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衡山巫九(1 / 1)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距离当初妖皇南芷对修真界正式动手已过去了将近四个年头。几度春去秋来,中州已不复往日繁荣景象。天下四派人丁凋落,衡山派被连根拔起,洞庭山夹缝求生,荆山派行踪不明。

只有岐山派似乎在暗中与妖界达成了某种协议,得以在这一场战斗中保全自身,不动声色地蚕食着其他三派从前的基业。

虽然不过是妖族看不上的那点残羹冷炙,到底聊胜于无。

“知道吗?前两日贺师兄突破大乘期了。你当时被派去合谷没能看见,那大乘雷劫足足有七色,险些把山门都给劈坏了!”

“这么快?我记得去年冬天他不是刚刚突破元婴后期,如今便是大乘了?”

“谁说不是呢?短短数月便有如此大的进步,必然是有所际遇。你说会不会和传言中妖族送来的那个有关?”

“哪个?”

“自然是衡山派镇山之宝的那个啊!”

复州,地处首阳山一脉。首阳山一带在中州的地界上,原是荆山与岐山交界之所。如今荆山派凭空蒸发,只留下一道长达数千里极为危险的空间裂缝,鲜少有人敢靠近这里。而岐山派似乎和妖界达成了某种共识,在这一场战争中偏安一隅。

因此首阳山也得以在岐山派的荫庇下安然度过这四年,未能经历那些鸡飞狗跳,杀烧劫掠。原先岐山派的势力范围并没有完全覆盖了整座首阳山脉,毕竟首阳那边便是荆山。但如今荆山凭空蒸发,他们自然是想怎么圈地盘便怎么圈地盘的来,无需顾虑任何其他因素。

正在打哑谜的是两名岐山派的修士,一边议论着一边把切好的檀木心收入自己的乾坤袋中。复州山盛产檀木和黄金,黄金倒还罢了,并非是修真界交易的货币,所以不十分受修士重视。檀香却是岐山派中人最喜爱的香料,附庸风雅的都要在自己房中点一炉。

由于复州山以往更靠近荆山派一些,岐山弟子很少会来。

他们头顶的树冠动了动,露出一截淡青的衣角。来人大半身体都隐没在绿叶之中,静默无声。二人却没能留心,自顾自地说

了下去。

“宗主可真是器重贺师兄啊,把那么珍贵的东西都用在他身上。”

“嘘,这话可千万别在宗门内说,不然让宗主知道我们可要惨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哪有那么蠢。”被严词警告的弟子显得有些扫兴,“行了不说这个了,你一个人守在宗内闭门不出,可知道荆山派的消息?”

“你是说那个四年前便失踪的整个荆山派?他们不是死的死跑的跑了?”

吊同伴胃口的修士一下子兴奋起来:“重点就在这里!以前带着荆山派在妖皇追捕下抱头鼠窜的那个唐淑月,似乎又出现在中州了!”

这修士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觉得自己脖子一凉。他下意识伸出手摸了一把,惊愕地发现自己手上满是喷溅出来的鲜血。

只这一摸,他的脑袋便被自己的手指从脖子上推了下来,还没来得及消逝的意识支撑着他看着自己的脖子,自己的胸膛,自己的腿。

最后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咕噜噜”滚到了草地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的肢体在空中晃了晃,“轰隆”一声倒了下去。

这一出来得猝不及防,他的同伴被骇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下一刻一位身穿淡青色衣袍的男人从树上跳了下来,一把扼住了岐山派弟子的咽喉。

“你方才说你们宗门的那个贺云书,突破大乘期了?”

青衣男子的声音带着一点微微的冷意,明明如今是盛夏时节,岐山派弟子却觉得对方的手十分冰冷,像是十二月隆冬的寒冰。

“是,是的。”他哆哆嗦嗦地回答。

“你说你们宗主给他用了一样东西,可是衡山派的镇山之宝天青赤纹?”青衣男子的手不动声色地收紧了一分,岐山派弟子被他掐得直翻白眼。

“确,确实是……”岐山派弟子暗自调动着灵力,疯狂逆转进入金丹之中,眼见便要自爆金丹。

“咔嚓”一声,青衣男子干净利落地拧断了岐山派弟子的脖子,没能给他半分反抗的机会。岐山派弟子洞张着一双已经失去焦点的眼睛,软软地摔落在地上。

“你果然还没死。”忽然有个含笑的声音,从青衣男

子身后响起来。穿着玄色衣衫的男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不远处,身后站着一位头戴幂篱的女子。

