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1 / 1)

长安第一花行 乌度 3870 字 1个月前

昨夜少夫人出去了就没回来,采南特意去前院打听了下,才知道少夫人歇在前院了,她惊讶却不意外,这些天少夫人嘴上不说,她却能看出来,少夫人一直惦念着太子呢。

早上采南去前院服侍少夫人起床,却被刘管事拦住了,说是太子殿下吩咐了,不让吵醒少夫人。

采南只好在前院等着,没想到这一等便等到了日上三竿。

服侍少夫人穿衣服时,见少夫人原本雪白的身体上青青紫紫的有些吓人,下床时还险些连站都站不稳,采南忍不住抱怨道:“太子殿下也忒不怜惜了些。”

宋蝶想到昨夜的数度荒唐以及太子的龙精虎猛,脸色便倏然一红,偏偏昨晚这事儿还怪不得太子,是她自己主动的。只是太子这食不餍足的架势,怎么像是许久不曾纾解似的?

许是如他所说,这段时间有伤在身,才没有宠幸嫔妃吧。宋蝶如此做想。

尽管腿脚酸软没有力气,宋蝶用完午膳,还是去了花行一趟。

谁知刚到花行,就见沈大人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像是后面有追债的在追他似的。

“沈大人这是怎么了?”宋蝶关心道。

“夫人能否让在下在贵店暂避一避?”沈正青问。

难道他真的欠了债在被追债?宋蝶心下疑惑,却还是让伙计将沈大人引入内室暂避。

没过一会儿,就见荣安郡主带着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进来就问她:“沈正青可是藏在你这店里了?”

宋蝶没想到这‘追债’的竟是荣安郡主,偏偏她答应了让沈大人暂避,一时也不好出卖他,只好撒谎道:“未曾见沈大人进来,郡主找沈大人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荣安郡主视线在店里梭巡了一圈,才道:“他非礼了本郡主,本郡主要押他回去同本郡主成婚!”

宋蝶惊得瞪大眼睛:“沈大人怎敢非礼郡主?”

“非礼了就是非礼了。”荣安郡主有些不耐烦,“既然不在你这店里,那定是躲去别的店里了。走,去别的店搜!”说完便带着人离开了。

宋蝶连忙去到内室,问沈大人:“郡主说的可是真的?”

“给在下十个胆子也不敢非礼郡主啊!”沈正青连忙否认,“昨日郡主邀我吃酒,说是有事商议,我赴约后才喝了一盏薄酒竟就晕倒了,再醒来时就同郡主躺在一张床上了。”

“会不会是沈大人您酒后失仪?”宋蝶猜测。

“在下酒力虽算不得好,却绝不至于喝一盏酒就倒。那酒里定然、定然……”沈正青到底没好意思将郡主下药之事直接说出来。

宋蝶有些讶异,当日荣安郡主当街追打她那位前未婚夫时,广阳伯世子便是骗她说自己是被人陷害了。没想到荣安郡主倒是受了启发,如今也下药陷害沈大人,就为了逼沈大人娶她?

“那沈大人如今作何打算?”宋蝶问。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实在不行,我只能另行成亲,也好断了郡主的心思。”沈正青苦笑着说完,看到宋蝶领口处隐隐露出的红痕,他眼神黯淡了下,拱手道:“今日多谢夫人相助,在下先走了,以免郡主待会儿又会回来。”

宋蝶只好让伙计送沈大人从后门离开,没过一会儿,荣安郡主果然杀了回来,且怒气腾腾道:“有人说看到沈正青进了殿春花行,你为何要骗我?”

宋蝶连忙赔罪道:“实在对不住,刚才沈大人借地暂避,我事先答应了他,这才迫不得已对郡主撒了谎。”

“那他现在何处?”荣安郡主问。

“已然离开了,不信郡主可以去内室搜一搜。”宋蝶道。

荣安郡主打量了宋蝶两眼,到底有所顾忌没真的进去搜。听闻三哥为了此女将广州的大食人全都驱逐出境,还直接断了和大食的商贸往来。这说明,此女在三哥心里的分量极重。

她要是得罪了她,她只要到三哥耳边吹吹枕边风,她晋王府的官引怕是也保不住了。蔷薇水虽没的卖,但琉璃还有一些其他泊来品却还是日进斗金的好生意。

荣安郡主于是轻哼一声转身就走,却被宋蝶唤住了。

“不知郡主可否进内室一叙?”宋蝶问。

荣安郡主犹豫了下,还是跟着宋蝶进了内室。

宋蝶让人奉了茶,才开口道:“我听沈大人说,非礼之事乃是一场误会,不知是真是假?”

