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南辕北辙(1 / 1)

在唐淑月模糊不清的记忆里,林宴和总是在和别人打赌。

虽然是修仙宗门,但清微对自己的两个弟子却一直放养。一来荆山派的门风在天下四派中还算不上特别严格,和衡山派比起已经宽松许多;二来林宴和也不是什么会特意遵守规矩的人,随心所欲惯了,与当年刚入门的齐离暄比起来也不差什么,只是实力更强些。

少年年轻气盛的时候总是爱出风头,何况林宴和从来不知收敛,难免就成了别人的眼中钉。即便是荆山派的弟子,刚开始也不是个个都服林宴和这个刺头的,时常便有人前来挑战。有的与林宴和年纪仿佛,更多的要比林宴和年长许多,剑术虽不及林宴和修习得精深,修为却远胜林宴和这个毛头小子。

由于林宴和是宗主的徒弟,辈分十分之高。唐淑月没入门拜师的时候,林宴和正是满山三代弟子的小师叔,他甚至没有拒绝切磋的理由。前来挑战的一波一波,有些弟子沉默寡言,只是想试试先天剑心到底潜力几何,比如黎昭。更多弟子不怀好意地想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打服,看着那张骄傲的脸上露出屈辱的表情,比如四年前在妖潮中战死的许方平。

大多时候,林宴和总是喜欢用激将法在实力悬殊的战斗中定下赌约,以此解决问题。

“你又开始玩。”唐淑月悄声对林宴和说。

“哪有,我明明每次都很认真。”林宴和看起来十分道貌岸然,“你看我有哪次输过?”

即便是你以前有输过,我也记不清了。唐淑月想。然而她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眼下并非叙旧的时机。

谢端行冷眼看着人族这一对年轻恋人打情骂俏。他自小沉迷修炼,对男女之事十分淡泊,自然也看不起那些沉迷风月之事的男女。若不是因为妫无咎对于青蛟一族来说意义非常,谢端行其实不大能看得上妫无咎的品行。

以玩弄女人感情为乐的妖族,最终也折在了女人之手。

“你最好说话算话,否则……”

谢端行这话说到一半便止

住了,其中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林宴和却怡然不惧,正面迎上了谢端行的目光,坦然一笑。

“这是自然,毕竟荆山派暂时并不想与青蛟一族为敌,自然会还阁下一个全须全尾的妖皇。”

妫无咎的存在对南芷来说无疑是一根肉刺,林宴和可舍不得让他就这么没了。

“但你却把我的主君关了起来。”谢端行并不给林宴和台阶下。

“若是算账的话,我不得不说一句,妫无咎在荆山派的遭遇,纯属咎由自取。”林宴和忽然面色一冷。

谢端行目光一凝。

“你说什么?”

厅上空气骤然冰冷,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唐淑月刚刚松了一口气,又被林宴和忽然之间的刁难微微惊了一下。她不明白林宴和为什么忽然这么说,这对唐淑月来说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

虽然不记得自己与师兄的过往,唐淑月却无端觉得,林宴和很少做过出乎自己预料的事情。但这四年多的分别,将林宴和改变了太多。想来即便是记得一切的唐淑月坐在这里,也未必能完全理解青年林宴和的所思所想了。

自始至终站在厅下的苏染却想起了方才唐淑月被谢端行一击吐血的画面。那时候因为时间紧张,苏染并没能来得及赶上救下唐淑月,只能把一切看在眼里。仰面倒下的少女,空中喷洒的血液。即便是苏染,当时也一颗心吊在了嗓子眼,像是随时都能蹦出来。

何况当年便把唐淑月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的林宴和,为了唐淑月再三向苏染道谢的林宴和,苏染很难想象他当时的心情,于是放弃。

如此一来,林宴和一开始对谢端行若有若无的敌意也就有了解释,好在他并没有如当年一般年少意气直接将谈判桌掀翻。

虽然分别数年不见,林宴和到底心里也是有数的,出言挑衅的后果自然也在他的预料之内,应该闯不出什么乱子。想到这里,苏染也不再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转身走下了台阶。

杨柳跟在自己师父身后,最后还是没忍住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个传说中死去多

年的青年,唐师叔等待许久的师兄,即便是在生气,眉眼也好像是在笑,半分让人摸不着错处。

从今夜之后,林宴和当真能在触怒谢端行的情况下全身而退,保住整个荆山派吗?荆山派的未来,又要通往哪里?

