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林伯府府那位三少爷本来还是满腹怨气,一脸拧色。
但是突然看到本上来一群精壮汉子,各个持刀持弓,而自己府里那些本事出众的护卫根本不堪一击,据说名震江湖的什么“龙王”也直接被打倒在地,一点反击也做不到。
可是他家是长林伯府,他爹是金陵将军,而他所在地面,乃是金陵地面啊,怎么有人这么猖狂?
只是短暂一会,就见那群汉子出手毫不留情,手下护卫不断有惨叫声传来,更有几滴血液飞溅进来,崩落到三少爷的脸上,他顿时吓得惨叫起来。
不得了,一定是有人做局,想杀自己?
可惜即使是长林伯府三少爷的惨叫,别人也不会当回事,一个锦衣卫百户一脚踹了过去,三少爷顿时叫都不敢叫了。
陈昭坐下来,让人把三少爷提到自己身边,陈昭捡起黑衣人的乌鞘剑,将三少爷下巴挑起,笑着说道:
“我虽然有爵位有官位,到底不如你家。金陵将军世袭罔替,你爹还是长林伯,至少还可以传几代,我不过是个子爵,比不过啊比不过。”
陈昭此言一出,这三少爷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若是过路小官遇到金陵将军这个地头龙,再有抱负,在有脾气的官员也得盘卧。
可没想到人家也是有爵位的,而他三少爷是伯爵家的公子而已。
说到底自己也就是一个白丁。
也就是说,人家是可以和自家老爹分庭抗礼的,自己这顿打只能是白挨了。
陈昭又在那里笑着说道:
“不过我的差事应该比金陵将军好一点,我是钦差大臣,奉旨来到江南公办,更巧的是,我还是天子亲军,锦衣卫同知,官职不大,但不用给金陵将军面子啊。”
此话一出,所有长林伯府的人全都愣住了。
不少人都是脸色骇然,心中暗骂自己不长脑子。
长林伯李星垣亲自交代家里的所有人,那钦差大臣、锦衣卫陈昭已经来到金陵,赵半河宴请上官,可不就是请人家陈昭吗?
金陵将军是江南重臣,长林伯是江南勋贵之顶,可真要是和陈昭对上,只怕也没什么胜算,更不用说人家带着一个钦差的身份。
谁知道锦衣卫来江南,有没有刺探江南勋贵动态的旨意,万一有呢?
“侯爷,我是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人吧。”
这李三爷虽然酒色过度,但到底不是傻子,更有家族吩咐在先,当即软了,求饶的话没口子的说出来。
陈昭叹了一口气。
最烦这种有脑子的纨绔了。
你要是没脑子,继续强横多好,我就可以继续收拾你了。
但你现在是已经认错求饶,我在收拾你,那就以大欺小,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了。
“既然你知道自己错了,我也不难为你。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陈昭慢悠悠的说道,看着已经清醒过来的长林伯府众人,眼睛定在贾乐山身上:“我都放了你们,回去告诉你们伯爷,明天早晨呢,我要在客栈门口见到李三爷,冲撞钦差,理当鞭挞,我也不为难你们,贵府自己出人出鞭子,自己抽他五十鞭子。”
“事办的好,那我就算揭过这件事了,本官事情很忙,没心情搭理你们,给我滚吧!”
说完这话,陈昭挥挥手,锦衣卫们便把长林伯府的人全放出去了。
看着纵横金陵街面的长林伯府的人这般狼奔猪突,赵半河只觉得心神激荡,不能自已。
陈昭看着赵半河,淡然说道:“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就得要威风,就得要跋扈,否则就是辱没了天子颜面,赵千户,你得时刻记住,你是天子亲军。”
赵半河深深吸了一口气,心神渐渐平复,原本惶恐不安的神情也变得自信起来。
自大周建立之后,为了掌控天下,便在枢纽重地建立相应布置。
如果说文官有地方总督和布政相互制衡,那么武将就有驻地将军和地方提督护卫倚角,而在情报界,锦衣卫便和某些朝廷的特派员相冲突。
在金陵,由于太上皇的倚重,江南甄家成为事实上的特务头子,锦衣卫只能退避三舍。
所以在明面上,江南总督、金陵将军和甄家,一度是共同掌握金陵的三大势力。
但随着孝德帝坐稳朝纲,江南总督走马灯似的更换,甄家也渐渐成为文弱之家,当今家主甄应嘉没有继承乃父的江南织造的官职,而做了金陵省体仁院总裁,每日的读书吟诗。
只有长林伯府李家一直在金陵城,自始自终担任金陵将军。
长林伯府徐家在金陵人的心目中,就和大周的江南之主没什么区别,是最为权威和显贵的存在。
那李家的三少爷在金陵城横行霸道,眼中根本没有锦衣卫千户这号人物,赵半河明知道自家上司的赫赫威名,却却不敢对那个三少爷做什么举动,战战兢兢。
直到陈昭动手,看到陈昭好像是打死狗一般的狠狠抽打,那李家的人却连个愤恨都不敢,只是在那里战战兢兢的惶恐。
知道这个时候,赵半河才觉得自己心门大开,仿佛发现了新世界一般。
原来锦衣卫是这么的威风啊!