“是不是误会又如何?他和本郡主躺在了一张床上,有了肌肤之亲,就必须得对本郡主负责。”荣安郡主蛮横道。

宋蝶心下叹了口气,劝道:“可似郡主这般强迫,怕是非但不能得到沈大人的心,还会将沈大人越推越远。”

荣安郡主听了有些羞恼,可转念一想,连三哥那样不喜女色之人都能被宋蝶拿下,说明她勾引男人的本事一定极为厉害。便装作不在乎地问道:“那依你说,本郡主该怎么俘获沈大人的心?”

“如何俘获沈大人的心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男女之间,最重要的还是真诚。”宋蝶答。像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次又一次被太子一片赤诚之心所打动?

在广州,她还是病好后才从毕老大夫口中得知压根没有什么偏方,是太子殿下怕她没有了求生的意志,才让毕老大夫骗了她。且生病之时,太子全程陪护照顾,丝毫不曾嫌弃她。便是民间寻常男子,怕也做不到这般。太子千金之躯,却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叫她如何能不感动?

“真诚?”荣安郡主念了下这两个字,仿佛明白了什么,当即道了谢起身离开。

宋蝶目送郡主离开,心想,她能为沈大人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但愿荣安郡主能想通,不再强迫于沈大人。

东宫崇文馆,顾玄启正听几位老学士还有少师少傅等讲经议学。

轮到苏少傅讲经时,他讲着讲着就见太子嘴角扬了扬,还以为自己讲错了引得太子笑话,便问:“殿下,可是老臣何处讲错了?”

顾玄启还在为宋蝶终于心甘情愿跟了他而感到高兴,想着等过两天就将她接进东宫好好宠爱。听少傅问话,他回过神,忙收了笑容:“少傅讲得甚好,并无错处。”

苏少傅放下心来,继续往下讲,可讲着讲着太子的嘴角又往上翘了翘,他心下不免疑惑,太子殿下向来不苟言笑,今日却再三露出笑意,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可没听说东宫最近有添丁啊?

顾玄启并不知道苏少傅心中疑惑,他正想着该给宋蝶拟个什么封号,东宫一众嫔妃他都没赐过封号,唯独宋蝶,他想给她赐个封号,以示她的独一无二。

小妇人容色昳丽,可以赐一个‘丽’字。平日里性子也还算温婉,当得起一个‘婉’字。她偶尔有几分小聪慧,‘慧’字也不是不能用。他和她待在一起极为舒心,‘舒’字倒也不错。她几次遇险,倒是可以赐一个‘安’字保佑她平安康泰……

顾玄启想来想去,又觉得这些封号都无法完全体现小妇人的好,最后决定赐一个‘嘉’字,取美好之意,指宋蝶一切都好。一个字,便包含了许多其它封号的含义,甚好!

入夜,宋蝶见太子今日没来别院,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略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太子公务繁忙,自然不可能日日都出宫。

宋蝶没有让丫鬟值夜的习惯,就让采南秋篱都去睡了。她浑身酸软,怕照顾不好孩子,便让两个孩子跟奶娘一起睡。

原先只有一个奶娘,藤儿来了之后,又请了一个奶娘照顾藤儿。两个孩子除了偶尔跟她一起睡,平日里都是各自跟着奶娘睡。没办法,她白日忙碌,夜里也经常要点灯看账本,实在分不出太多精力照顾孩子。等明年,两个孩子长大些,她就得给他们请个夫子好好教导了。

宋蝶坐在灯下,一边看账本一边拨算盘,好不容易看完一本账本,困得打了个哈欠,就听外面传来动静。

她提着灯出去一看,却见外面不知何时下了雪,而太子殿下正迎着风雪大步向她走来。

宋蝶连忙迎了上去:“这么晚了,殿下怎么来了?”

“孤来看看你。”顾玄启笑着牵起她的手,一起进了屋子。他忙碌到现在,本不该出宫,但到底念着她,才趁夜过来了。

进屋后,宋蝶放下灯,将桌上的账本算盘都收了收,又倒了杯热茶给太子暖暖身子。

顾玄启喝了茶,打量了宋蝶两眼,见她容光焕发,眉眼间比往日里多了几分妩媚,颇为撩人,便道:“你准备一下,过两日孤迎你进东宫。”

宋蝶闻言脸色僵硬了下,轻声问:“那棠棠和藤儿怎么办?”

“孤可以将他们托付给可靠的大臣抚养,你若想见他们,孤随时带你出宫看他们。”顾玄启沉吟道。皇室血脉不容混淆,他可以破例迎她进宫,两个孩子却不好带进去。

宋蝶沉默下来,太子说的容易,但若真进了东宫,哪儿那么容易出来?

