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宋蝶躺在床上,想着中午看到的那位苏良娣,想到自己和苏良娣有几分相似的容貌,想到翠蓉说太子对苏良娣是真爱,想到太子可能只是因为洁癖没办法宠幸苏良娣,才把她当成苏良娣的替身从扬州带回长安,想到他对她的所有宠溺都很有可能只是他对苏良娣真爱的投射,她就气得牙痒。
她之所以不回承恩殿,就是怕自己一见到太子就会忍不住扑上去狠狠咬他一口。
睡得迷迷糊糊时,突然有人从身后搂住她,宋蝶以为是来了歹人,下意识地从枕下摸出匕首反手扎了过去。
顾玄启眼疾手快地捏住她的手腕,夺了她手中的匕首扔到床下,低声道:“是孤。”
谁知下一瞬宋蝶就抱着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顾玄启皱着眉,却没抽出手,只任由她咬着,等她松口了才出声问:“气出完了?”
见宋蝶一扭头拿背对着他,他从身后抱住她,温声哄道:“还没出气?再让你咬一口?”
宋蝶挣了下想从他怀里出去,却没挣脱开来,冷声道:“殿下金贵之躯,来这下人房做什么?”
“今日少傅托孤给月茹带些东西,孤才去了猗兰院一趟,只略说了几句话便出来了。这么件小事,也值得你这般生气?”顾玄启耐心解释。
“月茹?叫的倒是亲热!”宋蝶冷哼一声。
“你究竟在气什么?”顾玄启皱眉问,他都解释清楚了,她怎么反倒更生气了?一个称呼都要介意?
宋蝶转过身来看着他,眼睛直冒火,忿忿道:“顾玄启,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把我当成苏良娣的替身?你真正喜欢的是不是你的月茹?”
顾玄启听了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替身?孤真正喜欢的是谁,你难道不清楚么?”
“可,可翠蓉说你对苏良娣才是真爱,说我和苏良娣长得有几分像。你,你是不是因为我和她长得像才把我从扬州带回来的?”宋蝶声音里满是委屈。
“翠蓉是谁?她说了你就信?何况,孤怎么没觉得你和月茹长得像?”顾玄启不解。
“你别管翠蓉是谁,你就说,我和你的月茹比谁更美?”宋蝶逼问。
“你出天花时的样子孤都能接受,你觉得孤还会在意美丑么?”顾玄启反问。
宋蝶想到在广州自己出天花时太子都能不离不弃地照顾她,心里的猜疑一下子打消了大半,但还是有些不确定地问:“殿下真的不是因为没法宠幸苏良娣才对我这么好的吗?”
顾玄启拧了拧眉:“孤第一次幸你时也并不知道你是否是处子之身,你这般猜疑孤简直毫无道理。”
宋蝶想到第一次是她主动轻薄的他,气势瞬间弱了下来,小声嘀咕:“殿下叫她叫的那般亲热,你敢说你不喜欢她?”
“月茹是少傅幼女,孤幼时便认识她,也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孤对她,并无男女之情。”顾玄启耐心解释道。
“哦,还是青梅竹马呢!”宋蝶语气有点酸。
顾玄启见自己怎么解释她都能从中挑刺儿,既然说不服她,只能做服她,于是他不再解释,直接低头堵住她的嘴……
云雨初歇时,宋蝶趴在太子怀里,有些疑惑道:“我和苏良娣为何会有些像呢?难道……”
顾玄启知道她在想什么,直接道:“别想了,苏少傅和他夫人感情甚笃,这么多年了府里连个妾室也无,不可能是你亲爹。”
“那我和苏良娣为什么会长得有几分像?”宋蝶不解。
“天下之大,毫不相干之人长得一模一样的都有,有几分像的就更常见了。何况,孤并不觉得你和月茹有什么地方长得像。”顾玄启说着嗓音低了几分,“在孤眼里,你是独一无二的。”
宋蝶唇角弯了弯:“要是让人知道殿下陪妾身在这下人房过了一夜,肯定又要骂我狐狸精转世了。”
“那就陪孤回承恩殿。”顾玄启慵懒道。
“现在?”宋蝶有些惊讶。
“嗯,这床实在有些硬,颇为不便。”顾玄启说完穿好衣服下床,直接用被子将宋蝶裹好,趁着夜色一路使轻功将她抱回了寝殿。
第二日,宋蝶在园子里见到翠蓉,听到翠蓉问:“宋掌园,昨晚张公公说承恩殿有株海棠生病了,想找你过去看看,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啊?”
“我已经看过了,没啥大毛病,就是水浇多了。”宋蝶随口诌道。
“哦。”翠蓉点点头,又好奇地问:“宋掌园,你脖子这儿是怎么了?怎么红了?”
