”虎平涛笑着站起来,走到陆晓旭身前,友好的说:“我们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死谁都有亲戚朋友。你是高级督察,警衔本身就是对你能力与资历的认可。既然你说徐永德没有问题,就肯定有你的理由。”
陆晓旭的脸色略有缓和,却听到虎平涛话锋一转:“我们都是警察,你应该明白,个人情感不能成为制约侦查和判断的障碍。徐永德到底有没有问题,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而是需要更多的证据。”
陆晓旭有些火了:“我再说一遍:徐叔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虎平涛依然云淡风轻:“但如果仅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说服我。”
陆晓旭“嗖”地一下站起来,用近乎喷火的双眼死死盯住虎平涛:“你什么意思?”
虎平涛看着他,慢慢皱起眉头:“怎么,你觉得我在针对你?”
不等陆晓旭回答,虎平涛摊开双手,脸上显露出无辜的表情:“我不是港城人,也不住在这边。无论工作还是生活,都不会与你产生交集,更不可能构成威胁。”
“重申一遍,这次我是受人委托,帮忙调查姚新秋半夜惊厥的起因。我没想会因此卷入车祸案,更没想过要从你身上挖掘线索,故意置某人于死地。”
“我不认识徐永德。在此之前,我甚至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无论你是怎么想的,我只有一个要求————理智点儿,随时保持清醒,不要被个人情感支配你的主观意识,进而干扰正确的判断。”
说着,虎平涛从衣袋里拿出香烟递过去,笑道:“这是滇省的烟,来一根。”
对于有着共同嗜好的男人面前,香烟是消弭矛盾的最佳粘合剂。
陆晓旭面色阴沉,他接过香烟,也下意识地掏出打火机,却不急于点燃。他盯着虎平涛,眼里释放出戒备的目光,语气生硬:“说说你对这案子的看法。”
虎平涛与他对视片刻,转身走近位于房间侧面的合金立柜,从柜子上端起装有杯子、咖啡、水壶等物件的大茶盘,回到办公桌前。
拿起两个玻璃杯,一个瓷杯,依序摆在桌上,虎平涛指着两个玻璃解释:“这个是姚新秋,这个是张雅翠。”
他手指转动,指着瓷杯:“这个是李博文。”
虎平涛从茶盘里拿起一盒方糖,摆在三个杯子外围:“这是那辆出事的校车。”
又拿起一个茶壶,摆在桌上较远的位置:“这里是小凤山。”
陆晓旭被他的动作吸引,把香烟塞进嘴里,就这样默默地叼着,随着虎平涛的讲解,不由自主跟随思考。
“姚新秋与张雅翠是闺蜜。虽然因为钱的问题,姚新秋被张雅翠引诱着在成人聊天馆工作了一段时间,还因为李博文被张雅翠勾引的缘故,两个人闹翻,但后来张雅翠主动找到姚新秋解释,于是重归于好。”
“从表面上看,张雅翠是真正的第三者。刚才对李博文的讯问你也听到了,张雅翠与他之间的关系不是出于爱情,甚至也谈不上喜欢,纯粹就是为了钱。”
“李博文的家境很不错,他父母的财产总值加起来超过上千万港币。在亿万富翁眼里,其实不算真正的有钱人,可是在穷人看来,这已经是他们一辈子也无法挣到的钱。”
“在他们三人中间,张雅翠的家庭状况最糟,是真正的穷人,父母关系也很恶劣。”
“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我们可以做出如下判断————张雅翠之所以要策划一系列针对姚新秋的动作,目的是为了得到李博文。”
陆晓旭点点头:“她如愿以偿了。”
虎平涛赞许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分析:“可张雅翠与李博文之间没有爱意。她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因为李博文家里很有钱。如果两个人保持当时的关系,毕业以后大概率会结婚,张雅翠通过李博文就能进入更高级的社会阶层。”
“可他们还是分手了。”
“原因很简单,为了钱。”
虎平涛抬起头,语气变得有些飘忽不定:“从张雅翠之前对姚新秋的一系列动作来看,她工于心计,擅长谋划。可既然李博文已经成为她的猎物,为什么她会与其闹翻?”
