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莺虽然贵为皇后,但是不知道为何,她对沈惟有一种发自骨子里的惧怕与服从。
沈莺记得,小的时候并非是如此的。沈惟比她年纪小,是她的弟弟,又因为他沈怀中唯一的儿子,母亲自小也对他格外娇宠,她这个当姐姐的自然也是疼爱这个温柔又乖巧的弟弟的。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之间的角色开始对换了过来。
沈惟再不是那个扯着她的裙裾,娇娇糯糯地唤她姐姐的沈惟了,他成为了沈家实际上的当家人,成为了像她的保护者一样的角色,连父亲沈怀中对于沈惟的决定都很少反驳。
沈莺也觉得自己今日的情绪太失控了,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让她如此的疑神疑鬼,甚至怀疑自己的弟弟会对自己的孩子见死不救。这怎么可能?沈家盼望一个皇子已经盼望了很多年了,若是自己有孩子,将来能继承大统的话,那沈惟就是皇帝的舅舅,沈家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
想到这里,沈莺有些歉疚道:“皇儿的事情过后不久,又要忙选秀的事。我最近有些太累了,所以……对不起,阿惟,我不该连你都怀疑的。”
沈惟闻言,安慰地朝着沈莺一笑:“我并不是责备你怀疑我,我只是担忧你身在这个位置,却是不能好好控制自己的言行,给自己惹麻烦。这里是内宫,而我一个男子,终究是不好总是出入的,所以以后若是没有重要的事情,你捎话与我就是了。”
“是我疏忽了,你说的对。”皇后收了眼泪。又平静了心绪,此刻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高贵与端庄。她坐直了身子,整理好了自己的衣饰与表情,与刚刚绝望哭泣的那个女子判若两人。
沈惟看着,眼中闪过满意。面上的神色便更加柔软温和。
“对了,你真的要娶王家的二小姐?”皇后一旦恢复正常,便开始与沈惟谈正事。“虽说她也是王家的女儿,可是毕竟是庶出的。若是王筝的话,因为她是王显的独女。到也还算般配。可是二娘……而且这一次,虽说她身上的毒是我们自己下的,有蒋太医在要解不难,可是她的手是真的经脉全断,已经废了……”
皇后欲言又止地看着沈惟,她的意思很明显,这样一个身份不显的残疾女子实在是配不上他。
沈惟垂眸漫不经心地听着,直到皇后说完。他才一笑:“我原本也只是试一试她,不想她到真算是个人物,一只手说废就废。眼也不眨,连毒药也喝得痛快。让我到是欣赏起她来了。”
“你是说她是故意让自己的手断掉的?”皇后不敢置信道。
沈惟挂着浅笑偏头想了想:“我只是让她受些伤,至于怎么让自己伤就是她自己的事情了,是不是故意的也已经不重要了。她如此舍得,自然是因为有所求,只要她有所求就好。说不定满京城的名门千金也就是她与我合适了。”
他的婚姻,需要的只是一枚可以掌控的棋子,而不是对他抱有妄想的,容易感情用事的妻子。王二娘这样的人,识时务,懂取舍,必要时狠得下心,这才是他目前所需要的。
皇后还是对二娘当自己的弟媳有些不满意,不过沈惟既然决定了她也没有办法,只道:“你开始说要娶王家三小姐,我瞧着那到是个不错的,可惜太后她终究还是先顾着宣家……算了,都已经定下了,现在再说什么也是没有用了。”
“王家三小姐么……”沈惟若有所思,眼中的情绪却是让皇后有些看不懂,只听他低婉的声音说道:“那到是个特别的女子,我当初想要娶她也不过是想要看看能不能改变……”
说到这里,沈惟却是突然回神打住了,朝着皇后淡淡道:“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还有事情要去与父亲商量,先走了。”
皇后虽然好奇,但是也不追究,点头道:“这桩婚事,我会处理好的,你回去让母亲准备好纳娶之事就好。”
沈惟朝着皇后笑着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二娘这边发起了低烧,这边伺候的宫女忙去报到皇后的宫中,可是皇后宫里的嬷嬷却说皇后暂时不见人。这边的掌殿嬷嬷只有自己派宫女先去太医院那边去寻太医来。来的却是蒋太医。
三娘看到个信得过的熟人,自认是心中高兴的。
蒋太医摆起了架子,说自己诊脉不要人在一旁伺候着,要将宫女们都赶出去,可是他又说了,碍着骨肉亲情他可以大发慈悲让三娘留下来照看。
三娘在一边看着蒋太医装腔作势地糊弄一干小宫女,啼笑皆非。但是蒋太医是在太后面前也说的上话的人,连皇后见了他都要礼让三分,这里又暂时没有一个正经的主子在,加上人人都知道蒋太医治病有许多怪毛病,因此竟然无一人敢违抗,劝都乖乖地退了出去。
见人都走完了,蒋太医也不看三娘,只摸着胡子走到二娘的身边一番望闻问切之后,从自己的随身药箱子里拿出一个针灸包,从一排银针当中挑出了三根又长又粗的,眼疾手快地对着三娘头上的几个穴位就刺了进去。
三娘忍不住别开了眼,太暴力了。
见蒋太医记下就施完了针,二娘全身抽搐了几下,头一偏,似乎是昏厥了过去,不过三娘也不知道二娘开始是不是醒着的,所以也不敢断定。
只是见蒋太医已经施施然地起了身,三娘有些好奇道:“太医,这就能退热了么?这是什么针法?”