宋蝶忙将领口往上提了提,面不改色道:“应该是昨晚去看海棠时被蚊子咬了吧。”
“现在才五月呢,蚊子咋这么早就出来了。”翠蓉有些纳闷,却没再追问。
宋蝶松了口气,下次坚决不能再让太子在她脖间留下痕迹,不然再被翠蓉发现,她总不能说自己天天被蚊子咬吧。
临近中午时,翠蓉尿急去了茅厕,宋蝶独自修剪一片月季花时,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谁让你剪掉这朵胜春月季的?”
宋蝶回头一看,就看到一名身穿茜色宫装的美艳女子带着两个宫女气冲冲地朝她走了过来。
“回娘娘,修剪花木乃是我的职责。”宋蝶行礼道。
“你是谁?本宫怎么从来没见过你?”祝良媛问。
“我是新进宫的宋掌园。”宋蝶答道。
“大胆,区区一个掌园,怎敢在我们娘娘面前自称我?”祝良媛身后一名宫婢大声斥道。
宋蝶没办法,只好改口道:“奴婢是新进宫的宋掌园。”
“你就是宋掌园?”祝良媛眯着眼打量她,见她脖间有红痕,她瞬间变了脸色。
昨晚听说张公公亲自去找一个什么宋掌园去承恩殿看海棠时她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张公公何许人也,是东宫总管,也是太子殿下身边最信任的人,区区一株海棠生了病,哪儿用得着张公公亲自去找人打理?
现在看来,她的预感果然没错,张公公那哪儿是找人去看海棠啊,分明是叫这个宋掌园过去为太子殿下侍寝!
宫外那个狐狸精她隔着宫墙斗不过也就算了,没道理在东宫里还要被一个小小掌园抢了侍寝的机会。
太子殿下虽然召了这宋掌园侍寝,却没给她任何名分,可见对她并不算喜爱。既如此,她怎么处置她都不为过了。
祝良媛于是冲身后使了个眼色,眠柳当即站了出来呵斥道:“宋掌园,你私自剪掉我们娘娘最爱的那朵月季花,还不赶快跪下请罪?”
宋蝶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故意找她麻烦,难道这人就是那幕后主使,知道她进宫了就迫不及待来寻她麻烦?
宋蝶想看看她们究竟想怎么对付她,便忍耐下来,屈膝跪下请罪:“奴婢不知那朵月季花是娘娘所爱,请娘娘恕罪!”
“既然知罪,便好好跪着吧。”祝良媛说完走到附近的亭中坐下,悠哉地赏起花来。
临近午时,日头正烈,宋蝶跪在鹅卵石路上,没一会儿就满头大汗,膝盖也跪得生疼。
凉亭中,祝良媛正惬意地喝着茶赏着花,顺便欣赏下烈日下一脸狼狈的宋掌园,她昨夜胆敢勾引太子殿下,便该料想到有今日。
这时,眼角余光瞥见太子妃走了过来,祝良媛连忙起身迎了过去:“正中午的,太子妃娘娘怎么有空过来了?”
太子妃叶从霜瞥了眼地上跪着的女子,不悦道:“祝良媛,本宫可是定过规矩,东宫里不许私自体罚宫人。”
“臣妾也没罚她呀,是这宋掌园剪坏了臣妾的花,自己非要跪下来向臣妾请罪的,臣妾什么也没做,就是坐在亭子里赏赏花而已。”祝良媛连忙辩解。
“那你的花赏完了吗?”叶从霜问。
“赏完了赏完了,臣妾这就要回去了。臣妾告退。”祝良媛说着匆匆带着宫婢离开。
叶从霜这才对地上跪着的女子道:“你可以起来了。”
宋蝶忙谢了恩站起身来,还悄悄瞥了眼眼前这位太子妃,这一看她整个人都震惊了,原来那日花朝节坐在太子身侧那位气质既清冷又飒爽的秀丽女子就是眼前这位太子妃!
她一定认出她来了,却为何非但没揭穿她,反倒帮她解了围?
叶从霜也是恰巧逛到这处园子才认出眼前这名女子来,她万万没想到这女子竟然悄悄进了宫,还是以掌园的身份进的宫。花朝节那日她见这女子貌美非凡,只以为太子是喜她美貌,如今看来,她这性子也颇有意思,难怪殿下待她如此特殊。
“在东宫,还需谨言慎行才是。”叶从霜只简单叮嘱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宋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就见张公公匆匆赶了过来,问她:“您没事吧?祝良媛没有难为您吧?”
“我没事,太子妃帮我解了围。”宋蝶说完同张公公道了别,回房间卷起裤腿一看,果然膝盖上已经一片青紫了。想取药揉下膝盖,才记起自己的包袱还在承恩殿,便回承恩殿将自己的包袱收好,拿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