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六四 会面(1 / 1)

巴罗与贝伦伯爵相互看了一眼,二人已经明白了福泽中津的意思。那就是日本百姓希望日本政府在这次外交事件中表现出更为强硬的姿态了,而在贝伦伯爵二人看来,日本已经足够强硬了,这是一种他们无法接受的强硬,但却依旧不能让日本的百姓满意。

“您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但我觉得,英国的百姓与贵国的百姓没有任何区别,我的国民同胞也在期待我能给他们带去一个好的消息。”贝伦伯爵选择了强硬的姿态,这与他平日的作风完全不同。

只不过,这一次是特殊的,英国国内传来的命令,贝伦唯一要做的就是强硬,一直强硬到日本满足他们的要求为止。

英国的要求很多,第一就是不承认京都地方政府所给的结论,要求重新调查,首要一点就是,采纳阿德里安夫妇提供的消息,把江川良秀作为此次案件的主要犯罪者,并且要讲起处以死刑。

而江川良秀身边那些施以暴力的人,同样要死刑,具体是谁,英国人不在乎,但这一次案件,欧洲三国死了四个人,日本至少要死四个人。

其次日本幕府的赔偿和道歉,相对来说,这一点容易达到,但却是最不重要的。

福泽中津仔细听了贝伦伯爵所提出的要求,他想要用笔记录下来,但却被伯爵拒绝了,他坚持认为这是一次非正式的会谈,无论说什么,都不具备法律效力,更不应该因为这次非正是会谈,影响两国和两个人之间的友好。

好在,福泽中津非常聪明,用脑袋也可以记下贝伦伯爵提出的要求。

整个白天,福泽中津都在陪伴贝伦伯爵,致力于给这些外国客人提供良好的服务。他似乎对德川幕府代表团的事一点也不上心,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我以为会在医院看到您,信纲君。”福泽中津见到后藤信纲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但堺港相当繁荣,拥有面积不小的夜市。二人出现在一处天妇罗小店内,吃着各种各样的炸串。

后藤信纲吃着东西,与福泽中津这类接受过传统教训的文人不同,后藤信纲虽然出身大名世家,但人生最重要的成长成熟阶段却是在帝国渡过,整个人身上都有一种市井的气息。

这是福泽中津自愧不如的地方,在庙堂,后藤信纲完全就是大家国士的风采,但在市井,他又毫不露出痕迹的融入。后藤信纲对自己能做到的这一点极为自傲,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强大国家的皇族,也拥有类似的能力。

“福泽先生,您是一个文人,安排这种奸猾事可不专业,我可不会把自己的小命交给您。”后藤信纲半开玩笑的说。

今天早上,对德川幕府代表团车队的袭击是维新社一手安排的,后藤信纲在福泽中津这里提前得到消息,而他知道那些百姓会做出什么,所以本人就根本不在车队之中。

“不不不,这个是这样吃的。”眼见福泽中津面对满桌子的小吃无从下手,他连忙帮着调佐料,后藤信纲还说:“您的老师木户先生生前最喜欢吃的就是天妇罗,但是您似乎没有学到这些。”

“我还是把贝伦伯爵提出的要求跟您说一下吧。”福泽中津不想与别人讨论自己的老师,哪怕是与后藤信纲,事实上,木户文生这位老师在福泽中津这里是一个禁忌,他对自己的老师极为推崇,以至于认为只有与天皇谈论他,才不至于让老师蒙羞。

其实后藤信纲虽然是维新社秘密成员,但与木户文生是一代人,理论上是福泽中津的前辈,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福泽中津不愿与他谈及老师,因为后藤信纲对木户文生只有基本的尊重,对他的一些理论和行事,并不以为意,因此总是会说出一些不恭敬的言语,这是福泽中津断南接受的,与其到时候争吵,不如一开始就免谈。

后藤信纲忙活着吃东西,福泽中津把贝伦伯爵的要求提了一遍。

后藤信纲听完,没有任何反应,因为这一切都在他本人的预料之中。

吃了一会东西,后藤信纲见福泽中津不说话,主动说道:“接下来呢?”

“这已经是全部的条款了,贝伦伯爵是当着荷兰领事巴罗的面提出的,我想事前他们应该达成了一致,但这些要求非常的不合理,除了赔偿数额上,双方还可以谈一谈,至于其他的......。”福泽中津说着,却被后藤信纲打断了。

后藤信纲说道:“不,我不是说贝伦伯爵的条件,这些在我的预料之中,而且也没有意义。你知道的,我们本来就不想和他们谈判成功。”

“我们?”福泽中津盯着后藤信纲的眼睛,问道。

“是啊,我们,你和我,还有你那位已经死去的老师,以及武雄隆永这个西部大名的代表,这就是我们,维新社。”后藤信纲淡淡说道,把调理好的佐料放在了福泽中津的面前,说道:“尝一尝吧,这是你老师生前喜欢的味道,大蒜多多的。”

“当然,我们都是维新社,但信纲君,您呢,您还是吗?”福泽中津问道。

“随便你怎么以为,但我认为自己是。”后藤信纲说道。

也不怪福泽中津怀疑,实在是后藤信纲与维新社的关系实在是太微妙了,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没有几个,而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都是有利于幕府的,以至于维新社中很多人都把后藤信纲定义为了幕府党羽。

“好吧,您依旧还是那么自信。”福泽中津感慨说道。

“现在我需要你告诉维新社的态度,你们几个所谓的元老,应该有一个态度吧。”后藤信纲说道。

福泽中津点头,想了想说:“维新社的决议是,要挑起幕府与欧洲各国的战争,这一点,岩仓大人已经向天皇陛下报告了,陛下首肯。”

