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七章七色之首

落霞别院秋意浓浓，毕竟山中的秋意更明显一些，比之齐都也好，还是中原荒郊也罢，这里清晨与日暮都带着浓浓的秋意，春自水中现，夏至荷香飘，秋从山中来，冬有霜雪寒。

而这里的秋晨似乎更短一些，因为临东海可观日出，西风不致，初阳已现，虽然秋意遍野，却往往会让人漠然福山之。

落霞别院向东一侧，到已有阳光潵下，只是被树阴挡着，整个小院里落下了层层阴影。

这一侧小院是下人住的，相对而言要简单得多，可却也是别院之中的小院，而其中一座也十分精致，是当年最得娘娘信任的几个下人住的地方。

而现在是春然与蓝蔻儿住的地方。

春然一大清早有些匆忙，似乎是起得太早，还是回得太晚，可一进屋里，一身黑衣，显得有些神神秘秘的。

此时紫蔻儿就已坐在桌边一脸疑惑的看着春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这个时辰才起床，而起床之后就得去侍候家主与此时在落霞别院的化蝶，她却留在屋里，有些反常。

“春然，为何如此匆匆，难道你真的有事吗？”

此时蓝蔻儿看着春然眼中泛着泪光，盯着一身黑衣的春然。

“你知道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菊韵知道吗？”

春然此时十分镇定也十分淡定，自己走到床前换起了衣服。

她与蓝蔻儿同住一间屋里，这种屋子对于普通人家来说都是小姐住的，可在落霞别院本来人也不多，而院落又大，更何况王禅对下人一直十分照顾，所以她们两姐妹就住的同一间屋子。

一边一张床，中间算是一个小小的客厅，而且出了此屋之外，竟然还有一个小小的院落。

春然是落霞别院的“老人”，一直跟着芮姬娘娘。

当年纵然是姐妹几人有的因为脾气不好被卖到官宦人家，有的被卖到青楼，就像成香儿与菊韵，两人一人被卖给了两个齐都最大的青楼，而青青与紫娟儿则被卖去了晏府与鲍府。

蓝蔻儿与春然还有王禅一来就被分食的红儿，三人一直被留在齐国王宫，本来都自小被芮姬娘调教，成为宫中歌舞之女。

红红在王禅来齐的第一天，因为王禅无知，觉得领舞的红红人长得不错，而且舞也跳得不错，竟然无意之中挑了红红，却不知他这一挑，竟然害了红红，让红红成为了招待王禅的腹中之食。

也是因为此事，王禅才会对齐国王族更加深恶痛绝。

同时也让王禅知道化蝶所需的七色魂魄。

而菊韵呢自小被卖入青楼，幸得王禅在春色竞艳之中夺下菊韵，后来搓和与阿二成婚安嫁，此时已并不住在此地，而是与阿二同住一个院落。

“她并不知道，只是怀疑，如此说来你不会再否认了，这实在让妹妹难受。

公子对我们如此好，甚至于不顾生死，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公子，我不知你这是为了什么。

我们本是下人，本是苦命之人，自小被卖到齐国，想当年之时，我们一共二十多人，可走的走离的离，死的死。

现在我们那一批被卖的姐妹里，只剩你与我还有菊韵了。

我知道你一直聪慧乖巧深受娘娘喜爱，而菊韵自小就被卖去了青楼，幸得公子赎回。

而我呢自小喜欢玩乐，从小的时候就在田间玩耍，所以懂得一些蟋蟀的特性，所以在齐国王宫之中受阳生公子待见，最后得醉真人体恤把我送来此地，与你们姐妹相逢。

而红红姐姐呢，则被齐王作为招待客人的食物分食，死得如此凄惨。

原本妹妹以为，来到落霞山庄是我们姐妹可以重生的日子，公子对我们几人也是十分优厚。

可为何你还要做如此不义之事呢？”

蓝蔻儿此时边说边擦着忍不住的眼泪，而春然却一直在缓慢的换着衣服，换着她最为喜欢的绿衣。

她以前的名字叫绿丫头，就是喜欢穿着绿衣，而此时听着蓝蔻儿的话，她的眼泪也是一直在流着，而她的手中竟然慢慢的把一柄匕首藏在了?中。

“你说得不错，可你知道吗，红红与我同在王宫，我们亲如姐妹，你可知她是如何死的，是因为公子，公子来齐宫第一天就点了红红，而也因此让红红成为他们的盘中之餐。

我恨他，也恨我自己。”

