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娇色(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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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溪村依山傍水,一到春夏便是绿意盎然。

鸟雀啾鸣,处处都像是好时光。

村西口上长满了青梅的人户外,土墙半踏,依稀能看到院墙之中干净又狭小的院子,还有两只母鸡追逐闹着,咯咯咯有些吵。

日暮西斜,金黄余光遍洒在碎石子路上。

迎面走来一个提着竹篮的年轻姑娘,生得水嫩,肌肤雪白通透,好看的鹅蛋脸上五官精致,像是一枚院墙里的青杏,带着春意里的温柔缱绻。

宋青婵一身布裙,却遮掩不住一身姣好的身形,她不过是十七年华,胸前已经是胀鼓鼓的,柳腰丰臀,更是这十里八村都无人能及得上的好。

故她从城里回来的一路上,不少人都瞧见了。

村里头几个二流子朝着她吹了声口哨,“青婵妹妹,你叫我们一声好哥哥,我们就放你过去。”语气好生无赖又流氓。

宋青婵躲远了些,埋头往前,并不去看人。

她被这些暧昧的口哨声,激得满脸红彤彤。

里面叫做沈三的流氓,平日里最喜欢趴在宋家的墙头上调戏她,胆子极大,现在也是一步上前挡住她的去路,轻佻嬉笑:“青婵,你别急着走啊,你说你每天在男人堆里打滚,怎么到了三哥这儿,就这么无情呢?”

沈三猥琐搓着手掌心,“三哥虽然没钱给你花,但咱们好歹从小就认识了,你就让我抱抱呗,嘿嘿。”

宋青婵抬眼瞪他,凶是够凶,同样也够万种风情。

凶的人骨头都酥了。

沈三等人又是一阵污言秽语,听得宋青婵厌恶至极。

而对方话里所说的一切事情,都只是长溪村人对她的谣言。

说她一身媚骨,惯会装作温柔清纯,哄骗男人。读一肚子的书什么用都没有,最后还是不知廉耻,还没成亲就滚到了男人们的身上。说她长得漂亮也是有用,家里没钱了还能去城里找男人换银钱用。

那些话,怎么难听怎么来。

宋青婵对那些谣言,越是辩驳,旁人越会觉得那是事实。久而久之,她也懒得与别人多言。

在一众流氓跟前,宋青婵憋红了一张娇俏的脸蛋,冷声道:“沈三你让开,不然我回头告诉你娘!”

沈三一愣,恍然大悟:“我说上次我娘怎么打我,原来是你告状……”

话没说完,就被一道年轻的男声打断——

“青婵回来了。”青梅人家的隔壁院门里,走出来一个十九岁的少年,横眉瞪了四周的流氓一眼。沈三不想自讨没趣,又怕宋青婵告他的状,回头老娘又要嫌弃他来找宋青婵,被追着满村打。

于是沈三呼朋唤友,三五流氓结伴离开。

宋青婵抬起头,微微抿唇笑了下,唤了一声:“沈大哥。”

少女的脸蛋上映着余晖璀璨,衬得人格外鲜明艳丽。

沈俊良脸上一红,眼神不自觉的从女子纤细的腰肢和胀鼓鼓的胸前划过,那股无意撩人的姿态,真真是让人垂涎三尺。

沈俊良走来,帮她接过竹篮,“你今日又去给刘家三姑娘教习了?怎么不叫上我一起去,你瞧,沈三那些不要脸的又欺负你。”

一些有钱人家的姑娘们都想要读些书能识字。

但终归男女有别,姑娘们不便去请男先生,只好请些女先生回去教习。只是会做学问的女子少,而宋青婵恰好又是读过书的,这才被岐安府上的刘家请回去给自家三姑娘教习。

每逢双日,宋青婵便要去刘家。

宋青婵压低脑袋,黑发垂落一缕在胸前,她低声“嗯”了下,“我不好总是麻烦沈大哥。”

沈俊良跟着宋青婵走了两步,姑娘家步子小,所以也走得慢。

两个人心思各异,都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一样。

宋青婵和沈俊良打小就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往日里宋青婵被村里的长舌妇说什么“撩人的骨头,一看就是勾男人使的”话,沈俊良都会出来维护她一番。

在长溪村里,沈俊良是对她好的为数不多的人。

等到了摇摇欲坠的门口,青梅树投落下一片阴影。

宋青婵问沈俊良要了竹篮,但他却紧握在手中,不肯送还。她有些疑惑,抬起一双潋滟生波的眼眸来,直勾勾朝着他看去,“沈大哥?”

