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成在一旁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跟老僧入定了一样。
宣安醉眼朦胧地朝柳梦成看去,不由得笑出了声。
“咳咳,好了,你出去叫人重新烫一壶酒,上几个菜送上来。梦成,你过来,咱喝几杯。”宣安身边的花娘打发出去备酒菜。
柳梦成见屋子里就剩下了自己与宣安两人,便听命走了过去,挑了一张离着宣安的塌最近的一张椅子坐了。
宣安,等着人送酒菜,屈起了一条腿,一只手往自己的膝盖上打着拍子,一边摇头晃脑地哼着最近京中最流行的小曲儿。
还别说,他音色还不错,唱的到是有模有样,宣安自我感觉也良好。
他这一唱完,正想着再来一曲刚学会的“鸳鸯扣”,却突然听到柳梦成轻声道:“世子爷,听说今日县主她受了伤?”
宣安只得先将小曲儿放下,点头道:“是啊,她去温家园的王家,被刑部侍郎家的小姐将脸伤了。”
却没看见柳梦成脸色一变,双拳紧紧地握紧在了身侧。
“住在东城猫眼儿胡同的那个刑部右侍郎王栋?”柳梦成的声音平静中带着僵硬。
他管着王府里的文书往来,对京中大臣们的住址了若指掌。
宣安点了点头:“对,就是他!”
“县主今日叫世子爷进内院是为了这件事情吗?”
宣安觉得有些奇怪,可是他虽是清醒了些,之前毕竟是喝了许多的酒的,因此脑子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又想到自己妹妹提出的那个要人命的摇头,很是有些心烦。
“怎么出去半天了还不来,爷要的酒菜呢?”宣安朝着外头吼了一声。
门外一般都是有人守着的,所以宣安才一出声,外头就有个赔笑的声音道:“姑娘已经去帮爷叫去了,马上就来,爷您请稍等。要不奴才帮您再去找几个美人儿来伺候?”
“去去去……给爷去催酒菜去!”宣安摆手吼道。
门外那龟奴忙应声去了。
“世子爷有何烦心之事?说出来看看梦成能否帮忙一二。”柳梦成对宣安这个人摸得很透,见状早就知道他是遇上了烦心事,忙趁机道。
宣安与柳梦成算是一起长大,柳梦成平日里对他这个世子也很是尊敬,没少帮他做事情。因此他心中是觉得柳梦成可信了,又因为喝了许多的酒,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便将自己家妹子的要命嘱托给柳梦成说了。
“你说我这个妹子吧!真是最毒妇人心!居然想着要人命!这事儿可不好干啊,那王栋怎么着也是个三品的官儿,而且还有个当阁老的叔父!咱王府……哎……爷可不敢!”
他没有看见柳梦成那清秀的脸上的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盯着他的目光也是让人一看见就能打颤的。
“世子,县主只有您一个哥哥,她被人欺负了不找你找谁?您怎么能这么说她?”柳梦成低下了头,咬着牙道。
“呃……可是这事儿我干不了啊,若是最后出了事情,谁承担?”
“我!”
“嘎?”宣安傻傻地转头看向柳梦成,见他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盯着自己,不由得有些愣住了。
柳梦成敛了下眼帘,起身走到宣安的榻前,一撂袍子跪了下来:“卑职愿为世子爷效这犬马之劳。”
宣安眨了眨眼,心道刚刚果然是眼花,柳梦成怎么会有那种眼神呢?他明明就是自己养的一条忠心的小狗嘛。
想起刚刚柳梦成的话,宣安有是一阵自得。可是想到他请命要去做的事情,宣安有些犹豫:“你的心意爷知道,爷是不会亏待你的。只是这件事情还是算了吧,啊?”
柳梦成捏紧了拳头,眼中的鄙视和厌恶被他低头遮住了,只听他缓声道:“若是最后事发了,卑职保证不牵连您与县主,卑职会一力承担下来,到时候世子爷您只要推说不知道就行了。您只要借给我几个人。”
顿了顿,柳梦成一字一句道:“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连女人也保护不了,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宣安被他一激,又听他说不会牵连上自己,想着妹妹的威胁,便有些被说动了:“真的不会牵连上爷?也不会牵连王府?”
“卑职以性命保证!”
“可是那些随着你去的人呢?若是他们……”
“他们的身家性命全都捏在您的手上,就是他们不顾惜自己的命也得顾惜自己身后的家小,没有人敢出卖您的。”柳梦成不以为然道。
“呃……那好吧。”
“卑职多谢世子爷成全。”柳梦成脸上的表情终于不再那么僵硬了。
“嘎?”宣安有些莫名其妙,明明是你帮我做事,怎么是你谢我?
这时候外头的门被敲了敲,原先的那位花娘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几个端着杯盘的小丫鬟。
“来来来,帮爷们斟酒布菜。”宣安朝着那花娘招手道。
“世子爷,卑职先回去了。让这位姑娘好好陪你吧。”柳梦成道。
宣安见他执意要走,便也没再留他,摆了摆手让他去了。
柳梦成看了一眼醉醺醺的宣安,藏起心中的不屑,告退出去了。
这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柳梦成不想进府惊动门房,也不想带着一身酒气与脂粉气回去。便驾轻就熟地去了王府后门的一条胡同,钻了两个狗洞,爬了三棵大树,终于到趴在了一棵枝繁叶茂,枝叶已经伸展到了王府内院的一颗大樟树上。
柳梦成在大樟树上躺了,身子紧紧靠着树干,眼睛却是盯着内院的某一处屋檐。
“惠……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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