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知交知己
墨翟一个人坐在小花院内,前面一张石桌,一把古琴置于上面,他正在悠然抚琴,不受任何影响。
十指轻调,琴音绕着小花院,像春光一般,似露还藏。
“墨先生,吴国传来消息,王后遇刺身亡。”
墨翟看了看身前的随从,面色忧虑,却并没有停止抚琴的手。
“还有什么?”
“吴国传越国书,要求越国二个月内送交杀手夫概公子,若不然吴王会亲自领兵,踏平越国。”
墨翟一听,俊俏的脸上像一滩秋水一样,冷静而忧郁。
墨翟轻轻停下抚琴,端起琴边的茶杯,喝了一口道:“老宋,你安排下去,让大家收拾行礼,明天就可离开此地,我要先回一趟吴都,你们一队人直接回宋不可耽搁。
另外让人把琴撤了,重新沏壶好茶,有贵客来访。”
墨翟说完,自顾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前几日公子波遇刺的消息传来,他知道吴国争斗已然从暗中显露出来,可他也猜不透是谁最先动的手。
这一次王后遇刺而亡,对于吴都来说,该已是波波涛汹涌之时,把争位之斗引入生死之间,没有任何回旋之机。
而且从越国莲花公主失踪到现在夫概公子刺杀王后,两国的国书皆最终以武力相威胁。
可墨翟知道越王勾践与吴王阖闾并非怕事之人,越国与吴国的关系已经不可调和,大战已然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罢在他面前的局势,或许只有尽力而为,并无他法,止战非攻说来简单,却行之很难,难就难在这列国君王都不会安于现状,而都贪图大周天下,贪图名利与更大的权势。
至于夫概公子与王后以及吴国以前那段王位之争而发生的旧事,墨翟也清楚一些,也了解不少。
知道其中利害关系,若要当王,自然得吴王失了现如今的继承之人,夫概若真是杀王后的真凶,这其中可能还有更多隐情。
墨翟不仅担忧吴越两国形势,同时也担心胜玉公主,王后是胜玉亲母,如此悲痛之事,此时的她当然是最无辜,也是最悲痛爱家人。
胜玉公主性格倔强,此时又身处吴国争位漩涡之中,若然能放下王族亲情,那么或许能坦然面对。
可若然放不下,自然会痛苦万分,无论谁的逝去,必将会承受痛苦的煎熬。
所以墨翟此时身在越国,也只能叹气,恨不得飞去吴国,呆在胜玉身边,也可解胜玉愁绪。
他至少可以开导于胜玉,虽然明知并不能改变这局势,也改变不了最后的事实,但也是一种安慰。
而他却并不怪处于争斗中心的王禅。
他知道其实王禅本意要夺人性命,至人逝去,他也并非为一己之利。
若没有王禅,说不定死的人还会更多,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被卷进这场漩涡,而无辜丧命。
有王禅在,至少能让所有人产生惧意,在行事上也不会过于毫无节制,滥杀无辜。
有王禅在,也让吴国的争斗最终能够平息打下伏笔。
可他还是对王禅有些无奈。
一是因为王禅的聪慧,二是因为王禅也与他一样有志于大周天下。
可无奈的是,王禅的思想与行事方式却与他截然相反。
墨翟希望通过列国之间止战非攻来实现贫苦百姓的安居,持续一种和平而互利的局面。
可王禅呢?
从他种种行径表明,王禅似乎正好相反。
他想通过分合之道,来实现大周天下先分再合,其后再次一统的局面。
这就会有争斗,会有征伐,会有战祸,会有更多人死于王禅实现抱负的纵横之中。
墨翟知道无论实现谁的主张,这都非一日之功。
以现如今列国的形势,大周天子已形同虚设,只是一个庙堂罢设在那里而已。
对列国的约束之力日渐微弱,甚至于列国并不实质上尊大周天子,流于表面,实质都是为自考虑。
王禅之志长远而漫长,而墨翟的想法则要更现实一些。
若能以己之力,改变多少算多少,至少能为更多百姓解除战火之害,维持一个相对和睦相处的局面。
想到这里,墨翟也是独自一笑。
他能通晓王禅之志,而王禅也理解墨翟之思,两人不仅同出一门,却也是知交知己。
沉思之中,墨翟也听着门外的脚步声,知道客来已来。
“墨翟恭迎越王,越王请坐。”
墨翟站起身来,看着刚才进院门的越王勾践,脸上微微一笑。
伸手对着面前桌子一指,上面一壶新沏的茶正冒着热气。
“墨先生好兴致,刚才本王在进入驭馆之前,还听见先生悠雅的琴声。
现在已换了一壶新茶,先生之智实让本王佩服,先生早已算准本王今日会来叨扰先生吗?”