杨柳有些茫然,手指抠进掌心。

与此同时,暗室中盘坐着的贺云书,忽然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以他的修为,本可轻轻松松地察觉到青蛟的入侵。但自从贺云书被微平生封住了灵力之后,五感大为退化,自然也无法察觉出来人的实力和身份。只能猜出来者修为不凡,不然荆山派的护山结界不会动摇到如此地步,警报拉响得几乎震破贺云书的耳膜,外面把守的弟子也难得出现了慌乱的情绪。

如今外面喧哗声暂止,那些看管囚徒的弟子明显也松懈下来。贺云书无声地笑了一下,衣服层层掩盖的胸口亮起了微弱的光。他将自己右手放在心口上,那一点光很快飞出了青年的心口,凭空出现在了空气中。

青碧的石头上遍布着血一般的纹路,正是传闻中的衡山派镇山之宝天青赤纹。

先前荆山派将贺云书囚禁于此,却怎么也没能从他身上搜到天青赤纹的下落,便是因为没人想到,贺云书竟然以自身的灵力为媒介,将自己的肉身硬生生改造成了天青赤纹的容器。也正是因为如此,贺云书才能在没有衡山派功法打底的情况下,吸收了天青赤纹的力量后突飞猛进,一举迈入大乘的境界。

贺云书虽不知微平生当年在青云大比隐藏了多少实力,又用了什么办法封住了自己的修为,但身为岐山首徒,贺云书也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他将一缕自己的灵力封入天青赤纹中,保护住这么一点力量不被发觉,日夜温养后终于攒够了冲破封印的力量。

今天便是他逃跑的机会。贺云书绝不能再被荆山派困在这里,他要立刻回到岐山去,挽回自己犯下的错误,向师父请罪。

天青赤纹的光芒骤然收敛,上面遍布的赤色纹

路仿佛一下子有了生命,缓缓地在青玉的表面流动起来。贺云书强行按捺住心头的一丝激动,面上依旧冷淡。他眼睁睁看着那一丝丝红线脱离了青玉的控制,往自己的身体汇聚而来。

那些红线虽细小,却十分纤长,从贺云书身上各个穴位扎入皮肤长驱直入。一时间贺云书看起来像是被红色的蛛网死死缠住,半分脱不了身。

那些鲜红的力量进入贺云书筋脉之中,自然也碰上了微平生在贺云书体内下的禁制。它们只停滞了片刻,便毫不犹豫地刺入其中。那些粘稠如同污泥一般的禁制迅速污染了红线,可也无法阻止它们进入自己容器的坚决。

窗下的一片黑影动了动,陷入苦战的贺云书却没能注意。针扎入骨的疼痛一瞬间千百次涌入贺云书的脑海,即便是已经习惯了的他也忍不住一声闷哼。

红线骤然消散,贺云书身体一软,下意识用手支撑住了地面。还盈着清辉的天青赤纹依旧悬浮在空中,只是光芒看起来比原先黯淡了一些,上面遍布的鲜红纹路似乎也少了许多。

贺云书一把抓住这块石头,将它按进了自己的心口,旋即一跃而起。久违的力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里,虽然一时半会儿显得有些陌生,但好在还能用。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间囚禁自己数日的牢房,目光在苏染当初拿来的茶杯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毫不犹豫地抽身而走。

“谁?”负责把守崇明殿的骄山弟子听到身后动静,下意识回过头去,却只来得及看见一抹刀光。

下一刻一颗死不瞑目的头便骨碌碌滚到了地上,鲜血溅了一地。

“敌袭!”他身旁的同伴下意识尖叫出声,“是贺——”

话犹未了,贺云书反手又是一刀,如砍瓜切菜一般,便将那小弟子斩落尘埃。荆山派弟子对岐山派素来仇视,上了年纪的修士还能强忍住恶心,表面上和岐山派门人虚与委蛇一番。年纪小些的却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厌恶,监看贺云书的时候直接将鄙夷的态度摆在了脸上,有机会便要说些

话来恶心一下这位岐山首徒。

就如岐山弟子当年说起林宴和便要呸一口,说荆山首徒不过是个迟迟突破不了元婴的废物,荆山弟子如今也总拿贺云书虽是大乘却沦为阶下之囚的事来取笑两句。贺云书当时虽受制于人不说什么,但早把这些侮辱过自己的人长相暗自记在了心里。

如今既是要走,为岐山庆典当日死去的岐山弟子顺手报个仇,也算不虚此行。贺云书看着脚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内心无波无澜。他待要甩去刀上鲜血,却见一个烟花从濒死的荆山弟子指尖飞出,在山头炸开。

下一刻整座荆山都响起了雷鸣一般的警报声,如半个时辰前一样,惊起了所有的人。

在回支离山路上的黎昭猛然回头,正吩咐弟子轮流值班的苏染眯起了眼睛,池宁风扯住齐离暄的后衣领,命他不准乱跑。崇明殿中的唐淑月右边眉毛不受控制地一跳,当下猝然起身,一旁的林宴和还坐着。

对面的谢端行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脸上已然浮现出了嘲讽的神情。

原本囚禁贺云书的暗室窗下,阴影忽然自个蠕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变幻出身形的巫九站在暗室之内,细细地感受着牢笼之内残留的力量波动。

暗室中残余的灵力波动,除去被污浊的天青赤纹,竟然还多了一份不属于贺云书灵力的印记,至少也是化神期。

身为衡山派传人,巫九当然比谁都更清楚天青赤纹的力量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忽然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森然白牙。

“原来如此。”

“不愧是岐山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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