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拿这种事情骗你?”
寇季瞥着曹佾笑着说。
曹佾果断摇头道:“自然不会……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连后位的事情也能插手。”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后位归属,乃是由官家亲自裁定的。我只不过是给了官家一些建议而已。”
曹佾有些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听寇季话里的意思,后位的归属问题,不仅仅是他的原因,还有赵祯的原因。
曹佾可不认为,以赵祯如今的年纪,以及性子,会做出联姻的举动。
所以这中间必然有故事。
寇季也没有隐瞒曹佾,当即把在宫里和赵祯聊过的一些话,痛痛快快的告诉了曹佾。
曹佾听完了寇季的话,也是目瞪口呆。
“太后居然会在选后的问题上为难官家……”
曹佾真的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
历来在皇帝选后的时候,太后大多时候都会顺着皇帝的心思做事。
就算要违背皇帝的意思,那也该给皇帝讲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难免伤到了母子情分。
被皇帝所不喜,导致母子隔阂,双方对着干。
太后刘娥也就撞上了赵祯这么一个仁厚的皇帝。
若是碰上了那些心思阴沉的,估计早就变成了御花园里的化肥。
曹佾腹谤完了赵祯,目光热切的看向寇季道:“如此说来,你倒是真的送了我曹家一桩大富贵。”
依照朝廷的惯例,皇帝的岳父,以及皇帝的大舅子,以后加官进爵那是必然的。
若是再能给皇帝剩下个一男半女,以后三四代人都不用愁。
这些东西可不是花钱就能够卖来的。
寇季瞥了曹佾一眼,不咸不淡的道:“现在相信我所说的话了吧?”
曹佾一个劲点头。
顿了顿,曹佾看向寇季,疑问道:“其实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为何偏偏选我曹家?”
曹佾话里的意思,寇季自然明白。
曹佾所指的那个更好的选择,是向家小妹。
以寇季和向家的关系,若是捧向家小妹做了皇后,那他不仅能够借此加官进爵,同样也可以借此拉近寇府和皇家的关系。
赵祯也就不需要在私底下,偷偷摸摸的称呼他一声四哥。
而是可以在一切非正式场合,喊寇季一声姐夫。
别人也挑不出什么错。
寇季幽幽的道:“后位落到了你们曹家,那是富贵,可落到了向家,未必是富贵。”
向敏中几个儿子是什么德行,寇季心知肚明。
他们不仅不能成为向家小妹的助力,反而会成为向家小妹的累赘。
若是向家小妹成了皇后,那向家的人,还不得借着向家小妹的名头,大肆敛财。
到时候向家小妹,恐怕要被家人连累,被人弹劾,丢掉后位。
从古至今,但凡丢掉了后位的皇后,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除非皇帝对她宠爱有加。
可赵祯心里明明藏着人,又怎么可能再去宠爱向家小妹呢?
别人不了解赵祯,寇季却了解。
赵祯是一个极守规矩,却又极重情义的人。
史料上记载,刘娥执政期间,俨然把赵祯当成了一个传声筒,一个傀儡。
即便如此,赵祯在亲政以后,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更没有在刘娥娘家人身上报复。
此外,代北的张氏女在被刘娥赐给了刘从美以后,赵祯也没有强夺。
但却在亲政以后,对另外一个张氏女宠爱有加,若不是满朝文武劝阻,他估计已经立了张氏女为后。
那个时候,曹皇后还活着。
赵祯大概是觉得,自己对代北的张氏女有所亏欠,所以就补偿到了另外一位张氏女身上。
由此可见,向家小妹即使在寇季的力捧下,成为了皇后,也很难在后位上立足。
既然如此,寇季干嘛又要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曹佾听到了寇季的话,只觉得寇季是在担心向家的底蕴不足以支撑向家小妹在后位上坐下去,没多想其他的。
他心中甚至有些暗喜。
若不是向家底蕴不足。
这种好事又怎么可能落在曹家头上。
曹佾盯着寇季,一脸严肃认真的道:“四哥找我过来,是打算让曹家做什么?”
