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偷鸡狐狸(1 / 1)

很少有人知道,天下四派中岐山派与荆山派的关系,刚开始并没有这般水火不容。

据说在很久之前,中州有四位天资过人的修士。他们同为天之骄子,相交又甚是投契,在中州画了地盘之后各自创建起自己的门派,百年之后又相携飞升,可谓是灵魂知己惺惺相惜。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后人因为利益的冲突起了些龃龉。毕竟交情只是上辈人的事,而他们已经飞升了。继任者断然不会因为这些虚无缥缈的联系放弃自己修炼进阶的机会。这么一辈一辈磋磨下来,当初开派祖师之间缔结的同盟逐渐变淡以致于无。

但那时候的岐山荆山二派的弟子,碰面见礼也是温和的。

直到百年前荆山派老宗主的一位亲传弟子,因岐山派弟子的背叛死在了一次任务中。

时隔多年,亲眼见证过这件事的前辈不是闭关便是去世,清微也从来没和林宴和他们提过。唐淑月也只是听山里弟子的风传,说是清微真人那一辈中资历最浅的小师妹,全心全意地爱慕着岐山派老宗主的某一位亲传弟子,最后却在任务中惨遭丢弃,重伤无人救治以致最后香消玉殒。

那负心汉具体是岐山派哪一位修士,传闻也并没有说明。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一点,那人必然不可能是如今的岐山派宗主道远真人。传闻中的尹青河那一年尚还年轻,甚至没有突破元婴后期,硬是背着一把重剑杀上了岐山派,单挑了岐山派宗主六位亲传弟子,六连胜后斩落那负心汉用刀的右臂,道了一声“承让”后扬长而去。

唐淑月并没有见过师父年轻时的模样,也只能在这些模糊而陈旧的传闻中遥想清微当年的风采。也就是因此一战,荆山派老宗主彻底确定了尹青河少宗主的地位,某种程度上也表明了荆山派的立场。岐山派和荆山派的同盟就此破裂,老一辈只有在四派同时出现的场合,为了维护表面上的和平大概说两句话。

虽然嘴上狠话已经放了出去,但唐淑月也知道自己和宗静之间的差距,并非几句嘴炮就能弥补。虽然前一年她在五十进二十五的时

候输给宗静很丢人,但那一场唐淑月输得半点不冤。无论是灵力或者战斗经验,当年初出茅庐的唐淑月都远不是宗静的对手,她唯一的优势只有年轻。

因此在撂完狠话之后,唐淑月转头就一个人进了太行山,找了个地方独自练剑去了。只留下林宴和在客栈,推门便看见一只长耳白狐蹲在桌上,正在啃他新买的烧鸡。

“你怎么进来的?”他在身后关上门,不动声色地检查了一下结界有没有哪里破了洞。

出乎意料的是,即便已经混了一只狐狸进来,林宴和房间的结界仍旧是完好的。啃得满脸是油的小狐狸从荷叶包里抬起头,无辜地摇了摇尾巴,一点都不慌张。

“结界能力吗?”林宴和往桌边走去,小狐狸敏捷地跳到了地上,和林宴和谨慎地保持着一定距离。

桌上一片狼藉,原本皮薄汁多肉质鲜美的烧鸡被啃得只剩下一多半的骨头。用来包裹烧鸡的荷叶被牙齿撕开,扔得一桌都是。空气中还残留着酱汁与荷叶的清香,但烧鸡本身却早已进了小狐狸的肚子。

“这什么吃相?还跑到别人房间不问自取。”林宴和敲了敲桌子,“她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修炼到这个年头,这白狐已经能听懂人话,自然也能听出林宴和是在谴责唐淑月管教不力,当即不满地“呜呜”出声。低沉的咆哮压在喉咙深处,显出几分攻击的姿态。

“还挺凶。”林宴和在椅子上坐下来,朝它勾勾手指,“那怎么不敢过来?”

狐狸瞳孔收缩了一下,随即掉头就跑。

池宁风带着自己两个徒儿来找林宴和的时候,正好听见房间里面翻箱倒柜的声音。林宴和进去之后只关了门,并没有合上结界,毕竟这狐狸看起来也不像是能被结界困住的样子。

“宴和?”他敲了敲门,“出什么事了吗?”

