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蹶由公子
四辆马车,前面一辆由六马拉车,车顶四方,有若华盖,红边而黑木,十分端庄。
普通人一看就会绕道而行,知道这该是大周列国王族公子车驾。
城西的官道之上,已经列队站好数百名吴国铁甲,十分威严,分列两侧,静静等待。
只看着这四辆车,却也不并着刀,缓缓从西边驾来。
吴国太宰大人伯否带着一众下属吴国官员,已经等在城门之前。
蹶由公子是当今王叔,历经吴王寿梦、诸樊、余寨、余昧、王僚、阖闾。
若算上其中当了二个月的夫概,那么他经历了吴国七个吴王的变迁。
在吴国上下,拥有极高的地位,若不算渺无仙踪的季子。
蹶由公子可以算是吴国最后一位元老王族,是当今吴王阖闾的王叔。
所以主管宗屋事务的伯否太宰亲帅几十位吴国官员出城迎接,以表吴国对蹶由公子的尊重。
(之所以还叫公子,是因为蹶由本无妻子,一生未娶,所以算是老光棍,依然自称“公子”。)
远看车驾离城已不足三十丈之遥,车驾却已停了下来。
伯否一看,带着几十个官员分列两队,步行走了过去。
在离车队三丈之余行大礼恭迎。
“吴国太宰伯否,带吴都一众官员亲迎王叔蹶由公子回吴。”
伯否说完,并不起身,而是依然跪在地上,静等蹶由公子发话。
“光儿呢,为何不见他来接我,难道是因为我老了,把我这个叔父给忘了吗?”
一个老气横秋的声音从车驾中传出,十分傲慢,却并没有抛开车帘,直接就坐在车内发话,连眼着的阵式看都不看一眼。
伯否一听,也不理蹶由公子,自顾站起身来,再走到前面,靠近蹶由公子的车驾。
轻声回道:“回蹶由王叔,王上这几日身体有恙。
再兼之前日吴王大公子波在府内遇刺身亡,老年丧子,悲痛万分,所以才没有来接蹶由王叔。
可王上知王叔回吴,已安排微臣带一众属下官员来接,还望王叔见谅。”
“什么,堂堂我吴国大公子竟然在自己府上被刺身亡,实让老身蒙羞,让吴国蒙羞。
这些年吴都听闻繁荣昌盛,原来只是虚假之像,那个伍子胥呢,为何没来接我?”
蹶由公子的语气轻扬,带着怒气。
“回蹶由王叔,伍相国这几日正忙于城中查案、抓捕刺客,所以未能来亲迎王叔,并无不敬之意。”
伯否十分小心的回答着蹶由公子的问话,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愿意。
若说当年蹶由公子是为了吴国而去楚国劳军,被楚国囚禁,于吴国有大功,可那已经是陈年旧事,而且那时是在吴王梦寿年代。
可这些年来吴国在吴王阖闾的治下已是军强马壮,国强民富。
就连楚国都望尘不及,这个王叔除了争位之时回吴,凭添吴国继承大位的纠纷之分,并无寸功于此时的吴国。
相反伍相国于吴国,治理吴国内处,功勋卓著,吴国百姓官员,有目共睹,列国名扬。
这一点连伯否也不敢否认,可在这蹶由公子眼中,伍相国竟然如此不堪。
那么更何况于自己在这位王叔眼中,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了。
伯否心里也是有些不屑,却还是装得满面带笑,静静等着回话。
“既然如此,那也就罢了。
哎!