寇季笑道:“原本是想找曹伯父,跟曹伯父商议的。不过曹伯父既然派你过来了,我跟你商议也是一样。你回去以后带话给曹伯父,让他约束你曹家子弟,近些日子不要出去惹事,免得一些纨绔名声,传遍朝野,平白的让朝臣看轻了你曹家,也连带着看轻了曹妹妹。”
曹佾闻言,重重的点头。
纵然寇季不提此事,他回去以后,也得告诉曹玮,约束曹家的子弟。
寇季见曹佾点头答应,就继续说道:“然后再让你曹家的其他女子们,没事的时候出去搭棚舍粥,让汴京城里的百姓,帮着传扬传扬你曹府女子的名声。”
曹佾再次点头。
寇季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曹佾自然心知肚明。
曹家其他女子的贤良淑德的名声传出去了,那么被特意选送入宫的曹家妹妹,自然是那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人物。
见寇季不再言语,曹佾疑惑的问道:“然后呢?”
寇季摊开手,诧异道:“就这些啊。”
曹佾愕然的道:“谋划一个后位,这么容易?”
寇季脸色一黑,没好气道:“哪有那么容易。要是真的仅凭施舍一些粥,博得一些好名声就可以。那汴京城早就变成了一个没有饥饿的人间乐土。
后位的归属,最终还是要由太后、官家二人定夺的。
让你曹府去舍粥扬名,只是为了避免官家在选中了曹妹妹以后,百官们的弹劾。”
曹佾沉吟道:“若是太后不同意,那我们曹家的粥岂不是白施舍了?”
寇季揉了揉脑壳,低声骂道:“你是不是傻?后位上坐着的,那是要母仪天下的人物。若是没有贤名,如何母仪天下。
曹妹妹有贤名,其他人却没有。
官家指定曹妹妹做皇后。
太后指定其他人,百官们向着谁,还需要多问吗?
太后不论指定谁为皇后,皆会被曹妹妹比下去。
百官自然会帮曹妹妹说话。
现如今,太后已经没办法一手遮天了。
在官家和百官们的支持下,凤冠必然稳稳的落在曹妹妹头上。”
曹佾听完了寇季的分析,起身,对寇季深深一礼,“此时若成,我曹家欠你一个人情。”
寇季一愣,似笑非笑的盯着曹佾,“我要什么,你曹家都肯给吗?”
曹佾郑重的点头。
为了曹家几代人的富贵,付出多大的代价,那都是值得的。
寇季起身,拍了拍曹佾的肩头,笑道:“行了,速速回去准备吧……时间可不等人……汴京城里并非只有我一个聪明人,我能想到博名声的点子,别人也能想到。”
曹佾闻言,抱了抱拳,快速的离开了寇府。
寇季盯着曹佾离去的背影,笑着摇头道:“还我要什么,你们曹家都能给?就怕我到时候割肉的时候,你曹家舍不得。”
寇季甩了甩袖子。
回了四君园。
此后一段日子里。
曹家真的依照着寇季的吩咐行事。
约束了府上的那些纨绔子弟,在汴京城外广设粥棚。
曹家的女子,每日都能借着各种由头,给汴京城里那些穷苦的人,施舍粥食。
曹家也够狠。
为了尽快的帮曹家的女子博名声,下了血本。
几十万贯钱财的粥食派出去。
愣是让汴京城里那些乞丐,已经穷苦人,吃了几个月的饱饭。
乞丐、穷苦人们,吃了曹家的饭,自然替曹家说话。
一连串赞扬曹家女子的顺口溜,从他们口中说出来,传遍了汴京城。
曹家女子,俨然成了活菩萨的代名词。
寇季对此,倒是没有在意。
因为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朝堂上。
从进入到六月以后,朝堂上的变动,让他看的瞪目结舌。
被寇季寄予厚望的马元方,一夜之间,从一个战场上的老卒化身成为了一个战场上的宿将,在垂拱殿的战场上,大杀四方。
原本,寇季觉得需要很久才能啃下的将作监,愣是被马元方用了三日,给搬到了。
马元方在垂拱殿上,舌战群臣。
骂的群臣体无完肤。
后又携带者各地方送上来的万民血书、地方官员奏折,冒着被打死的风险,在垂拱殿上,状告将作监的人不作为。
