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 宴请周忱(1 / 1)

宣德大帝 半老夫子 2396 字 1个月前

预算会议散会之后,朱瞻基将周忱留了下来,君臣二人在乾清宫摆了四个小菜,一壶京城富贵人家已经开始流行起来的南平州汾酒。

现在能喝上这南平州汾酒的都是非富即贵,毕竟从南平州漂洋过海过来,这么远的距离运过来运费就已经比大明一般的酒贵上几分,更何况还要赚取利润。

皇帝指着其中一道菜道:“这是京城烤鸭店的厨子新发明出的一道鸭子菜肴,京城周边如今已经形成了养鸭的风气,有了食材厨子们就开始琢磨这鸭子怎么吃,各种新式的吃法就慢慢的发明出来。

这道菜叫江米酿鸭子,主要材料就是鸭子和江米,先把江米上锅蒸熟,干笋泡发切片备用,将宰杀好的鸭子,洗净去除血水,加入黄酒去腥。做完这一切后,将蒸好的江米填入鸭腹之中,盛入一个大碗之中,再把葱姜蒜这些调料汤汁在鸭身上均匀淋一遍,保证鸭肉入味。

做好这一切之后,便开始上锅大火焖蒸,直到鸭肉软烂,入口即化。把大碗中的汤汁去除,浇上高汤干笋勾出的汤汁,在洒上一点绿色的葱花或者其他的绿叶点缀,这道菜就做成了。

这样一道菜做工繁复,差不多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做好,根本不适合在寻常百姓中推广,这样的一道菜不过是在满足达官贵人的口腹之欲。”

“陛下仁慈之人臣万分感佩,不过只要我们君臣一起努力,这样的菜肴终有一天也能走进寻常百姓人家,即使不能自己做,也能花钱去酒楼里吃上一顿。”

“恂如说的是!倒是朕着相了,来你我君臣喝一杯,这是弋谦从南平州给朕带回来的酒,你尝尝怎么样?”

周忱抿了一口,感觉了一下说道:“入口绵柔,清香扑鼻,倒是有些类似山西的汾酒。”

“确实如此,没想到恂如对酒还挺有研究的,南平州的移民大多数都是从山西过去的,南平州那个地方又与山西的气候相仿,移民们就在南平州广种高粱。

弋谦为了提高移民的收入,让他们尽快的对南平州有归属感,就召集了懂得酿酒之人在南平州使用高粱酿酒,没想到那地方的水土倒是非常适合酿酒,酿造出的酒不输于山西的汾酒。

这酒经过来往船队的宣传,竟然就出名起来,到南平州的船只别的不拉,也得拉上几船这南平州的高粱酒。

南方人喝不惯这北方烈酒,这酒也就在京城周边流行。京城周边的有钱人开始追捧起了这南平州的高粱酒,并且还给起了个南平汾酒的名字。”

“臣在五六品的官位上蹉跎了二十年,心中报国之志无出施展,唯有这杯中之物能够解忧,让陛下见笑了。弋谦倒是好手段,想必南平州的百姓光是种高粱酿酒就能收获颇丰了吧!”

“朕确实没想到,三个派驻海外的官员朕没想到的最先做出成绩的竟然是弋谦,弋谦当初给朕的感觉就是投机分子,被朕压服才替朕做事。

没想到在地方上竟然展现出了如此的治政能力,再过五年,只要他一直能保证现有的水准,朕打算让唐季重跟你搭班子,组建新的内阁,把他拉进内阁成为你们二人的助力。”

皇帝的这话就是给周忱一个承诺,下一届的中枢内阁必然有他周忱一席之地。能够如此跟他推心置腹,怎能不让周忱感动,周忱的眼眶红了,举起酒杯向皇帝敬酒道:“臣得陛下知遇之恩,敢不效忠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瞻基打断周忱的话说道:“恂如!朕跟你还有其他近臣都说过,朕要的是你们能够为大明的前途命运着想,而不是单单为了效忠朕,朕是皇帝,也是个凡人,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人能犯的错误,朕都可能会犯。

朕希望你们这些近臣更应该指出朕的谬误,匡扶朕的过失。朕要的是你我君臣携手打下一个大大的盛世,为后世子孙铺平迈向前方的道路,说句晦气的话,就是后世子孙败家,家底厚实一些,也能多败几年!”