被这一眼看的,沈俊良心绪不安。

他将竹篮攥在手中更紧,说:“青婵!你我从小一同长大,你有什么难处尽管可以与我说。”攥着竹篮的手,微微颤抖,他像是在极力隐忍着。

宋青婵长睫一颤,“沈大哥想说什么?”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胸脯起伏,看得沈俊良眼睛都直了。

沈俊良不禁吞咽一口,才说道:“青婵,我都已经听说了宋伯父的病情,我若是不来问,你还想要瞒我到几时?”

宋青婵怔了下,她的确是故意不与沈俊良说的,却不想还是被他察觉到了。

“到底是瞒不过沈大哥。”她轻声说,“前些日子我去医馆问了,大夫说阿爹的病再拖下去,怕是今年都过不去。”

想到阿爹的病,她不由得红了眼框。

我见犹怜的模样,不仅惹不起男人的怜惜之情,反而更是让人心中鼓噪。

沈俊良眉头皱紧,声音肃然下来:“竟是病的这般严重了?那还是得尽早去治才好。”顿了顿,沈俊良想起近来宋青婵总是早出晚归,好似是接了许多活儿,他不禁问:“是需要很多银子?”

“其中有几味药很贵,我今日向刘家预支了工钱,也没能凑得上。”

沈俊良微微一顿,看着眼下女子的千娇百艳,心中微微一动,向宋青婵保证:“你放心,我定然帮你把这钱凑齐。”

她愣了下,缓缓抬起头来,水波潋滟的眼里,倒映着沈俊良清瘦的身影,她毫不犹豫摇头,“这就不劳烦沈大哥了,我卖些绣品,加上刘三姑娘帮些忙,不出两月就能凑齐了。”

“青婵,你总是与我这般见外,你难道不知,我这么多年不娶妻就是因为喜欢你吗?”

乍然听到沈俊良对自己的心意,宋青婵愣神,很快把自己的竹篮从对方手中拿过,蚊呐般回了句:“沈大哥,我不值得。”

余晖之下,她干脆利落转身,伸手一推门,木门发出老叟一般的叹息声,院里的老母鸡跳的正欢,一看到主人回来,咯咯咯地就回到自己窝里去了。

听到屋外离开的脚步声,她松了口气。

垂眼看去,是她起起伏伏的胸脯,还有脚下无限延长的影子,在绯红夕阳下愈发的黑。

沈俊良的心意,她何尝不知。

但是阿爹病重,这几年都断不得药吃,花的钱也是越来越多。而她更是声名狼藉,被谣言诋毁得臭名远扬。她与阿爹这种情况……不可能有人会全然接纳。

况且,她对沈俊良也只有感激之情,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她不能回应这份感情。

时辰不早,她去厨房里将糙米饭煮上,又将温水送到了宋老爹的房中,宋老爹听到了动静,剧烈的咳嗽起来,撕心裂肺,听得宋青婵眼睛里酸涩。

宋青婵赶忙上前去,替宋老爹顺了顺气,她心疼地说:“阿爹,莫要起身来了,免得一会儿又咳起来。”

她将水递过去,用勺子一点点喂给宋老爹吃下。

宋老爹缓过气来,苍白的脸上,一双眼无神,宋老爹虚弱说道:“婵儿,婵儿啊……是我连累你了。”浑浊的眼底,灰蒙蒙一片。

明明还不到四十,可因为早年磨砺和病痛的折磨,宋老爹凭白苍老了十多年。

宋青婵看着就心疼。

她继续喂水,温声道:“阿爹,莫要说了,我从小就没阿娘,是您一个人将我带大。要说连累,那也是女儿连累了您。”

要不是供养她长大,宋老爹怎么会一个人做几份工?做工回来还要教她读书习文。直到如今,终于是把宋青婵养的如花似玉,美艳无双。

从小到大,她连什么重活都没做过。

他却是累垮了身子。

缠绵病榻两三年,断不得药。

今年一开春,宋老爹的病又重了,宋青婵便趁着去城里给姑娘教习的机会,去医馆里问了。

大夫说,要是再拖下去,宋老爹熬不过今年。

宋青婵咬了咬娇嫩的唇瓣。

无论如何,宋老爹是她唯一的亲人,她就算是豁出这条命,也得要救他。

暮色渐渐笼罩上来,长溪村里,一如既往,静谧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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