罢黜将作监,似乎成了民意。
最终,在寇准授意下,赵祯以安抚民心为由,先是拆分了将作监的权力,将其中一部分宫廷内的御用品的营造权,交给了少府监,将其余的营造权交给了工部。
然后,将作监就变成了一个只有一位少监坐镇的清水衙门。
随后在武勋们接连炮轰下,朝廷罢黜了将作监。
自此,将作监成为了一个过去式。
然而。
就当所有人以为,朝堂上的争斗要平息的时候。
马元方再次把矛头对准了少府监。
直言少府监借着帮朝廷铸造钱币的职权,借着铸币火耗为由,贪污成风。
少府监背后的皇亲国戚,听到这话以后,立马就不答应了。
一个个久不上朝的王爷、国公、驸马等等,纷纷涌进了朝堂,跟马元方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满朝文武在这个时候,一面倒的支持马元方。
在他们看来,他们在将作监受到了伤害,那就应该找人,帮他们分担伤害。
同样是在朝廷吸血,我如今被打掉了牙齿,那么你的牙齿也别想长全。
最终,在赵元佐、赵元俨二人不出的情况下,皇亲国戚们败北。
少府监被迫交出了铸币权。
当王云升喜滋滋的捧着少府监的铸钱模板,送到寇季面前的时候,寇季仍旧处在懵逼状态。
他为了从少府监、将作监,拿回工部的权力,没少谋划。
为了应对那汹涌澎湃的反抗的力量,他可是做了不少准备。
如今有一半也没用上。
“满朝文武真的这么好欺负?”
寇季低声咕哝了一句。
满朝文武、皇亲国戚们有点太好欺负了,好欺负的让他觉得不真实。
王云升捧着铸钱的模板,躬身站在寇季身前,听着寇季的话,疑惑道:“什么好欺负?”
寇季缓缓回神,摆手道:“没什么……”
“哦……”
王云升答应了一声,然后喜滋滋的把铸钱模板递给到了寇季鼻子前,激动的道:“上官,咱们工部拿到了少府监铸钱的权力了?
从今往后,大宋朝的钱,就由咱们掌管了?”
寇季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目光在王云升手里的铸钱模板上瞥了一眼,随口道:“拿去熔了吧。”
王云升脸上激动的神情一僵,一脸愕然的道:“上官……您……您说什么?”
“拿下去,熔了……”
王云升听到这话,急了,“上官,我们好不容易从少府监抢到了铸钱的模板,怎么能溶了呢?若是溶了,我们还怎么铸钱?”
寇季没好气的道:“一堆破烂,有什么好在意的。我们要的是少府监铸钱的权力,不是少府监铸钱的模板。如此不堪入目的模板,你从我府上随便拉出去一个匠人,都能做得出来。
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把他当成一个宝贝?”
王云升捧着铸钱模板,有些激动的道:“可这上面的是官家的御笔!”
寇季翻了个白眼,“我缺官家的御笔?”
王云升一脸愕然。
寇季还真不缺……
寇季双手叠在腹部,淡淡的道:“我工部既然拿到了少府监的铸钱的权力,那就应该有一套新章程,新的铸钱模板。
我们要比少府监做的更好。
如此,满朝文武才能看到,我工部之所以能够取代少府监,是因为我工部有真本事。”
王云升赶忙拱手道:“一切全凭上官吩咐。”
寇季点头道:“你回到工部以后,召集工部的人手,先把铸钱作坊建造起来。铸钱用的模板,以及铸钱用的匠人,你无需操心。”
“下去吧……”
王云升拱了拱手,退出了寇府。
寇季在王云升离开以后,招来了寇忠。
“寇忠,江陵铸币作坊还剩下多少人?”
寇忠躬身道:“除了送去雷州的三百二十四人外,如今还剩下一百一十六人。”
寇季点头吩咐道:“即可让江陵铸币作坊的管事,关停江陵铸币作坊,将人手送到汴京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