“巫九。”林宴和注视着熟悉的背影,如此说道。

“你不也一样?还好好地活在世上。”巫九并不回头,而是在岐山派弟子尸体上擦了擦自己鞋底的血迹。

“你猜到尹醉是我?”林宴和挑了挑眉。

“并不十分确定,直到刚才你承认。”巫九转过身,目光在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停留一瞬,随即落在他身后的黑衣女子身上。

然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可真是让我感动,”林宴和面容逐渐严肃下来,“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你一向最是聪明,难道当真猜不到?”巫九连名带姓地叫他,“林宴和,你动动脑子。”

在这几年的中州大陆上,尹醉并不是一个没有名气的存在。他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般,带着一个从不以真容示人的女人,在妖族掌控的各个腹地深处神出鬼没,一路斩杀无数妖族高层大将,其中不乏许多元婴大乘的存在。

也正是因为如此,妖皇南芷命人四处搜捕这二人,誓要将这二人的身份挖个水落石出。虽然从未成功,但中州人也能大概猜出来,此人必是当初南芷摧毁众多山门中的一员,从四年前的战场上存活的幽灵,如今终于回来复仇。

“我曾经怀疑过很多次你的身份,最终没能确定,一来是我不觉得凭你的实力,可以斩杀大乘期的妖族统领檀余。二来传说中你身边总是带着一个女人,我以为既然唐淑月在传言中已经去了海外,你身边便没道理会出现其他女子。”巫九的目光从宜川身上收了回来,“她是谁?你们俩为什么会在一起?现在这是怎么一回事?”

“看来我们都有许多要问对方的事情,此地非久留之地,不妨我们换个地方慢慢说?”林宴和站在岐山派弟子没了头的尸体上,单手干脆利落地别掉一个玉瓶的盖子。

带着腐蚀性的化尸水落在断裂的肢体上,几次呼吸之间,便将那两具尸体化作了飞烟。

岐山派下属的城镇中四处张灯结彩,当真是热闹非凡,和其他地

方形成鲜明对比。人人皆知岐山首徒贺云书这几日成功突破进入大乘,结束了他长达半年的闭关,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中州残余的门派势力纷纷派出弟子前来道喜,即便是这种难以置办东西的特殊时期,被送来的贺礼足以装满两间屋子。

三人此时都改头换面了一番,出现在岐山派脚下村镇的酒楼上。新砌的砖房十分干净敞亮,金漆的对联粉刷得十分干净,道是“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

小二喜滋滋地奉上酒菜,半点看不出被妖族压榨欺辱的神色来。

“三位请慢用。”

结界自动张开,三人看向桌上无数佳肴。这些菜色放在四年前,绝不能入林宴和巫九的眼睛,但到了如今已经算是难得。

宜川率先拿起筷子,巫九给林宴和斟了一杯。

“我不喝酒。”林宴和推了开来。

“知道你以前不喝,但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你依然是滴酒不沾。”

巫九也没坚持下去,而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闻起来大约是陈了二年的佳酿,喝起来还算是有冲劲。

“家师之命不敢违。”林宴和笑了一下,“我倒忘了问你,你先前说了一堆不敢确定我是尹醉的原因,那又是为什么一开始觉得会是我?”

“中州姓尹的修士本就不算多,有剑术家传渊源的就更少了。”巫九放下酒杯,“你难道不知道?当初大家都明白你爹是已故剑圣林震阳,但却总觉得你更像是清微道长的私生子。”

“因为长得像?”

“长得不像,但总给人一种很像的错觉。乍看起来你们二人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细看起来五官没有一个地方是像的。”巫九说到这里,难得摇头失笑起来。

这四年中他很少有机会笑,脸上的肌肉也有些不习惯,微微抽搐了一下:“我们当初时常背着你议论这件事,只是不好和你说,毕竟不太厚道。”

“只是因为这个,你便猜出了我的真实身份?”林宴和晃了晃酒杯,半清的酒水漾着日光,照在了房梁上。

“当然不是。这三年中我听闻过你的名声,也去过许多你刺杀妖族的地方。早有

妖族认出了你荆山派的无涯剑,因此南芷认定你是荆山派余孽,发动了一帮人四处搜捕你,也给我的隐藏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巫九面露责怪,林宴和无辜地摊摊手。

“宴者,以醉宾客。”巫九继续道,“你其实很想告知天下,你就是林宴和。”

“但为什么你不说呢?”

