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蝶正喝着茶,闻言险些惊得摔了手中的茶杯,她连忙站起来:“快、快请大夫!”
“已经派人去请了。”采南说。
宋蝶点点头,抬脚往宴厅去,到厅中时,见大夫已经到了,经过诊断,确认是中毒,又一一排查桌上的酒菜,最后确认是一道菌菇汤有毒,应是混进了一种有毒的蘑菇,所幸毒性浅,大夫写了药方,宋蝶忙让人去抓药熬了一大锅解毒汤给众将士服下。
见将士们服下解毒汤后明显好转,宋蝶不由暗自庆幸,她因为担心今天庆功宴有将士喝酒喝出毛病,提前请了大夫在府中,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好好的庆功宴闹出中毒这种岔子,顾玄启自然不能容忍,当即沉声发问:“今日庆功宴是谁负责?”
宋蝶抬头一看,见顾玄启满面怒色,不禁头皮一紧,上前认错道:“回王爷,今日庆功宴是妾身一手操持,妾身一时疏忽,险些酿成大错,请王爷恕罪!”
顾玄启怔了下,他没想到今日庆功宴是宋蝶一手操办,更没想到她居然傻到自己跳出来揽下所有过错。
当着众将士的面,顾玄启不好徇私,只好斥道:“看看你办的好差事!将士们舍生忘死奋勇杀敌,好不容易击退南诏凯旋而归,你就是这么给他们庆功的吗?”
“就是,哪儿有拿毒蘑菇庆功的?”
“老子没死在战场,却差点死在庆功宴上,你说可不可笑?”
“这宋夫人就是仗着王爷宠她,才不把咱们的性命放在眼里!”
“……”
将士们纷纷指责抱怨。
宋蝶咬了咬唇,继续认错:“妾身自知有罪,请王爷责罚!”
“那便罚你去英烈堂,代今日中毒的将士们为死去的英烈战友祈福三天三夜。”顾玄启一狠心道,今日众将士都盯着呢,他若是罚轻了,怕是无法平愤,对宋蝶的名声也不好。
宋蝶心下一惊,英烈堂是王府为祭奠此战中死去的万千英烈所建,里面供奉了上万块牌位。
顾玄启罚她去英烈堂祈福三天三夜,就代表着她得去跪上三天三夜。三天下来,不说膝盖受不受得了,夜里与万千英魂共处,她只想想心里就发毛。
然事已至此,她除了认罚,也别无选择了。
宋蝶正要躬身认罚,却见王妃突然站起来道:“王爷息怒,臣妾身为王妃,庆功宴理应由臣妾负责,今日之事,是臣妾督管不力,请王爷连同臣妾一起责罚!”
“今日庆功宴既不是王妃负责,自然与王妃无关,不能责罚王妃。”
“就是,王妃这次立下赫赫战功,赏都来不及,怎么能责罚呢?”
“王妃娘娘还是太心善了,竟然为一个小小侍妾顶罪……”
将士们纷纷为王妃说话。
“今日之事与你无关,你且坐下。”顾玄启道。
叶从霜却没有听命,而是坚持道:“臣妾愿以战功替宋氏减轻责罚!”
“荒唐!岂有以你的战功替她人减罪之理?”顾玄启不同意。
这时,叶向黎突然站起来道:“那用宋夫人自己的战功,总可以减轻罪责了吧?”
“宋夫人都没上过战场,哪儿来的战功?”
“叶家这小子莫不是糊涂了?”
“……”
将士们窃窃私语。
别说别人了,宋蝶自己也有些迷糊,她什么时候立过战功?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叶向黎面对众人的质疑,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诸位有所不知,此前军中粮草不足,而朝中征调的粮草又迟迟没送到,将士们险些就要饿肚子时,正是这位宋夫人自己出钱买了一大批粮草及时送到军营,咱们才能吃饱上战场,打赢这场仗!大伙儿说,宋夫人这算不算是立了战功?这份战功可不可以抵罪?”
“还有这回事?若真如此的话,还真算是立了大大的战功!”
“原来先前那批粮草是宋夫人自己出钱买的,我还以为是王爷从别处调集的。”
“看来咱们都误会宋夫人了,汤里混进毒蘑菇应该不是宋夫人故意的。”
“……”
将士们纷纷议论,也没人再追究毒蘑菇的事了。
将士们不追究,顾玄启却不能真的完全不追责了,他想了想道:“宋氏既有粮草之功,那便将责罚减为一夜。来人,送宋氏去英烈堂!”
能从三天三夜减为一夜,宋蝶已经心满意足了,她感激地看了眼叶向黎,才跟着侍卫去了英烈堂。
宋蝶走后,庆功宴继续,菌菇汤已经被人撤下,将士们继续喝酒庆祝。
顾玄启却没了喝酒的心思,只吩咐张海下去查查毒蘑菇是怎么混进厨房的,虽然有些毒蘑菇难以分辨,但总不至于这么巧,偏偏就出现在庆功宴上。
不一会儿,张海回来禀报说负责采买食材的陈婆子畏罪自尽了,留下遗书说是为了给之前被发卖的吴婆子报仇,才故意在庆功宴上混进毒蘑菇来陷害宋夫人。
顾玄启皱了皱眉,事情当真这么简单?他总觉得此事另有蹊跷。
“继续查,查个水落石出。”顾玄启吩咐。
“是。”张海心中一凛,王爷这意思是那自尽的陈婆子背后有人主使?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在王府兴风作浪?