里面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就是林师叔住的地方吗?”之之小声问齐离暄。

“应该是。”齐离暄过年后稍微长高了些,怀里抱着池宁风为他量身定制的佩剑,脸上的表情拽得二五八万,一副自视甚高的模样。

下一秒

门被打开,出现在三人面前的确实是林宴和本人无疑。他手里倒提着一只长耳白狐的尾巴,被捉住的狐狸头朝下吊在空中,面上流露着一种“生无可恋”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池宁风诧异道。

“好可爱!”之之的关注点却和他师父完全不同。她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下意识上前两步,想去摸一摸这只小狐狸。

白狐因为倒挂在空中,其实并不能看清站在面前三个人的模样。但之之说完话的下一秒,它忽然浑身颤抖起来,拼命地挥舞自己的爪子,在空中胡乱扒拉着想离她远一些。

“家里小孩不听话,稍微管教了一下。”林宴和自然察觉到了小狐狸对之之的抵触,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把它换到了自己的左手边。

“灵狐吗?”齐离暄难得也露出了羡慕的神色,“是公的还是母的?”

林宴和难得被问住了,毕竟妖兽开了灵智和人族无异,有了礼义廉耻的概念之后会把自己的某些重要器官藏起来。而林宴和自然不会无聊到翻开它肚皮专门检查一下性别,不然恐怕会被恼羞成怒的灵兽划花脸。

但这么说起来,林宴和倒是不止一次看到这只狐狸主动向唐淑月翻出肚皮……

“呀,原来是公的。”之之趁林宴和一个不注意,凑上前拨开银狐肚子上的白毛,看稀奇似的发出感慨。

小狐狸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挣脱林宴和的手之后跑掉了。

唐淑月练完两套剑诀之后,日色将暮。毕竟山里的太阳总是落得格外早些,不多时温度便低了下来。清冽的泉水在灌木丛的掩盖下汩汩流动,虫子在草丛中哀鸣。练出一身臭汗浑身酸软的唐淑月坐在剑上晃悠悠地往山下飘,以此节省力气。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下山的时候半点没有发出声音。

“你真的能做到吗?”一个柔婉的声音从树下传来,熟悉到唐淑月打了个激灵。

因为夕阳已落,太行山都笼在一片茫茫的雾气之中。唐淑月不耐烦跟着小路慢吞吞晃下去,直接升了高空在树上飘着。纱一般的雾气从她身边流过,底下是太行山壮阔的山林。

清微曾经和唐淑月说过,太行山最漂亮的时候莫过于冬日的下雪天,放眼过去皆是一片雪白。身处其中,忽然觉出修士的渺小。只可惜唐淑月一直没有机会亲眼得见。

如今看一眼笼在山岚中的春日太行山,大约也算是另一种补偿。

但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听到玉华真人的声音。

因为雾气的存在,唐淑月看不清路上的人,路上的人自然也看不到上空坐着龙舟剑下山的唐淑月。唐淑月只能凭借声音传来的方向,大概确定玉华真人所在的地方。

“你若是不信我,又何必再问。”回答的声音赫然是许久不见的秦星雨。她面对玉华真人的时候并没有半分对师长的尊重恭敬,反而有种硬邦邦的针对。

唐淑月皱起了眉。

“我自然没有不信你的。”玉华真人声音愈发温柔,闻之令人如醉如痴,“只是青云大比上多有异数,我怕你出事。”

“怕我出事?”秦星雨重复了一遍,随即嗤笑出声,“你大概恨不得我出事。”

唐淑月微微后仰。

“这倒不至于,”玉华真人轻声细语,“不管怎么说,你总是我唯一的弟子。”

“但你却不是我唯一的师父。”秦星雨毫不客气地揭露了这一层面纱,“你明知道我们的目标相同,注定不能互相容忍,为什么还要做出这幅假惺惺的样子?”

“目标相同?”玉华真人重复了一遍,随之微微笑了起来,“何以见得?”

“虽然不知道你是对我有什么误解,但我还是想说,作为师父,我确实已经尽到了我的职责。”玉华真人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我不希望你在这次大比上出事。不管你相不相信,但这却是实话。”

“虽然不知道你对你爹有什么误解,但我还是要说,你爹确实是位非常优秀的修士,而且对我很好。”阿娘说的话如在耳畔,“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所以暂时不能回来接我们娘儿两个,但他当初答应了我会回来,那他就一定会回来。”

“哪怕迟了这么多年?”

“哪怕是这么多年。”

在母亲去世的相当长一段时间,唐淑

月并不愿意回想起她对自己那位没见过面亲爹的执着。对唐淑月而言,她那位爹不过是千千万万负心汉中的一员,和故事里辜负了那位不知名小师叔的渣男没什么两样。

但阿娘却始终认为他是遇上了什么困难暂时无法回来见她,并且请求唐淑月一定要相信。

时过境迁,唐淑月已经忘记了当年母亲说起那个男人时的神情。但玉华的声音让她忽然又回到了唐家庄的那个夜晚,病重的唐声声握着唐淑月的手,嘱咐她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等着爹来把她接走。

“你到底是谁啊?”唐淑月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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