“陛下?他的意见最不重要了。”与福泽中津不同,后藤信纲对那位天皇不存在任何一点的畏惧,与福泽中津还有传统的忠孝思想不同,在后藤信纲眼里,天皇就是一个木偶,一个花瓶。

眼见福泽中津脸色有变,后藤信纲收起了一些玩笑形状,立刻说道:“你们想要什么形式的战争。”

“我们希望是德川幕府主动宣战,而非欧洲各国的联合舰队抵达后,向我们宣战。”福泽中津说道。

后藤信纲托腮帮子,嚼着一块豆腐,非常认真的思考着,感觉这个要求挺好的。

在京都事件上,日本表现出了强硬,但那是京都和西部大名方面,再加上维新社利用报纸引动的民间舆论,事不关己的各方都很强硬,只有想息事宁人的德川幕府被架在烈火上烤。

幕府的态度也很强硬,但却并非发自内心,而是不想背逆整个日本的舆论大势,而对于幕府将军德川吉宗来说,是希望息事宁人的。幕府想要这件事和平解决,不想与欧洲三国开战。

这是由幕府现在的状态所决定的,德川吉宗刚刚确定了全面倒向帝国的战略,虽然双方有些波折,帝国没有拿出德川吉宗以为的诚意,但对德川吉宗提出的要求和长远计划,还是给予了最大限度的满足。

这让德川吉宗对幕府领地的深度改革产生了无尽的希望,他认为,只要十年时间,幕府就可以实现富国强兵。而虽然德川吉宗倒上帝国,但却加深了与欧洲各国的联络,在西部大名派遣使团前往欧洲访问后,德川吉宗也支持了这样一支使团,并且笼络了一批对欧洲有了解人在身边。

出乎后藤信纲的预料,德川吉宗在对欧洲各国有了了解之后,得出的结论竟然与维新社一模一样,那就是只有普鲁士的****模式最适合现在的日本。

可以说,德川吉宗已经让后藤信纲开始原本已经坚定的信念开始松动了。后藤信纲相信,随着德川吉宗的改革逐渐推进,其治下人民的思想也会得到改变。最终一切都会如同百川归海一样,让全国形成统一的意志。

假设德川吉宗真的把自己治下领地变成了普鲁士那样,后藤信纲是愿意支持他统一日本,而不是坚持寄希望于西部大名联盟。

这就是他与岩仓友山、福泽中津这类的人的区别,后藤信纲要的是一个强盛的统一的日本,谁来掌握这个日本,他不在乎,天皇也好,将军也罢,都是可以的。

而岩仓友山和福泽中津不论是出于个人利益还是忠孝思想,只能接受天皇掌权。

德川吉宗想要维持一个和平的状态,给他充足的时间进行改革。因此希望京都时间圆满解决,但是后藤信纲不这么认为,现在的幕府领地充斥着腐败与落后,一次不足以伤筋动骨的战争,是可以让德川吉宗更清醒的认知自我的,后藤信纲认为,这有助于推动德川吉宗的深入改革,让改革更快一点,也更猛一点。

“主动宣战很困难,德川吉宗连战争都不想要,我不认为我可以改变他的思想。事实上,在他为改革构建的理念中,欧洲各国是重要的合作伙伴,是向中国方面施压的一张牌。”后藤信纲主动说道。

“不需要您做什么。”福泽中津说。

“好吧,您能理解我改变不了他,我就放心了。”后藤信纲微笑说道。

但福泽中津接下来的话让他诧异,福泽中津说道:“您理解错误了,我说的不是你需要您改变德川吉宗,而是说,不需要您在这场谈判中做什么。”

“什么意思?”后藤信纲一下子警惕起来,他离开维新社的核心太久了,担心会发生什么重大变故。

福泽中津说道:“信纲君,我与岩仓大人已经定下了一个计划,这个计划里需要您的配合,但您的配合就是什么都不要做,照常与欧洲各国谈判就行,一切都由我来做。”

“我是幕府的代表,如果让我与欧洲代表谈判,什么都不做或许真的会解决这件事,您或许不知道,德川吉宗的让步可是相当大的。”后藤信纲说。

“他能让步多少?给多少赔偿都不足以让英国人满意,他们要的是偿命。”

后藤信纲点头:“这一点也可以满足。就连江川良秀都可以。”

“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死江川良秀?”这是福泽中津所没有想到的。

后藤信纲呵呵一笑:“未必是杀死,或许江川良秀不想见到将军为此苦恼,选择自己结束自己的性命呢?”

福泽中津大惊失色,如果江川良秀死了,哪怕名义上自杀,贝伦伯爵要求中最困难的那一个也就算达成了,至于其他的武士,那就更简单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正如后藤信纲所言,或许真的会达成一致。

“所以,您确定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吗?”后藤信纲饶有兴致的问道,在他听到自己什么都不需要做的时候,心里是不满的。长久以来,他活跃在日本最高的政治舞台上,从未被人这样无视过。

他的地位,他的权柄,他的能力,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福泽中津说:“看来,我要与诸位元老再商议一下了。”

后藤信纲呵呵一笑,说:“似乎有些晚了,不过没有关系,我想到一个不错的办法,但风险需要您来承担.......。”

说着,后藤信纲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了福泽中津:“我的办法写在了这里面,您可以和岩仓大人、武雄隆永一起看,我想你们三个决定了,也就算是维新社的态度了。”

“那我现在可以看一看吗?”福泽中津问,但已经开始拆解书信了。

后藤信纲直接按住了他的手:“不,必须当着武雄隆永和岩仓大人的面拆看。”

“这是什么缘故?”

“因为我担心您会退缩,你不是我,也不是武雄隆永,你缺少奉献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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