英烈堂黑漆漆的,只点了两盏油灯,灯光昏暗,照得堂中牌位影影绰绰的,宋蝶跪在冰凉的地上,心里却直冒寒气。
宋蝶胆子小,不敢看那些牌位,只好紧闭着眼睛,默默在心中念着地藏经,为这万千英魂超度祈福。
不知过了过久,宋蝶腿跪麻了,正要挪一下换个姿势,就闻见烧鸡的香气,她忙睁开眼睛,果然看见叶向黎蹑手蹑脚地从窗口溜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宋蝶很惊讶。
“我看你忙了一晚上没吃东西,给你送烧鸡来了,快趁热吃吧。”叶向黎递过烧鸡。
“这、在英烈堂吃烧鸡,不太好吧。”宋蝶有些犹豫。
“这有什么?”叶向黎直接打开纸包,撕了一半烧鸡放到台上供奉,将另一半重又递给宋蝶,道:“他们吃一半,你吃一半,这下总可以了吧。”
宋蝶还真有些饿了,便也没再矫情,接过烧鸡小口小口啃了起来。
叶向黎在一旁看她啃烧鸡,想到庆功宴上发生的事,忍不住道:“王爷也太心狠了些,竟然罚你一个弱女子来英烈堂祈福,亏你还是他的宠妾呢。”
“我办庆功宴出了差错,理应受罚,王爷也是秉公办事。”宋蝶为王爷辩解。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说?”叶向黎小声嘀咕了句。
“还有谁这么说?”宋蝶讶异。
“有次姑姑违反军令,被王爷按军法处置,打了足足十棍,丝毫不顾及姑姑是他结发之妻。当时我抱怨了几句,姑姑也是像你这样,帮王爷说话。唉,女人啊……”叶向黎长叹一口气。
宋蝶愣了愣,她帮王爷辩解,是因为她心里有王爷。王妃被打了军棍还帮王爷说话,是不是说明王妃心里也有王爷?那次她去军营,王妃看王爷的眼神中虽然有些异样的光彩,但那更多的是一种崇敬和感激,难道后来日久生情,导致王妃真的喜欢上了王爷?
“王爷和王妃并肩作战大半年,应该已经重归于好了吧?”宋蝶试探道。
叶向黎摇摇头:“在军营里两人看起来倒是很和睦,但一直是以上下级相处,离重归于好还远着呢。要不是看王爷能文能武英勇善战,确实配得上我姑姑,我都想劝我姑姑和离了!”
原来王爷和王妃还没有重归于好,宋蝶心里松了口气,却听叶向黎问她:“你有没有什么好法子能让他们重归于好啊?老是这副样子也不是个办法啊。”
宋蝶怔了下:“我能有什么法子?”
“你不是王爷的宠妾吗?你肯定知道怎么讨好王爷吧?”叶向黎问。
“我都被罚到这英烈堂了,算哪门子宠妾?”宋蝶摇摇头,见叶向黎一脸苦恼,便犹豫道:“王妃若真想和王爷和好,何不直接向王爷坦承心意?王妃是王爷的结发之妻,想来王爷不会拒绝她的心意的。”
叶向黎闻言更苦恼了:“我姑姑脸皮薄,让她上战场杀敌简单,让她跟王爷坦承心意,怕是比登天还难。”
宋蝶沉默下来,王妃若不先低头,想让王爷主动跟王妃和好怕是不太可能了,毕竟王爷当年被王妃伤得很深,还染上了所谓的‘洁癖’之症,也许就是怕再被似王妃那样心有所属的女子给伤到。
“好像有人来了,我得走了。”叶向黎说完匆匆跳窗离去。
叶向黎离开后没一会儿,宋蝶才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她忙将吃剩的烧鸡藏了起来,端端正正跪好,认真祈福。
大门打开,脚步声越来越近,宋蝶能听出这是王爷的脚步声,却假装不知道,没有回头,只眼角余光看见王爷手中拿着一个蒲团。
“坐吧。”顾玄启把蒲团放到地上说道。
“王爷这是何意?”宋蝶有些不解。
“本王只让你祈福,谁让你跪着祈福了?就不怕把膝盖跪坏了。”顾玄启冷声道。
宋蝶哑然,坐着祈福也能叫责罚吗?一般罚去祈福不都是等于罚跪吗?
但既然王爷说了,宋蝶也没必要跟自己的膝盖过不去,当即挪到蒲团上坐着祈福。
正要继续念经,却见王爷非但没走,还一撩袍摆在她身侧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