想想也是,自己父祖就曾经不断地给自己说过锦衣卫的威风往事,只可惜自己没有亲见,直到遇见这位陈大人。
若是自己攀上陈昭,以他为恩主,那么今后岂不是畅行无阻,再也不用战战兢兢了?
到那个时候,他何必忍让同僚和下属的狂妄啊!
大丈夫身为武官,为天子亲军,代陛下侦知江南风波,本来就应该嚣张跋扈,自己怎么不早点想到这一点呢?
贾乐山昔年纵横海上,也不过是海盗头子,纵然赚取百万家私,也知道自己难入祖坟,后来被李卫收服之后,见识过高官显贵的威风,本以为跟着长林伯狐假虎威,足以光宗耀祖。
却没想到今日居然踢到铁板上了,无论武功和官场,都被人完全碾压,一时间心如死灰,但他也不是傻子,轻重明白的很,知道自家找不回场子,只能指挥下人护卫们彼此简单包扎,上了跟在画舫边上的小船离开。
至于明天是不是送过来抽鞭子,那就是大人物之间的事情了,他贾乐山就做不了主。
等李三和贾乐山他们走了,画舫内一片狼藉,陈昭也是下了画舫,赵半河自然也没了追星的念头,也跟着陈昭下了船。
可要上岸的时候,画舫的管事拦住了他们。
这管事跪在那里,一脸陪着笑,口里说道:‘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小的做不得主,还请各位老爷稍等片刻,待我主家过来,给个交待。’
赵半河顿时大怒,上前一脚将管事踹倒在地,口中喝道:“瞎了你的狗眼,我家侯爷乃是钦差大臣,你也敢拦路?”
没想到那管事居然还挺强项,虽不敢还击,却依旧拦着路,口里各种说辞,即使不肯让路。
赵半河只觉得今天的脸都丢光了,陈昭伸手拦住了他,笑道:“你家主人是谁啊?”
“回陈老爷,小的主家是甄家。”
“哦,这倒是一个晓事的,问一句答一句,不像长林伯府李家,打半天才报出自家府邸。”
陈昭摆摆手,自然有人搬来椅子让他坐下:“你是一个忠心管事的,我不和你为难。本官就在这里等你主家过来,派人去叫吧,甄家若是不来个有分量的,我就杀了你,然后再烧了这艘船,最后拜访你们甄府。”
他语气平淡,态度温和,可是想想他做的事,以及他的身份,管事不敢多说,赶紧吩咐人去做了恶。
青莲舫是秦淮河上有名的画舫,自然有不少船跟着,就像后世机场总会有几个粉丝迎接偶像那样。
再加上秦淮河上风月十里,到处是客人。
如今画舫上闹出那么大动静,陈昭施施然的在岸上等着,于是一传十,十传百,短短半个时辰,几千人便远远地围上来,更有不少画舫停了下来,静待事态发展。
陈昭坐在那里,自然重新置办了酒菜,赵半河与韩孝忠陪坐一旁,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秦淮夜色。
赵半河也低声解释这个甄家。
其实不用赵半河解释,陈昭或许不怎么熟悉长林伯府,但是对于江南甄家却是比较熟悉的。
其实陈昭也明白,只有手眼通天的顶级大佬才能开设青莲舫这样的顶级画舫,就如后世的天上人间一般。
这甄家虽然没有什么爵位,可人家家世不一般啊,甄家老太太,也就是当今家主甄应嘉的祖母甄老夫人,乃是太上皇的奶娘,甄应嘉的父亲,也做了几十年的江南织造,权势地位怎么说也是金陵顶级。
正如后世的天上人间类似,人家的老太太死活不挪窝,留着情分。
甄家老太太早早地搬离京城,挪窝金陵,也是为着留着情分。
做法完全相反,道理却是一般。
对赵半河来说,这甄家同样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他说这话的时候也是有些忐忑,随即想到今晚自己已经得罪了长林伯府徐家,再得罪这甄家实在是算不得什么,胆气又是壮了起来。
等了堪堪一个时辰,马蹄声响,一个锦衣汉子领着几人匆匆而来,听了管事汇报之后,便来到陈昭跟前。