反而将自己打扮成了这么个模样,不见天日地行走在妖界的黑暗中。

“为什么要说呢?”林宴和带笑反问。他最后弹了一指酒杯,一丝火苗跃入酒杯之中,无声地燃烧起来。

“巫兄在中州藏匿这么久,难道半点没有听过那个荆山首徒背弃荆山派的传闻?”

“我与你一般,这些年为了复仇,常年在妖界之中行走。”巫九神色冷了下去,“这种流言我自会断定虚实,无需她南芷把消息放到耳边让我相信。”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不然我今天也不会出现在巫兄的眼前。”林宴和似笑似叹。

“但在如今中州的土地上,如巫兄一般信任宴和的,还能有几个?”

“那唐淑月呢?你觉得她也不会信任你吗?”巫九反问道。

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里,宜川已经吃完了一只整鸡。她吃饭时也不摘下幂篱,而是将鸡肉撕下之后,慢条斯理地送到面纱之下。也看不清她是如何动作,鸡肉已被她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具干净的鸡骨架躺在盘子当中。

此时她听到“唐淑月”三字,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林宴和。

“原先我不能确定你的身份,便是因为你身旁的这个女人。”巫九看着宜川的眼神带着一些不赞同,“我不知道你们二人是怎么认识的,也不知道唐淑月知不知道你就是尹醉。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和这女子的关系若是让唐淑月知道,要让她如何自处?”

即便当今天下没有多少人知道,尹醉就是当初的荆山首徒林宴和。但中州的许多妖族与修士都认定,尹醉与他那从不分开的黑衣女子之间,必然关系匪浅。

或许正是因为大家肉眼便知,那位黑衣女子不是唐淑月,所以才没有很多人怀疑起尹醉的身份。正如

林宴和与唐淑月这两个名字是互相绑定的一般,尹醉和宜川二人在中州修真界修士眼中,自始至终也都是共进退的。

“巫兄这些年,可有见过我师妹?”林宴和不答反问。

“不曾。唐淑月有帝台棋在手,天下谁能找到她行踪?”巫九回答得毫不犹豫,“这可是连妖皇都做不到的事情。”

“果然是这样。”林宴和轻笑一声,宜川觉得耳朵有些发痒。

“这些年我改头换面,混入了妖族派出的小分队刺探消息,也遇到过许多妖族追杀令上的人,只是再没见过淑月。年前我听闻她似乎出现在了海内西南,特意去了那里寻她,结果她似乎与当地的妖族统领起了些纷争,连夜将宗门又搬走了。”

“这不是废话。消息传到中州,你都知道了。她再不搬走,难道还要等着南芷亲自上门吗?”

“正是如此说,相见才变得遥遥无期起来。”林宴和懒洋洋地举起筷子,“我饿了。”

“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这位姑娘是谁,”巫九架住了他的筷子,“她和你究竟是不是那些人说的关系?”

宜川平静地抬起头来,隔着幂篱与巫九对视。巫九觉得有些不舒服,仿佛有什么危险正在逼近,下意识别开了眼睛。

“逃亡中捡到的姑娘,实力很强,但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林宴和翻手躲开巫九的攻势,筷子戳进了一整片牛肉中间。

“所以我带上了她四处流浪。好在她很强,偶尔也会派上点用场,危险的时候救过我几次。”

“听起来还挺郎情妾意,”巫九不咸不淡地点评,“那她在你心中,与唐淑月相比,谁更重要一些?”

宜川“啪”的撅断了一根鸡腿骨。

“我觉得你在挑火。”林宴和神态懒懒。

“因为我记得你以前最爱鸡肉,吃面都要吃鸡汤面,现在却能把烤鸡让给别人。有些吃惊。”巫九下巴朝宜川面前的盘子抬了抬。

林宴和扬了扬眉毛,忽然笑了。

“那正式做个介绍好了。这位是宜川,我的同伴。找回记忆之后或许便要和我分道扬镳的暂时战友,但不可

否认的是这几年她帮到了我非常多。”

“而淑月……你知道她对我意味着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宜川现在处于失忆状态,但她总有一天会记起妫无咎。

让我们假装这是两篇两千字的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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