“今日阳光明媚,春风隐现,这院中也泛着绿意,正是小品茶韵之时。
王上一脸舒悦之色,当有喜事临门,若不来与人分享,自实在可惜。
所以在下就沏一壶新茶,在院中等候,陪王上品韵迎春。”
墨翟并不因被软禁于官驿而对越王有所抱怨,反而十分心安,每日读书抚琴品茶,日子过得十分悠闲。
也并不直接回答越王之问,到是显得十分体贴。
“先生请坐。”
越王勾践看墨翟已为他斟好茶,也举起杯来,轻轻一闻,伸手示意墨翟坐下。
“越王来访,面带喜色,难道是莲花公主找到了吗?
若是如此,在下也该向越王祝贺了。”
墨翟刚才暗示知道越王会来找他,却并没有说理由,此时却忽然问起莲花公主,让越王勾践也是一楞。
毕竟墨翟之所以被软禁于此,都是因为莲花公主失踪。
如此一提,到让越王勾践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知墨先生心怀天下,也通晓世故,到让本王有些歉意。
莲花失踪之事既然已经过去,本王思虑良久,也觉得把婚事强加于她,实有失长兄风范。
不过本王答应于你的婚事却并不反复,依然有效,只是若要寻得莲花,怕也有些难了。”
越王勾践说完,也是举杯示意墨翟喝茶。
他也知道以墨翟的才智,对于被禁越国国十分清楚其中之意。
难得墨翟此人心胸宽阔并没有怨言,所以此时到是现得一副宽宏大度的样子。
“莲花能够选择自己所爱,也是一个勇敢的姑娘。
只是在下无福与之相守,是在下之失,在下也有自知,王上不必介怀。
男女之事,有缘相聚,无缘怜,能相守一辈子,是一件美事。
在下也会祈福她们。
或许他日相遇,还能与朋友身份相交,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这一切该是天意,王上自也该顺应天意,不可强求,日后自然能够体会其中之意。”
越王一听,墨翟的话透着玄机,脸上现出疑惑。
他到从来也未从这方面想过,此时墨翟提起,心里也是忐忑不安。
“先生所言让本王添惑,先生难道是在说鬼谷先生另有他意吗?”
越王也不忌讳,直指莲花失踪是鬼谷王禅的把戏,却不敢指责,反而问起墨翟。
墨翟见越王勾践的疑惑,也是微微一笑道:“在下只是说天意,至于师弟是否真能卜算过往,在下也不敢肯定。
但我知师弟此人并非与越国有怨,也与越王无仇。
他的行为总是让人一时难与理解,可当你细思之,又会觉得充满着大道之理。
一个人若能放下成见,胸怀自然宽广,就如同登山一般。
胸有城府,自然难与登高瞭远。
只有放下成见,才能遇见未来。”
墨翟并不肯定,也不否定,可他相信王禅,也相信自己的判断。
所说的话也非针对一事,而是有意开示于越王。
要让越王放下成见,才能胸怀天下,这样于列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先生之话,本王还一时不能领会,不过本王相信先生也如刚才所说,并非有怨于越国,也并非只为一国而奔劳,而是为天下,为天下贫苦。
本王不敢胡乱猜测先生之意,却对先生十分敬佩,就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
墨翟也是稍一欠身,与越王举杯共饮。
他知道此时已是越王第三次饮茶,饮完此杯,越王自然会进入主题了。
“墨先生,这段时日以来委屈先生,本王实在愧意。
明日清晨本王会亲送先生出越,先生实是旷世之才,不敢私留先生于越,还望先生见谅。”
越王勾践一开始并不问墨翟同意以否,就软禁墨翟。
现在又要亲送墨翟,而且还说得如此不得而已,像是自己舍不得,却也要成全墨翟的胸中大志一样,显得谦虚而量大。
墨翟本已预知,所以刚才才安排自己的属下收拾行李。
此时听越王勾践如此一说,也不便埋汰于越王,只是站起身来躬身一揖道:“墨翟谢王上厚爱。”
“先生客气了,快坐快坐。”
越王亲自扶墨翟坐下,显得十分和蔼可亲。
“这些日子先生在官驿之内,十分平静,却不想越国邻边却也风云变幻,实让本王心焦。”
越王勾践说完,脸色忧虑,看着墨翟却也不再说下去。
“能让王上忧虑之事,必然是吴国变动,不知王上所虑何事?”
墨翟虽然心知肚明,但与越王相交还是不得不流于形式。
若他与王禅在一起,就不会如此周折,有什么事都是直接说起不会故意兜这么多圈子。
而墨翟也只能顺应越王之意,让越王能自己说出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