顾玄启见她沉默,想了想,说:“你若实在不舍,孤可以破例收他们为义子义女。”他是一国储君,按理是不能收什么义子义女的。但近来父皇对他有所愧疚,他若好好请求,父皇未必不会答应。

宋蝶讶异地看了太子一眼,她自然也知道以太子的身份,是不好收义子义女的。

顾玄启当她心动,便继续道:“东宫良娣之位已满,良媛之位尚有空缺,孤可以封你为良媛。”

宋蝶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顾玄启以为她对东宫有所顾虑,犹豫了下说:“太子妃……”

宋蝶听到太子提起太子妃,还以为他要说些太子妃仁善宽和之类的话,好打消她的顾虑,没想到太子接着说:“太子妃治宫严谨,东宫从未有过龃龉之事,你不必过于担心。”

宋蝶听了有些惊讶,但她听人说起过太子妃出身将门世家,自幼在军营长大,还亲自上过战场,是名副其实的将门虎女。既如此,治宫严谨倒也解释得通。

顾玄启见宋蝶依旧沉默着不表态,疑心她是对良媛之位不满意,便蹙了蹙眉道:“你若想当良娣,孤也可以想想法子。”良娣之位只有两个,唯一的法子便是降一位良娣的位份,但他会另行补偿。

宋蝶仍旧低着头没回应。

顾玄启眉心直跳:“难道你还想当太子妃不成?”

宋蝶惊得抬起头,连忙辩解道:“妾身从未妄想过。”按理以她的身份,连进东宫都不够格,哪儿还敢妄想当太子妃。

“那你究竟想要什么?只要你说出来,孤会尽量满足你!”顾玄启耐着性子道。

宋蝶迟疑了下,还是小声道:“妾身、妾身只是觉得,就这么待在宫外,也挺好的。”

顾玄启气得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你就这么待在宫外,置孤的名声于何顾?”之前她没真的跟他,他才纵容她待在宫外。昨晚她主动献吻,他还以为她想通了,没想到她还是一根筋想待在宫外!他为了她诸般妥协,她为什么就不肯为他退让一步?他连封号都为她拟好了!

宋蝶被拍桌子声吓得一哆嗦,她也知道自己硬要留在宫外是有些自私,但她就是不想进东宫。待在这别院,她还可以自欺欺人,假装太子只有她一个女人。

进了东宫,她就得直面东宫一众嫔妃,还得时刻担心自己会不会失宠,太子若翻了别人的牌子她定会争风吃醋。时间长了,再深的感情也会被磨灭。等有朝一日她失了宠,却也不能再出宫了,她这一辈子就葬送在深宫里了。

“妾、妾身……”宋蝶有些想解释几句,却又觉得这些想法实在说不出口。

顾玄启见她吞吞吐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当她对他压根没有几分情意,当即沉下脸来:“你既不愿进东宫,日后这别院孤也不会再来了。”说完怒气冲冲地掀了帘子走了出去。

宋蝶想要出声挽留,但张了张嘴到底没发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子离开了。

她静坐在桌前,想到太子那句不会再来别院说的那般决绝,她一时心痛不已,眼角也不自觉地滴下眼泪。她仿若未觉,没拿帕子擦,只默默地任由眼泪往下流。

想着她和太子表明心意后,不过一夜欢好,就要从此断绝关系,便伤心难抑,感觉往后的日子一下子昏暗下来。

枯坐许久之后,宋蝶才掏出帕子擦了擦面上已干的泪痕,想着出去看看雪停了没,谁知一掀帘子,却见太子就站在檐下,肩头还飘落了许多雪花。

宋蝶眼圈又是一红,她还以为他早就走了。却原来,他一直没走,就站在外面。

她走上前,轻声问:“殿下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张公公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劝劝太子,这么站在檐下淋着风雪,着凉了可怎么办?

张公公此时正远远地蹲在院子里一丛树下,身体都快冻僵了。没办法,太子用眼神勒令他们离开。他又不能真的离开,这才偷偷回转猫在这树下。看着太子在檐下淋着许久风雪,他也着急啊,却又不敢出声提醒宋娘子,怕惹怒了太子殿下。

顾玄启听到身后传来小妇人的声音,他身体微僵,也没回头看她,只道:“孤甚热。”

宋蝶看了眼他肩上飘落的雪花,又看了眼院中积得厚厚一层的雪,实在看不出来哪里热了,不禁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宋蝶见太子还是站在檐下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壮着胆子走近前去,伸手勾住他的手指,想要拉着他回屋子,却没拉动。