“陛下何出此言?大明如今在陛下的引领下,国力蒸蒸日上,就连百姓的生活也是历代最好的时刻,而且陛下才过而立之年,正是春秋正盛之时,相信陛下会找到一条大明万世不易的大道。”

朱瞻基微笑道:“恂如不必安慰朕,这天下哪有万世不易的王朝,朕从来不担心朱家会不会灭亡,而是担心华夏陷入三百年轮回的怪圈出不来。”

周忱知道皇帝在担心什么,这个问题君臣二人以前讨论过很多次,最主要的问题就是天下太平之后,人口就会大量滋生,而土地却不会变多。只要人口达到一个峰值之后,各种矛盾就会层出不穷,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子孙受苦,越是土地不够用的时候,就越是土地兼并最严重的时候。

那个时候耕田的人比田多,手握大量土地的贵人就能继续抬高土地的佃租价格,让普通百姓一年辛苦到头来还是勉强糊口。一旦有个天灾人祸,要么卖儿卖女,要么就得背井离乡选择当流民乞活。

这个时候一些乡下的人口已经超过了土地的承载能力,能够解决的办法就只有自己饿死,或者揭竿而起去抢大户求活。

君臣二人做过推演,即使朝廷一直保证清廉,土地兼并控制到最好水平,依然挡不住乡村人口太多而造成的社会崩塌。

想要保证人口的增加而不会出现人地失衡,能走的路并不多,最好走的一步就是拓展百姓的生存空间,将人口多的地方的百姓迁徙一部分出来,迁徙到人少的地方。这需要大明有强大的国力,保证新拓展的土地能够控制在大明的手中,不然一旦无法控制,迁徙过去的百姓有可能就会成为当地人屠杀的对象。

或者是让更多的百姓从事非农业的营生,保证乡村土地的足够充裕,可是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因为土地的产出并不会变多,从事非农业营生之人便成了单纯的粮食消耗者。只要不能提高粮食的总产量,人地矛盾就始终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儿。

“陛下!您是不是认为即使如我们现在这样大力发展工商业、发展贸易、迁徙人口,依然挡不住有一天社会秩序的崩塌?”周忱感觉皇帝似乎有些悲观。

“恂如!工业也不是万能的,贸易更是如此,有些东西不是我们想买就能买得到的,比如粮食,现在是南洋各个小国粮食富裕,可以向我们出口,一旦他们自己的粮食都不够用的时候,我们还能买到粮食吗?

别忘了我们人口增长的同时,他们的人口也在不断增长,在没有战争消耗的情况下,人口总是会不断增长的。土地兼并也是大势所趋,就如太史公书说的‘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逐利是人之本性。

儒家的虚伪就在于,既要逐利还要耻于言利,这样矛盾扭曲的思想,才是儒家越来越僵化的根本原因。

想要改变兴亡周期率,确保华夏一直能够强盛下去,那就要不断的超越自我,一方面超越我们儒家的理论基础,儒家毕竟是存在于华夏两千年经久不衰的学问,这么长的时间屹立不倒,肯定是一种非常先进的学问,我们要做的是摒弃儒学中一些故步自封的理论,改良儒学使其能够助力华夏的发展。

通过改良儒学,让其他实学能够在大明蓬勃发展,并给予实学更高的社会地位,这也是朕强调一些部门必须是专业学科出身。只有实学得到尊重,让钻研实学之人活的有尊严、有地位,社会的进步实学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绝对不是儒家一句奇技淫巧就能概括的。