我这孙侄儿也是命苦,为何在这个时候却遭此大难。
此次我来吴都,定然要拔乱反正,还复吴国太平之像。
不知道这个光儿是如何治理呈国的,竟然连自己儿子都保不住。”
蹶由公子,在车内边说边叹着气,似乎对吴王阖闾十分不满,却对吴王丧子并无半分哀悼。
“都起身吧,那么多人跪着,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伯否一听,只得站在两侧,而刚才的众臣这才起身,也随伯否站在两侧欢迎。
大家目视车辆,任由蹶由公子的车夫赶马行车。
当四辆车通过之后,伯否太宰再带着一众官员,跟在马车后面小跑着跟随。
进了吴都,自西城门至官驿,两依然站着吴国巡防兵甲,一个个威风凌凌。
吴国百姓也不知道是来的什么大人物,只知道是当今吴王的叔父,算起来也是吴国元老。
所以大家都站在两侧,到是议论纷纷,看着热闹。
蹶由公子此时却也抛开车帘向两侧百姓挥手致意,十分自得,脸上到是堆满笑,一点也不高傲,显得十分亲民。
官驿里,蹶由公子下塌的地方已经清扫干净,是一个独立的小院。
属下们都在为蹶由公子搬运着行李,十分忙?。
而伯否一人则坐在客堂之人,端视着中间的老者。
此人发须已白,却也面色红润,面上皱纹密布,像一块百折叠之后被抛弃的陈旧的布匹,布满布尘,一脸沧桑。
一双眼睛半眯半睁着,在皱纹之中如同一条宽大的皱纹,露着两道锐光,正盯着手中的茶碗,轻吹慢饮。
而一双手则十分枯瘦,十指如柴,有如鹰足,苍劲有力。
身子半躬着,却看不到驼背,想来虽然年尽朽木,却还十分干练精壮。
一身紫衣锦服,到是显得十分华贵,却与一脸沧桑不相配,像一个农夫偶然穿上锦衣,成为富家老爷一样。
可他的身边还配着一把剑,剑身十分华丽,镶着红宝玉石,彰显着王族公子的身份
在大周列国,一般而言只有列国公子才能配剑,其它的江湖走卒一般只能用刀。
再其它就是一些刺客杀手,这些人也就不拘于大周礼节了。
如此看来,蹶由公子十分在意其公子身份。
若说依此年岁,已经不再配剑,也不会再跟他人舞刀弄枪了。
“伯大人,听闻前些日子,光儿亲封了你与伍子胥还有孙武为大周上卿士。
享受大周列国上卿之尊,在吴国大殿之内也有一椅之地,而且面见君王都可以不施君臣之礼。
今日委屈接待我一个落魄老人,心里万分不自在吧?”
蹶由公子看也不看伯否,语气却是有些不屑,像是知道伯否心里所想一样。
同时也算有些自知之明。
伯否一听,脸上挂笑。
嘴上到是温和的回道:“王叔说笑了,微臣只是在吴国谋处一份差使才得以求存。
这些年跟随王上也只是尽了为臣之责,不敢妄认大周卿士。
王叔当年大义凌然,为吴国不惜冒身命危险前往楚国劳军,被囚于楚国三十余年。
实是忠君楷模,实让我等后生小辈汗颜。
更何况此次迎接王叔是代王上亲迎,微臣不敢有怨。”
蹶由公子一听,知道伯否为人圆滑,纵是怨气满腹也不会轻易表露,说起来也是能臣。
而伯否最后也说得清楚,只是在吴国当差而已,并且是代吴王新迎,若是在其它列国相遇,伯否才不会如此屈尊,这到也是说得事实。
“伯大人,在下刚才听闻侄孙波儿不幸蒙难,不知现在有没有抓到刺客?
“还未抓获,只是捕获一些有嫌疑之人暂时关押审训。”
伯否知道眼前的蹶由公子不好对付,也知道他必然会问及此事,所以也只有一时敷衍着。
“那刺杀现场难道就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吗?
听闻伍子治理之能,吴都也是一时兴盛,在列国之中也是声名显赫。
为何二日过了,却一无所获?
老身到是有兴趣听一听,不知太宰大人,可有闲心为老身讲讲。”
蹶由公子面不露色,只是看了看一脸挂笑的伯否。
而伯否一听,脸现悲意,语气也低沉许多回道:“王叔,大公子波是吴王长子,一直有机会成为太子之选。
却不知是冒犯是何方神圣,竟然敢在吴都刺杀吴王公子,微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伯否说完也是感叹一声又接着道:”刺杀现场就在大公子波的府邸,却并不目击证人。
现场也并未有足迹,也没有任何痕迹,所以查案才稍显慢些。
想来用不了几天,真相自然会大白天下,杀人者偿命,这也是天经地义之道。”
伯否边说边也带着一股悲愤的情绪。
“如此看来,刺客身手必然不俗,而且善于易容改妆,这才轻易出入,混入普通人之中。
该不会是因为太子之争吧伯否大人?”