春然此时依然背对着蓝蔻儿，语气里也带着悲愤，而她所说也是事实，正是因为王禅的到来，才让红红无辜丧命，连尸骨都无存。

从这一点看，春然确实有理由来恨王禅，无论身份与地位，这种恨意，是因为另外一份有所依赖的姐妹之情而发。

红红是齐国王宫歌女的领头，不仅人长得漂亮，身材更是百里挑一，历经多次齐王待客都因为别人体怜她的漂亮温柔才不愿点她。

可偏偏王禅并不知齐国王宫招待贵客的规矩，最好的菜肴恰恰就是所点的姑娘之肉体。

而也因此让春然痛恨王禅，这个理由其实无可厚非。

“是，红红之死，我也感到痛心，她是我们中最大的，也是最为漂亮，最为懂事的姐姐，自小一直照顾着我们，纵然是我们受到欺负，她也会挺身而出为我们出头，可最后受苦受难的依然是她。

可公子当时并不知晓此事，食人之事也非是第一次，红红姐身在宫中难句如此结局中，与公子并无干系。

经过这么段时间了解，难道你不知道公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更何况他当时来齐国之时，并不知齐国王宫之中食人之俗。

而红红姐本就在一众宫女之中万中无一，公子看她舞姿出众，这也无可厚非。

当时点红红之时，公子并没有想到是如此结局，若依其它列国，能得贵客相中，必然是喜事一桩，可以得到更多赏蚬，可在齐国王宫，受贵客点中的，恰恰相反，只有送命一条。

这一切只能说是命数，非是公子之错，相信你应该比我更了解公子。

就连你现在的‘春然’之名还是公子给你取的。

春天之意，在于绿，绿色代表着希望，代表着生机，公子给你取名春然，就是希望你带来希望。

可为什么你却依然还是违背公子。

其实红红姐作理由只是自欺欺人罢了，我们都知道你天生耳目聪灵，特别是一双耳朵，十分灵敏，纵然是现在公子在卧床之上酣睡之声，你也听得清楚。

所以娘娘才会有意留你在宫中，其实你非只是为了对付公子，自小你就是娘娘的耳目，为娘娘探听宫中的一切，你觉得你瞒得了我们姐妹吗？”

蓝蔻儿语气里带着愤概，都是因为此时的春然还在为自己狡辩着，所以她才揭穿了春然的谎话。

春然并非宫中歌舞之女，自落霞别院落成之后就被受芮姬重用，一开始的时候，那时芮姬娘娘修为尚浅，她最大的敌人是宫中的其它嫔妃，虽然芮姬娘娘本也有魅惑之术，可她并不放心，而春然耳目较之常人之聪的本事，让人不会怀疑，所以春然一开始也就成为了芮姬娘娘最好的耳目。

直到后来芮姬娘娘已经不再需要如此耳目之时才把她放在落霞山庄临视着当时的老狐狸。

而后来王禅来了之后，她的本事又可以发挥出来，毕竟许多时候芮姬娘娘并不能知道王禅的一举一动，而她却可以身在自己的卧房之中就可以听到王禅与其它人商议之事。

而且这些年来，芮姬娘娘也教会了她一些法术，让她更能得心应手。

“是，本来就是这样，可这段日里，我有没有对不起你，还有菊韵，还有公子呢？

并没有，其实娘娘现在的本事，也无须我来做什么了，可我还是要做，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们只是孤苦无依之人，从来也不会有什么奢想，若是能遇到像公子这样的主子，已是几世修得的福了，更何况此时家主来了落霞别院，而家主对下人比之公子更仁善也更体贴，这是妹妹能感受到的，也是姐姐应该报答的恩情，其它的姐姐并不会去多想。

我之所以疑惑，就是想不通，你遇到如此好的主子，为何还要行此不轨之事呢？”