“冰天雪地的,怕是路不好走,殿下今晚要不留下来歇一夜?”宋蝶柔声邀请道。

顾玄启这才回转身子,跟着她进了屋。

进屋后,宋蝶连忙帮太子把外袍脱了,又拿干帕子帮他把头发擦干,以免明日闹头疼。

院子里,张公公见宋娘子终于出来将太子牵了进去,这才瑟瑟发抖地站起身来,匆匆回前院换了身衣服,带着姜汤热汤去了后院。

顾玄启喝了姜汤,又沐了热汤,才上床挨着宋蝶躺下。

见宋蝶背对着他,便掰着她的肩膀让她面向他,这近距离一看,才发现她眼睛红得像兔子。

“哭了?”顾玄启抚着她的脸问。

“妾身没哭,是那会儿风雪迷了眼睛。”宋蝶急忙摇头否认,因为太子要走就哭红了眼什么的,实在太丢人了。

“哦?那孤帮你吹吹。”顾玄启说着凑上前。

说是吹,却是从眉眼一路吻到嘴唇,宋蝶被他亲得喘不过气来,又担心他亲着亲着又要做那种事,忙推开了他。昨晚一夜荒唐,她腰腿现在还酸疼着呢。

顾玄启用指腹摩挲着她被他吻得红艳的唇瓣,低声问:“孤公务繁忙,没办法日日出宫来看你。即便如此,你依旧要留在宫外么?”

“妾身能得殿下偶尔垂怜,便心满意足了。”宋蝶小心翼翼道。就算进了宫,难道她还敢奢求太子专宠她一人么?

既是偶尔垂怜,自然要好好垂怜。顾玄启眸色晦暗,翻身压了上去。

这一夜,宋蝶感觉自己本就酸疼的腰都快被太子掐断了。

雪轻落,风急掣,红梅点点花枝折。灯芯燃,交影缠,长夜漫漫浓香颤。

翌日,顾玄启亲了亲宋蝶的唇瓣,才餍足地离开。

宋蝶再次睡到日上三竿,却差点连床都起不来了,也就引得采南再一次的抱怨。

“殿下不顾惜少夫人,少夫人您自己得懂得拒绝啊!”

宋蝶有些羞愧,不是她不想拒绝,只是昨夜那种情形,她哪儿还敢拒绝?她坚持留在宫外已经惹恼了太子,她怕她一拒绝,他一怒之下真的会离开,且再也不会回头。

昨晚她以为太子离开了,那心痛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心口还隐隐发疼。

她不知道,昨晚顾玄启一怒之下说出那句话后同样心痛难忍,这才在离开屋子后止了脚步,在檐下站了许久。

后来她主动邀请他留下来,他才顺着台阶下跟她回了房间。

在床榻之上,看到她眼睛红得像兔子,显然是哭了许久所致,他心疼极了,才心软让她暂时留在宫外。

下了早朝,顾玄启用早膳时,苦思冥想也想不明白宋蝶为何不愿意进东宫。她不舍孩子,他同意收两个孩子为义子义女。她嫌良媛品级不够,他同意封她良娣之位。她对东宫不了解有顾虑,他也说了,太子妃治宫严谨,打消了她的顾虑。她究竟还有何不满意?

“张海,你可知她为何不愿进东宫?”顾玄启问侍立在一旁的张海。

张公公闻言心头一跳,宋娘子为何不愿进东宫,连太子殿下都不知道,他如何能知道?

但他还是尽心猜测道:“许是宋娘子还不知道进东宫的好处?”

顾玄启一想,确有这个可能。进东宫当良娣,有正三品的待遇份例。她现在是皇商,每日进账颇多,应是看不上那点份例。

记得她之前羡慕过魏国夫人的一品诰命,难道她是看不上这正三品的良娣?但东宫良娣的品级,和朝廷命妇的品级,自是不可一概而论。哪怕是一品诰命夫人,见了东宫良娣,也要行礼。

看来下次去别院,他得想法子暗示她这一点。

除此之外,他还得让她知道,当上东宫良娣,除了份例,还有诸多好处,比如许多贡品,只有宫中之人才能用。比如皇家园林,也只有皇室之人才能去。再比如,成为东宫良娣,还能荫及家人。

偏偏宋蝶就那么一个非但不疼她还把她卖了的爹,怕是压根不想荫及家人。

或许,他可以许给两个孩子大好前程?她那般疼爱两个孩子,倒是有可能会心动。毕竟商户之子,科考都难。商户之女,更是难以嫁入高门。

顾玄启琢磨来琢磨去,决定回头去了别院,让她渐渐明白这些个好处。如此一来,不愁她不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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