伯否一听,知道蹶由太子还是与吴王推测得一样,就是奔着吴国太子之选而来。
微微一笑道:“蹶由王叔,吴国太子继位之选,历来是列国美谈。
现在王上虽然年暮,可却也并非不能治国。
太子之选,历来也由王上亲定,这该并不是什么问题。
我怕是幕后有不轨之人,欲图通过太子之选,故意挑拔离间,导致吴都内乱,这样从中得益。
对于这些下贱而卑鄙之人,当今王上及一众吴国朝臣绝不允许,也不会让这些小人之志得逞。
还请王叔放心。”
伯否也是说得气宇轩昂,咬牙切齿,显得十分气愤,也不为刚才蹶由的气势所压。
而且他心里也知道,大公子一死,三去其一,而二公子被囚,算是三去其二。
吴国太子之争也算是快要落幕,一切只看吴王如何处理。
若处理得当,吴都自然会平稳过渡,并不会让有心人得逞。
保吴国稳定是三个权臣一致的想法,也是三个权臣赖以保存权位的基础。
若说就算换了任何新的吴王,三人已经是人臣之中最高之位了,并没有其它所图。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不知其它二位吴王公子,现在又在何处?”
蹶由公子脸上闪过一丝诡异,却还是端着茶一直在饮着。
一杯茶自开始到现在,从来也未离其手,似乎永远也饮不尽一样。
“回蹶由王叔,二公子山现在在军营之中配合调查刺客之事。
三公子夫差现在受封为吴国偏将军,此时正带兵驻扎于吴越边界,以防越国不轨之行。
另外胜玉公主出使越国已回到吴都,只是因大公子之死,而悲痛过度,正卧床调养。”
伯否说完,也端起茶杯,慢慢回复一个太宰大人的身份。
“哦,依太宰大人的意思是山儿成了最大的嫌疑啦?
你们可有什么证据?”
蹶由脸色一变,看着伯否,心里也在捉摸着。
伯否一听,也大概知道眼前这个蹶由公子的想法。
“并非如此,此时刺客未伏法,也没有谁是最大嫌疑之说。
二公子之所以现在军营,是因当夜吴都封城,抓捕刺客之时,军营兵甲在二公子府邸花园发现一逃窜的黑衣人。
问及二公子,二公子只说是与越国施子姑娘饮酒作乐。
可当时施子小姐却不在当场,所以难与解释逃窜的黑衣人。
所以王上才决定让山公子暂时呆在军营之中。
一来是配合查案,二来也保护二公子人身安全。”
蹶由一听,面上悠悠一笑。
看了看伯否,一只手敲打着桌面,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线,像是睡着一样。
伯否也不再说,而是自顾喝着茶。
心里想着,既然你要问,那就随你,反正此事也是十分蹊跷,任你如何想,怕也难与想通。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到让老夫有些意外。
看来光儿想得到是周全,也是十分应该的。”
蹶由公子说完,又看了看伯否,见伯否自顾在喝着茶。
“伯大人,老身在外多年,也未回吴都了,到想一个个走走,不知道可否安排?”
“这个自然,只要王叔需要,微臣一定陪同。
而且晚上王上在官驿中设宴为王叔洗尘接封,不知王叔还有什么需求,尽管说来,一应按王叔安排办理。”
伯否适时的站起身来,对着蹶由公子一揖。
“不劳大人陪同了,虽然吴都有变,可老马识途,还识得吴都,老身就不带下人自己走走就行。
太宰大人事务烦忙,你去忙吧!”
蹶由此时像是通情达理一样,并不敢劳烦吴国太宰陪同。
“那微臣告退,晚宴之时,微臣再来请王叔入席。”
伯否也是乐意离开,只一说完,也是躬身一揖,退着走出客堂。
蹶由公子坐在屋里看着伯否一走,自己也慢慢悠悠的起身朝官驿外走,却也不带一个随从。
看来蹶由公子,也对吴还是有很大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