蓝蔻儿比春然要小，可却懂事，而且胸中留有正义，不奢想什么，也不攀比什么，所问也是符合一个孤苦而身份卑下之人的想法。

“是呀，红黄橙绿青蓝紫，此是除了黑白之外的世间七色，我们七人也算是缘，直至公子来时，大家都相安无事。

你受阳生公子喜欢，每日陪他斗一半蟋蟀，将来自然也不会差到那去，甚至有可能成为将来的公子妾。

红红姐呢，她身材苗条，柔软?活，天生的美人胚子，而且自小善长音律，跳起舞来能迷到一片众生，想来她的父母非是普通贫苦之人。

所以她一直是王上、芮姬喜欢的人，也成为了一众宫女里的领舞。

若说不是公子来齐，或许她将来也会有机会嫁入大富人家，成为权贵之妾。

可正因为她的本事，却又死在公子无心之失上，这一点姐姐也不否认，这或许是红红姐的命吧。

成香儿个性独特，从小就不受王上喜欢，所以她被卖去了青楼，跟菊韵一样，虽然在青楼受尽折磨，可说起来还是比在王宫更自由一些，可她却没有菊韵那般艳丽受人喜欢，也没有菊韵这般好命。

菊韵之身拍卖之时正好赶上公子，而我正好陪着公子去的春红楼，其实公子对于我们这种下人从来也不会在意的，可不知他为何却耗费如此精力，硬是从秋伤公子手中把菊韵夺了回来。

而且还把她许与阿二哥，虽然阿二哥也只是普通之人，可却已比其它人更幸福了。

成香儿后来被晏府买去，现在我能告诉你的是，她与青青虽然差一点成为晏府的小姐，可最后还是因为公子的原因，险些被晏公子毒害，最后还是娘娘救了她们。

可她们毕竟命薄几个月前也已经死了，你就不必记挂着了。

而我呢，虽然代表着春天的到来，可为何红红会排在我之前，菊韵也比我幸福得多，就算是成香儿，她也比我自由。

除了她们三人之外，这才轮到我这个春意盎然的绿丫头。

我不服，你并不知道，我虽然受娘娘喜欢，可也是我们之中受苦最多之人，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人会同情。

春天是一切美好的开始，所以我耳目灵聪，自小就可以听出几里之外的声音，而且还能分辨清楚，可也因如此，我过得比任何人都更痛苦，我不想知道别人的说话，更不想知道世间吵杂的声音，因为听得远，我反而无法听到自己的心声，这种痛苦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至于你，就不必说了，紫娟儿原本在鲍府有可能成为鲍公子的妻妾，可因为公子特意对菊韵好，而让她成为晏府想利用的把柄，却在还未入晏府就已被人所害。

这些所有的所有，你就没有半分难受吗？

你觉得公子真的就是我们的救星吗？

不，他不是我们的救星，他带给我们的不是福报，而是灾祸，是死亡。

所以我不争什么，只是争得娘娘信任。

娘娘有一颗世间罕有的七巧玲珑之心，为的也是世间万物万灵，就连公子与家主都并不否认娘娘的志向，我帮娘娘又有何错。

再说了，若我能帮助娘娘实现她的心中大志，她就会收我为徒，修为更深的道法，让我成为不死之生，而我作为春之绿也可以明正言顺成为七色之首。”

春然此时已站在桌边看着蓝蔻儿，语气里带着一种不服，也带着一种不甘心，又带着不忍。

而她现在也知道，她们七人命数之中也有着联系，像是这世间七色一样，可分可合，而她自小天赐异禀，同时也赐了她不一样的野心，想成为七色之首，成为不一样的人。

【作者题外话】：这两章看起来有些啰嗦，一直在写七味与七色，在易理之中也很奇怪，七是一个十分机巧的数字，人有七窍，七色、七味、七情等等。

而之所以要把七色与世间七味相提，其实只是想表明，既然天地让人能品尝分辨七味，那就应该无所区别对待，可人却又独好于甜，不愿出苦，这似乎是辜负了上天的厚待，若说没有其它味，只有甜味，或许人会更无聊。

人生的磨难也是有如这七色七味，当尝遍世间之酸甜苦辣之后，或许才算是完整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