陆晓旭从脑海里翻出回忆:“张雅翠一直找李博文要钱。”
虎平涛立刻接上他的话头:“而且数目相当大。还记得李博文在讯问时说的那些话吗————张雅翠经常找他要钱,开口就是三、五千。李博文没有工作,经济来源只能依靠父母。说穿了,他是拿他自己的零花钱给张雅翠。时间一长,次数多了,他根本撑不住。”
“你看过姚新秋的日记。张雅翠在郊游前夕,主动找到姚新秋,坦白了她与李博文的事情,同时向姚新秋认错,请求原谅。”
“当初我看日记看到这里的时候,只觉得毛骨悚然————张雅翠才多大啊!她今年上中四,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却有着如此之高的情商,对事情本身的考虑也很周到,实在是太可怕了。”
陆晓旭紧皱眉头,不解地问:“我觉得很正常啊!张雅翠和姚新秋以前就是闺蜜,两人关系很好。张雅翠后来不喜欢李博文,于是回过头来向姚新秋认错,没毛病啊!”
虎平涛摇着头,认真地说:“这就是张雅翠的可怕之处。”
“你仔细想想,她当初引诱姚新秋对洛丽塔主题产生兴趣,进而为了一套裙子,让姚新秋产生了“就算出卖自己也要买”的念头。”
“姚新秋家教很严,可即便是这样,她也心甘情愿去成人聊天馆那种地方上班。还好她后来醒悟,及时抽身。”
“即便是这样,张雅翠也达到了目的,顺利从姚新秋手里抢走了李博文。”
虎平涛注视着陆晓旭,缓缓地说:“咱们设身处地的想想,同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你会接受曾经背叛过你,抢走你最心爱男人,差点儿毁了你名声,把你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那个人吗?”
“虽然她曾经是你最好的朋友,关系非常亲密,甚至说是亲姐妹也不为过。”
陆晓旭抱着双手,眼睛盯着摆在桌上的那三个杯子,陷入沉思。
虎平涛用手指在代表张雅翠的那只玻璃杯上点了一下:“反正我是不会原谅这种人的,说什么也不可能。谁能保证她以后会不会继续谋算我?嘴上说得好听,口口声声“我错了”,可过后依旧不改,仍然把我当做傻瓜和肥羊,狠狠宰了一刀又一刀,说不定还会把我整得家破人亡。”
陆晓旭对此表示怀疑:“应该没那么严重吧!都是些小女生,张雅翠虽说为人精明,可她不会那么坏吧!”
虎平涛摇着头笑了,问:“你以为张雅翠为什么要主动找到姚新秋,恢复两人之前的关系?”
陆晓旭不明就里:“为什么?”
虎平涛随手拿起摆在桌上的文件袋:“答案都写在姚新秋的日记里。”
陆晓旭视线集中在文件袋上,他冥思苦想努力在记忆深处搜寻:“姚新秋的日记……她没提过这方面的事儿啊!”
“你忘记了一个重要因素————时间!”
虎平涛解释:“你仔细想想,张雅翠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主动找到姚新秋坦白她与李博文的关系?”
陆晓旭思考了很久,猛然抬起手拍了自己的额头,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是在李博文被打之前。”
虎平涛继续开导:“张雅翠为什么要找人痛打李博文?”
“因为李博文拒绝给她钱。”陆晓旭的思维豁然开朗,兴奋地连连点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张雅翠无论对姚新秋还是对李博文,态度都是一样的————只为了钱。”
“她之所以看中李博文,是想要从他身上得到好处。可李博文尚未成年,父母对他管教严格,他无法从家里拿到太多的钱,也就无法满足张雅翠的要求。张雅翠从李博文身上榨不出太多油水,就觉得应该与姚新秋恢复关系。毕竟姚新秋是女的,好说话,只要取得谅解,张雅翠就能与她继续深交。”
虎平涛赞同地笑了:“如果姚新秋的家世一般,张雅翠也不会这样做。这是典型的赌徒心态:只要与家境优越的朋友保持亲密关系,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得上。”
陆晓旭对此心领神会,压低声音道:“就像陈妙筠和郭玲钰?”
虎平涛不方便直接表态:“……算是吧!”
他随即为此作出总结:“归根结底,张雅翠前前后后一系列动作,就是为了钱。”
陆晓旭也产生了疑问:“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虎平涛说:“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调查的重点。”
陆晓旭对此表示理解,同时也提出问题:“可你之前说过……徐叔……他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