不想蒋太医白眼一翻,嘶哑的声音一如既往:“老夫是什么段数的?发个热还用的找我?杀鸡用牛刀!老夫只是想要她晕过去而已!”
“……”
见三娘一脸古怪,蒋太医不以为然道:“这丫头命硬着呢,发个热而已,暂时还死不了人,你不必担心她死在你面前。她身上的毒,也是好解的,算不得什么。”
“她中毒了?”三娘惊讶地转头看躺着一动不动的二娘,她头上插着三根粗长的银针,三娘头皮有些发麻,针拔了会留下血窟窿吧?
不过除此之外也看不出有什么中毒的迹象啊!不是说中毒之人,面色会发黑么?二娘只是面色白得有些憔悴而已,但是三娘觉得那应该是失血过多才会如此。
“别看了,能让你看得出来的那是什么毒药?能让老夫出手的,自然是有些来路的毒。”蒋太医的自负,随时随地不加掩饰,三娘想,不知道宣韶有没有学到他这毛病。
如果有的话,那得趁早赶紧治了。
当然,这些腹诽三娘是半点也不会流露在表面上的,只顺着蒋太医笑道:“既然如此,那太医您定是能解了,那就好了。”
蒋太医却是突然面色一整,认真道:“你真要我给她解了?”
三娘一愣:“不……然呢?”
蒋太医撇了撇嘴,一脸理所当然:“听说你这姐姐不是个什么好鸟,若是让她就这么没了,你不是少了很多麻烦么?她救驾而死也是死得其所,死后荣光无限。老夫帮你做一次杀人的屠夫也没有什么,就当是给你和韶儿的成亲之礼了。”
三娘闻言认真想了想,似乎真在在想此计可行与否,蒋太医也不着急,等在一旁悠闲地喝着茶,一边还啧啧赞道:“这茶不错,上好的蒙顶甘露,皇后娘娘到是对你姐姐挺照顾。”
三娘瞥了老神在在的蒋太医一眼,慢悠悠道:“传说太医您那里有一对极品的血灵芝,能起死人而肉白骨的。”
“嗯?”蒋太医不解地看了过来。
三娘矜持地一笑:“礼物还是那对血灵芝好了,不然您这个当师父的也太吝啬了些。”
“噗……”蒋太医一口茶喷了出来,抖着手指了三娘,不可置信道:“你……你……”
三娘忍不住也笑出了声,她是知道蒋太医与别人不同,世俗礼教在他面前狗屁不如,所以才会大着胆子与蒋太医开玩笑的。
三娘怕真的把蒋太医气到了,收敛了神色:“太医,你看我姐姐中的毒是不是来自南疆?”
蒋太医好不容易顺好了气,瞪了三娘一眼:“韶儿他乖巧懂事,怎么会……怎么会……”见三娘一脸的一本正经模样,蒋太医只得顾忌自己作为长辈的颜面,没好气道:“南疆那么多毒,你当我是神仙啊?样样都知道?不过……”
蒋太医突然若有所思:“经你这么一说,我到是想起来了,我刚刚尝了尝她的血,发现解这毒所要用到的草药当中,有一味是生在在极寒之地的。一般来说,毒药与解药都是相辅相成,就如同世间万物之阴阳,它们相克却也是相生的。”
三娘刻意忽视了蒋太医说的那句尝了二娘的血的话,她虽然不懂医术,但是蒋太医的话她大概是明白了。
“那她就不能死在您手里了。”三娘皱眉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