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新仇旧恨
王禅此时独自禅定在屋内,虽然大家也都十分关心于他,可见他端坐于床上并不言语,大家始终觉得相信王禅,毕竟他每次都是如此,只要禅定一会就可以恢复,虽然这两次比试都让他受伤颇重,可普通人也无法明白修道之人所说的伤。
就连白灵与山山也弄不明白,而这一次原本两人想一直留在他身边的,可王禅却还是让两人远离他的卧房,甚至把两人都支开,让两人再陪赵毋恤及尹铎去尽快办理邯郸赵稷的事情,而此时的赵府除了下人之外,也只有二三个普通的护卫,就算是一般的盗贼来了,赵府也无能为力。
可大家却并不会真的相信会有盗贼,因为晋阳城一直治理得井井有条,百姓安居乐业,而且此时三面围城,城内的百姓都知道若是城破之后,这城内的百姓就会遭秧的,而晋阳城是他们最后的家,大家都知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所以这一个多月来,晋阳城反而比平时更和睦,城内居民都只行自己的事,一切照旧,做着自己的事,不会给守城的护卫添麻烦,同时也自律着。
更何况赵氏向来与民同乐,大家都心有感激,对于赵府也并不忌讳,自然更不会有人于此时来打赵府的主意了。
整个赵府的院落里此时是十分寂静,灯光也比较暗淡,而只要有王禅在,就连那些下人都更不会在意,毕竟王禅的本事,没有人还会怀疑。
梅香此时也住在客房,可现在已是夜里,梅香虽然关心王禅,却也有些犹疑,毕竟男女之间始终援受不清,她长得丑陋可却也懂得妇人之道。
王禅自己到也乐得清静,心里到也充满矛盾,他知道梅香心里会有极大的愧意,可却也无能为力,因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别人的谋算,而这似乎也是他的谋算。
所以他在禅定之后,此时人已从禅定之中松驰下来。
王禅感觉到一阵阵虚弱,他未曾想到刚才进入琴心之中对他的伤害竟然如此之大,虽然他与两位大师的比试也受了伤,可于他而言却并不算什么。
可刚才所进的琴心世界,所遇到的封印是他这些年来见过最为强大的封印,无论是修道修魔之人进入此世界,欲图打开此结界,那么都会受到极重的伤害,而且就种伤害是直接针对一个人的灵魂而定。
那么由此可见了琴中所封印的必然是一位修为极高,本事极高,参与了当年两次大战之人的魂魄,而施法者之所以如此,其实也是为了天下苍生,所施的结界才会如此的强大,就如同王禅这般的人,也不能破除,相反却受了如此重的伤。
这是常人难与理解的,可王禅隐约中却还是明白一些。
此时屋里的油灯在闪耀着,十分诡异。
本来王禅独自禅定于屋,所有的门窗都已关紧,就是为防着夏日多变的天气会影响王禅禅定,白灵走前特意为王禅关得紧紧的。
而且油灯也可以代表着禅定的状态,此时油灯诡异的无风自动,显然并不正常。
王禅自然也是知道,此时屋里已非他独自一人了,而是来了一个新的朋友。
“你还是来了,本公子如何避也避不过这一劫数,而这也是你的劫数。”
王禅对着空房间说着,语气里透着无奈。
正所谓“是祸躲不过。”
有些劫数是前世前事之因,所以一旦形成劫数,任谁也是躲不过去了,就好比人生路上的沟沟坎坎,若你要到达一个目标,或是选择了一条人生的路,那么这条路上的沟与坎,你是必须要面对的,若是不面对,那么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甚至于一些沟坎会成为人生的终结。
显然王禅自己也知道自己会有此劫数。
而他的劫数自然也是别人的劫数,世间之事大体如此,相互关联着没有什么孤立的事。
“是,我来了,今日你不会还有什么奢想了吧,你的情况我十分清楚,别人以为你伤得不重,而且就像前两天一样,只要禅定二日就可以恢复,一样可以对抗红绿两位怪人,可我知道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你这一次是真的受了重伤,怕是一年半载也休想恢复,你故意装得受伤严重,其实你本就受伤严重,虚虚实实,假话真说,真话假说,假话假说,真话真说,这就是你一贯的诡计。
若说别人惧怕于你,不了解你,你还能骗得了人,那么今天你骗不了我。
而今日也就是你的死期,你既然能卜会算,自然会算得到自己是怎么死的。”