“此人是甄家的管家金九龄,曾经在应天府做过总捕头,江南一带的捕头,都是他的徒弟。”
“来的是管家啊。”
陈昭嘿嘿冷笑。
贾乐山都见了,再见到金九龄也没什么,陈昭早就过了见了名人就惊喜的层次了,他只是暗叹甄家狂妄了。
钦差大人被甄家的管事拦路,这个甄家居然只派了一个管家过来,分明是没有把钦差大人放在眼里啊。
这金九龄走到陈昭面前,直接做了个大揖,起身之后连声说道:
“小的是甄府管家金九龄,因昨晚奉圣夫人微恙,家主侍奉左右,片刻不敢离身,所以派了小的过来,给钦差大人赔礼道歉,还请钦差大人见谅,府上这混帐脑袋坏掉,居然不知道轻重好歹,耽误了钦差大人的行程,在下先给钦差大人赔罪。”
这奉圣夫人自然是太上皇的奶娘,甄应嘉的祖母了。
也是甄家富贵至今的顶梁柱。
同时还是江南官场口中的老祖宗。
哪个大官去甄府拜访,敢不去奉圣夫人的院子里磕个头?
“原来奉圣夫人微恙在身,甄老爷侍奉左右啊。”陈昭理也不理金九龄,只是看向韩孝忠。
韩孝忠追随陈昭多年,自然闻弦歌知雅意,笑着说道:“奉圣夫人自然要好好照顾的,只是老人家身体不适,下面的画舫却饮酒作乐,鼓瑟吹笙,真是让人无语啊。”
“也不能这么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奉圣夫人目光深远,自然能安抚好一切。”陈昭笑着说道。
金九龄见状,知道眼前两位大人没把他放在眼里,面上不敢显露,继续拱手道:“钦差大人,我家老爷吩咐,一切都是甄府的错,府上管事不懂事,冒犯了大人的虎威,实在是该杀,小的这就处置了他!”
说完从手下那里接过一把刀,对着那个管事就要一刀砍下。
刀势凌厉,眼看就要一刀砍在那管事脖子上,却是一停,寸丝难进。
原来是陈昭筷子一伸,夹住了金九龄的刀。
金九龄其实也是武林中少有的高手,内力深厚,甚至比贾乐山还要高,就算是绝顶高手,也未必能在十招之内击败他。
但是陈昭却是筷子一伸,便轻松夹住了他的刀。
金九龄微微一挣,发现纹丝未动,不由得骇然,深深明白对方是一个内功深不可测的大高手,当即松手。
“这管事也是尽忠职守,也是奉命办差,到也用不着杀他。”陈昭说道:“劳烦你这位金管家弄些油和柴禾来!”
金九龄不明所以,但不敢怠慢,连忙吩咐下人去办,秦淮河边青楼酒楼密布,油和柴禾都是必备之物,弄来也是简单。
不多时就在岸边堆了不少,此时围观的人也是越来越多,河面上已经走不动船了,全是停下的画舫,场面也越来越喧闹嘈杂看着一坛坛的油,一捆捆的柴禾差不多了,陈昭开口笑着说道:
“金管家,回去告诉你们甄老爷,奉圣夫人微恙在身,底下的丝竹乐器还是不要弄了,我帮甄老爷把这画舫烧了,给奉圣夫人冲冲喜。”
说完之后,陈昭回头吩咐了几句,锦衣卫们立刻冲上画舫,将所有人都赶下船来,然后洒满了油料,堆满了木柴。
待一切准备好了,陈昭接过一个火把,昂然而立,看着数千围观之人,朗声道:“听闻奉圣夫人微恙在身,那就烧了这船给老人家冲喜!”
说完手臂一挥,火把扔进画舫,顿时熊熊烈火,噼里啪啦的烧燃起来。
整个秦淮河上下,顿时一片瞩目。
本来嘈杂的人群,全都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
这可是甄家的产业啊!
这可是美轮美奂,秦淮河象征的青莲舫啊!
这位钦差大人就这么一把火烧了!
好威风好霸气啊!
正在人们惊愕之际,陈昭转身对金九龄道:“你回去告诉甄老爷,本官待天明处理完长林伯府那档子事之后,便会登门拜访甄府,看望奉圣夫人。”d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