当工业和实学发展到一定的程度,一定会催生一场农业大变革,机械取代人力耕作会是未来的大势所趋。只有大农场形式才能催生这种机械耕作,小农经济没有机械耕作的土壤。

基于这一点,你在奏疏中所提到的将官田均分给普通百姓,朕是不同意的,均分土地只能是治标不治本,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用不了多少年,这土地该被兼并还是一样被兼并,江南的官田同样要按照千亩左右的规模进行拍卖,原本佃租土地的百姓,你那上海工业区不是缺人吗?这可是现成的人手。

明年江南土地改革的担子可就全压在了你的肩上,一旦开始推行新政,江南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想着要你的命。你南下的时候,朕会安排石亨率领一个协的羽林军为你保驾护航。

到时候山东政务学堂的毕业生,也任你挑选。遇到阻力之后要想办法找到他们的弱点,而不是跟他们对着强干,这样容易激化矛盾。

你要知道,一些投献土地的百姓新政对他们也是造成损害的,这些人将是被士绅大户推出来反对新政的主力,要想办法分化这一批人。”

周忱静静的听着皇帝的嘱咐,这才明白自己的奏疏皇帝并没有给自己回复的原因。皇帝这样当面给他解释不同意分给百姓的原因,是给了最大的面子。

对于新政的要领,这些年周忱可没闲着,皇帝在山东的推行新政的方法那也是看的明明白白,他也知道山东推行新政借助了造反的推波助澜,要比在江南各地容易的多。

不过皇帝在山东的新政那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有很多从来没有遇到的问题发生。整个山东新政推行下来足足用了两三年的时间,这才基本完成。

南北直隶与闽浙的新政推行肯定不能这么慢的速度进行铺开,如今已经是宣德八年底,周忱能够感觉的到皇帝的迫切性,他不知道皇帝在担心什么。

可是朱瞻基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明年就是宣德九年,再过一年的时间,按照历史上的那个节点,自己已经距离死亡越来越近。

他要在自己‘驾崩’之前将这一切布置好,未来朱祁钰登基之后,就能按部就班的按照既有的步调前进,即使有所反复,新政条件下,新的利益集团已经慢慢崛起,肯定不会甘于就这样被儒家欺压。

可是这些话他却不能跟任何人讲,不然人家会认为他是神经病,登基之后为了控制自己的体重和提高自己的免疫能力,朱瞻基刻意加强了锻炼以及保证饮食健康。

虽然说皇帝的寿命普遍不高,但是三十多岁就挂掉的皇帝也算是短命鬼了。只要熬过宣德十年这个坎儿,自己就算改变了原本的历史。

至于自己能活多少年已经不再重要,只要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尽量将大明的未来布局好就好。明年开始,朱祁钰的教育也应该放在首要考虑的位置了。

君臣二人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谈了很多关于新政的问题,朱瞻基本身就有很高的人格魅力,再配合着拥有后世平等的思想,让与皇帝长时间没有见面的周忱丝毫没有感觉到拘束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相识时的那个茶楼。

天色不早,带着几分酒意的周忱起身告退,出宫之后回到自己落脚的客栈,斜靠在榻上想着与皇帝相谈甚欢的过程,嘴角不由轻轻向上,一抹笑容挂在了脸上。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就听一个声音喊道:“周恂如,赶紧出来迎接贵客!”

周忱一听声音便知道这是唐三任,赶紧打开房门出来迎接,只见门外唐三任、王仲义、李擎、郭宜林,还有胡元澄和儿子黎叔林都站在门外。

顿时惊喜万分,赶紧招呼着众人进门,却被唐三任一把扯住袖子说道:“你周恂如在皇帝那里吃了酒,我等兄弟为了等你可是水米未进呢,你说怎么办吧?”

“诸位稍等片刻,某收拾一下,今天忱做东,我们兄弟不醉不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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