来人说得十分肯定,而且此时已显身出来,一身黑衣,整个人都掩在黑衣的黑色斗蓬之中,像是幽灵一样,身上迷漫着黑气,就坐在桌边,与床只离了半丈的距离,随时准备动手取王禅性命一样。
“武庚太子,你不应该来的,因为你一个月前也受了重伤,想来应该还未痊愈吧。”
王禅并不否认武庚所说,若说世间的修道之人中,最了解王禅的必然是武庚太子了,因为武庚太子也是被王禅谋略戏耍最多的人。
王禅许多时候并不喜欢说假话,反而是实话实说,可世人都会多加猜疑,所以王禅的实话总是起到假话的作用,让人摸不着头脑,这也是兵法之中以正制奇之用。
真话无人听,假话人皆信,当世间之人失了信义之后,君子沉沦,小人得志,世间的规矩就会变得不成规矩,说真话的无人相信,而那些满嘴假话的,却被奉为神明,而讲真话的君子,反而会成为世人嘴中的小人,成为世俗所不容的异类,其实每朝每代都是如此,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若说当世人生活的目的只剩钱财与名利,一个社会运行完全靠的不是良心,而是严酷的法律,那么这个社会其实已到了沦丧的边缘,若说世间有圣人,那么圣人自当于此时出现。
“我的伤就不必你关心了,只是肉体之伤,这又何妨,只要再布一个符局,那么在符局之内,一切以修为来论,可我知今日你魂魄大损,怕是连天罡心剑都施展不出来了。
难得你还如此关心本公子,新仇旧恨就一起来算算。”
“不错,新仇旧恨,若不是今日本公子亲自进了火龙卷之内,到还真的不能体会上一次你被风卷吸出符局的痛苦,万风撕扯,有如万把刀割在身上,这种痛苦,到是让人难忘。”
王禅也是嘲讽着武庚,可武庚似乎并不在意,也知道王禅是在故意激他,所以只是冷哼一声,也不并不上当。
“其实你并不聪明,之所以此次敢来,自然是因为吕子善挑拔于你,他想借你的手来杀了我,同时他也想让你死而已,可你却并不知道,反而十分乐意。
若说我们的仇恨,其实说起来也不算是仇恨,三年前其实我们的仇恨已解,只是一来你不明大势,依然做着你的千秋大梦,觉得凭你可以改变世道之变,其实一切都是妄然而已。
你的母亲身俱世间罕有的七巧玲珑心,可她这几百年来连续两次都失败了,这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道理让你明白吗?
你觉得凭你这样的才智,凭你这样的本事就能纵横列国,纵横于此时的晋国吗?
这都是不可能的事,若你能恍然觉悟,或许寻个地方隐修,将来必然还有机会真正的明得大道,可你如此执迷不悟,以怨报德,那么纵然上天也不会宽恕你了。
二来呢,刚才本公子说过,你我之间也有劫数,是因为本来在三年前你就应该是一个死人了,因为你曾偷盗并残害世间九十九个无辜的婴孩,而当时本公子奉天之意,就是想把你抓捕以告慰那些被害的婴孩的,可本公子却心有不仁之仁,念及你身负一半灵孤血脉,所以放你一马。
这才形成今日你视我为仇,却又与吕子善交织在一起的局面,这让本公子无法避免,想来这一次你也在劫难逃,本公子自然不会再心有不仁之仁了。”
(不仁之仁其实是对应道德经中老子所言,天地不仁与圣人不仁而言,作为普通世人而言,有的时候会觉得自己所做是仁义之举,或者是善良之举,可若是以道之标准来言,往往并非如此。
有的时候所谓的仁与善都非一时的标准可来衡量,道家真正的善,就是上善若水那一章所言的标准,那叫做真善,是自古有记录说得十分全面的善之诠释。
其实后世之人所为的善与仁大部分是佛家与儒家自己所订的标准,非是与道相符的真善真仁。
天地无亲,常佑善人,这里的善就是以道之善为善,世间可参酌的就是道德经第八章上善若水里面所书,从居、心、与、言、正、事、动七方面诠释的水之善即是道之善。
只是这一章世人总是觉得老子在写人,其实是在写水,用水之善来诠释一个上善的标准而已。
而非是世间佛家与儒家所言的善,儒家与佛家的善从道家所借,可却偏差了道阴阳相生之理。
就好比三字经里的“人之初,性本善”,就是儒家的说法。
其实人之初,性本无,这才是真正的理解,除了人之外,世间万物其实也无所谓善恶的,也无有善恶之分,虎吃羊非是虎之恶,羊吃草也非是羊之恶。
而以前本人也说过,人是万恶之源,人有欲才会有善恶,回归自然也就无所谓善恶了,善恶合一之态。
人之初自然是无善无恶了,纵然是天生就会吃奶,那也不能说是恶或是善。
所以我此书以前说过,不知己恶就不知己善,不明真恶,自不知真善。
所以世间一些人所谓行善一辈子却不得天之所佑就是因为所行之善非是与道相符之善,所以不得天之所佑。
修道亦是如此,若是不明真义,纵是读一万遍道德经,读一万遍易经也无济于事,不能明己心之善恶,自不能明己心,不能明心悟道,知己者明,知人者智,道家之理在于阴阳,万事皆有阴阳,只有阴阳合一才能真正明白一件事物,就好像一个东西一样,不仅要看正面,还要看反面,只有结合正面与反面,得出的认识才是事物的真相。
除了道德经之外,庄子里面有比较详细的论述,有兴趣的可以读读。
那么似乎好像就没有行径明道了,其实很简单,不看儒也不看佛,只要看身边的一切自然,就可以明白道之真义了,这一点又与佛家的一些经文相似,所以说中国的佛其实是道佛,中国的儒也是道儒,中国的传统文化都是道家文化的繁衍而已,只要把道学弄明白了,就什么都明白了。)
王禅直接就把事情说清楚,武庚能想到此时王深受重伤,这才前来寻仇,这一切其实都是吕子善安排好的。
因为自王禅知道梅香能察觉此琴之心的异常之时,王禅已经心里明了。
若说以吕子善的本事,自然也能探察此琴,可就是因为此琴里面的结界太过霸道,所以这几千年来自九天玄女娘娘传下此琴,就一直无人能破除,而欲图破除此琴的人都会因此而受到重创。
所以吕子善这才会借梅香之手来伤害王禅。
王禅虽然知道吕子善的阴谋,却也不想让梅香失望,所以这才冒此大险在与红绿两位大师大战一场又受了伤之后来探察此琴。
而此时武庚的出现无疑是证明了这种猜想,可王禅依然自信,而且也知道之所以无法避免,是因为自己还没有完成当年未了之事。
而且王禅也想通过此事来证明一个想法,那就是吕子善的前世是何人?
现在通过武庚太子,其实王禅心里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武庚一听,还是沉默了,他想起了来时吕子善与他所讲。
吕子善与他说,王禅连续与阴阳两真人对战,又与红绿两大师对战,其实都只伤其形,未伤其神,但他可以保证王禅会伤上加伤,而且会伤得很重,伤及元神,一时之间无法恢复。
而这似乎也是武庚最好的机会,虽然那一天夜里武庚与降龙真人都说要回晋都,可吕子善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王禅的两次大战,武庚与降龙真人不会错过。
而武庚也亲口问过吕子善,为何王禅会伤了元神。
吕子善为唆使武庚来杀王禅,所以也与他讲了这把古琴之事,而武庚自然是一直关注着王禅的一举一动了,此时他完全证明了吕子善所言非假。
可经王禅这么一说,他认为是十分秘密的事,在王禅面前似乎一点秘密也没有,更何况他是一个自负之人,听到自己会被人利用,利用成为一个杀人的工具,他心里自然也不会高兴。
武庚此时抬头望着王禅却也并非完全相信的样子,因为王禅始终都是如此,让人难与捉摸透彻。
“你说吕先生如此,在下并不想否认,此事确实是吕先生告诉在下的,若不然怕是无人知道你此时受伤之重,而你也故作重伤,其实就是想以正言下,让我们会有所怀疑。
那么你真的入了那把古琴的世界,以你的诡诈与修为,为何明知是陷阱还要冒此大险,难道你真的不怕死,还是那把古琴世界的凶险全是吕子善瞎吹出来的。”
武庚此时语气里带着猜疑,可却更加坚决。
“不错,那把古琴封印了一个十分厉害的灵魂,当是几千年前上古大战之时的一个灵魂,而封印者的修为实在太高,本公子欲图破解,这才会伤及元神的,所以本公子也无法回复你具体之事,不过可以告诉你的是,在这其中,我曾见过你的母亲,也就是真正的九尾灵孤之身。
你的母亲其实比你胸怀更宽广,可她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一个想法,回归大道。
所以我劝你也不必再做什么春秋大梦了,其实你现在的情形,你当知道已经没有人会支持于你了,而且你现在也不可能实现你的梦想,放弃吧,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王禅还是尽着最后的努力,非是他怕了武庚,而是本着最后一点仁慈,想劝服武庚太子。
“哼,你说得不错,我是没有才智,也没有过多的修为,当年我曾辅佐母后,两次欲图一统天下,可未曾想第一次有姜尚,有九天玄女相助,这才会功败垂成,几十年前,我得以解脱,把母亲解救出来,就是希望她能实现一统大业。
可她自见了你之后,并不把你当敌人,甚至于当成朋友,处处维护于你,而我也不喜欢母亲这种多愁善感,无法脱离人之情缘的做法所以才会想自立门户。
可当母后被你们害死之后,却不想世间又多出了降龙真人与吕子善。
本太子一心想一统天下,一直忍辱负重,几百年前被关押于大周洛邑,就算是解了青丘山的封印之后,也不得不留在大周洛邑,一等就是四十年。
直到你的出现,我才得以真正解脱。
可这些年来,我无论如何努力都会有一个比我更狡猾更厉害的人出现。
以前若说是你,现在那么就是吕子善,我知道你其实比他好得多,可我却并不愿与你同道,因为我们本不同道。
更何况,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情义,只有仇恨,就算是为吕子善所利用,本太子也在所不辞,今日无论怎么说,任你口吐莲花,本太子一样要杀了你。
只是本太子也疑惑,吕子善除了利用我杀了你之外,他又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武庚话说得十分绝决,不论王禅如何规劝都无济于事。
对于他而言,所以有的失败都可以归结于王禅身上,他此时已没有一统之心,可心中的仇怨却难与忘却,而眼前的王禅就是他解开一切仇怨的源头。
只要能除掉王禅,纵然是被吕子善利用也不在乎了,这或许是他不归隐的最后目标了。
王禅听着,却也无话可反驳,只是心里泛起一阵哀伤,对武庚太子的哀伤。
看起来他与武庚的仇怨非是他能用三言二语所化解的,而他也知道武庚之所以如此执着,完全是因为自己太过强大于他,这也是武庚太子想挽回颜面的唯一机会,那就是杀死自己。
“此事当然与吕子善的前世有关,所以此时不说也罢,你身上有他的东西,他自然要拿回去了。”
“哼哼,原来如此,既然这样,那我成全自己,若不然就也成全于他吧,至少我做不到的事,他能够替我做到。”
武庚此时到是聪明许多,也明白过来,心里竟然有一种悲凉的感觉,一种被命运捉弄的感觉,所以语气里十分悲凉,也十分难受。
王禅此时也是十分失望,摇了摇头,看着眼前一身黑衣,却又让人心生怜意的武庚太子,知道再怎么说也无济于事了。
(其实所有朝代都会有生有死,有兴有亡,在前面第三部分写过,这个武庚是第三部分的起头之人,也是第三部分的真正结束,他确实也是一个可怜之人。原本他是前商朝的太子,可以继承大位,未曾想大周反叛,最后取而代之,他从一个天下共主变成一个诸侯,而几百年前又被几个大周的诸侯王爷利用,成为工具反叛大周,最后被周公旦平叛,自己虽然未被处死,却被关押了几百年。
而四十多年前,圣人老子把他放出来,让他解了青丘山的封印,让青龙、白虎、九尾灵孤得以重生,而他却只得在大周洛邑的守藏室陪着老子四十年,直到王禅拜师之时,他才得以脱出。
可芮姬的再次失败也让他几百年的志向隐入破灭,可当他想自己靠晋国实现理想的时候,又出现了降龙真人、吕子善。
到现在他纵然想报仇杀死王禅都是被人利用的,所以他心里的悲哀可想而知。
一个人生在帝王之家,有机会,也有野心,可天却未给他实现抱负的第三个条件,那就是自身的本事,当自身的本事难与承受自己的野心,或者说志向之时,最后的结局只能是悲剧。
此书之中其实这种人写得太多,只是碍于读者所以并没有写得明确,第一部的几乎所有人其实都是悲剧,第二部里主要的几个反派也是悲剧,第三部分的旭己、齐王、晏婴、离魂尊主等等都是悲剧。
而这些人与我们其实也是一样的,都是普通的欲求而不得者,不过希望读者们能从此书看懂一些东西,也不妄在下如此费心了。)
“那我们如何作此生死决战呢?”
“我知道有人想得我们决斗之利,所以本太子也设一个局,不论是你死或是我活,都不会让他们知道,这或许也是本公子能做的最后一点仁义了,只是不知王禅你敢不敢承本公子之情呢?”
王禅一听,脸上一动,只得点了点头道:“一切依太子之意,本公子自会奉陪,自也感谢太子之情。”
王禅此时已落在床上,站起身来对着武庚一揖,而武庚也十分真诚的对着王禅一揖,两人像是十分友好一样,可谁会知道,他们是在做生死决斗之前的最后承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