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宋蝶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像是散了架似的,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太子俊脸时,她险些惊叫出声,用力咬着唇才没发出尖叫。
很快,她回想到昨晚的事,她本来是在客栈等吴小公子,结果房间里被人点了迷香,她把香炉的迷香熄灭,迷迷糊糊躺到了床上,失去了意识。再有意识时,就看到了太子殿下。
她当时还以为是在做梦,竟然,竟然主动勾引了太子!还说出那般大胆轻佻的话,连轻薄太子的话都敢说,她真是不要命了!
一定是那迷香的缘故,宋蝶捂着脸想。
等到脸不那么烫了,她拿开手,却见太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盯着她看。
宋蝶吓得往角落缩了缩,颤声道:“殿、殿下,昨、昨晚的事都、都是一场误会。”
顾玄启蹙了蹙眉,这妇人难道是忘了她昨晚说过的话了?还是她昨晚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他的?
“你昨晚……”
“妾身昨晚一时失言,还望殿下谅解。昨晚的事就当从未发生过,妾身一定守口如瓶,绝不会说出去污了殿下的名声。”宋蝶急忙道。
顾玄启眉心蹙得更紧了,他本想着,若这妇人好好求他,他不是不可以破例带她回东宫,给她一个名分。没想到她醒来后竟第一时间和他撇清关系?
哼,妇人的嘴,骗人的鬼!昨夜还口口声声唤他俊美郎君,轻薄完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顾玄启冷哼一声,翻身下了床。宋蝶连忙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他已经穿好衣服出去了,她连忙找到自己的衣裳穿好,又简单梳了个发髻。
顾玄启走到外间,打开房门,却见吴刺史不知何时用担架将他那小儿子抬到门口了。
吴刺史一看到太子出来,立马跪下请罪:“太子殿下,老臣没能约束好犬子,让他犯下如此大错,还无意中冒犯了殿下,老臣特带犬子来向太子殿下请罪!”
顾玄启见吴刺史一把年纪,想到之后还要用到他,便道:“此事是令郎所为,与吴大人无关,吴大人且先起来罢。”
“谢殿下!”吴刺史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替儿子解辩解道:“昨日之事,老臣已然查清,是犬子身边的小厮自作主张下的药,犬子虽纨绔些,却从未用过这般下三滥的手段啊!”
“哦?从未用过下三滥的手段?那么敢问令郎是如何威逼宋氏来客栈的?”顾玄启面色微冷。
“这……”吴刺史给了担架上的小儿子一个眼色,让他如实说来。
吴浩轩有气无力道:“殿下明鉴,草民只是诈了诈那寡、那宋氏而已,草民骗她说殿春花行卖给章府的美人泪花苞没剪干净,其实都剪完了,她只要咬死不认,草民就是想指认她作假也没有证据……”
内间,刚梳好发髻的宋蝶听完这话气得险些冲出去,但她形容不整,只能忍耐下来。且说到底是她自己做了错事心虚,这才着了那吴浩轩的道。
顾玄启昨日听采南说了个大概,只以为是宋蝶作假被人发现要挟,却没想到她是被人诈了,到底还是年纪小太稚嫩,才会轻易被个纨绔蒙骗。
吴刺史见太子听完脸色不大好看,忙道:“殿下,给宋氏下药的小厮老臣已绑了来,您看?”
这时萧成逸从隔壁房间走出来,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提醒吴刺史:“吴大人,这种小事就不用劳烦太子殿下了吧?”
吴刺史心中一凛,也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妥,忙道:“是老臣思虑不周了,请殿下见谅!”一个小厮自然不好脏了殿下的眼,他决定回去就将那小厮处理掉。
顾玄启见他还算恭谨,便道:“令郎行事不端,孤昨日替你简单教训了下,吴大人莫见怪。”
吴刺史心下一喜,太子这意思是不会再罚了?他连忙叩首谢恩:“殿下大恩,老臣铭记于心!”
顾玄启摆摆手:“吴大人请回吧,令郎这腿,还需趁早医治才是。”这吴刺史也是个狠角色,昨晚竟没请大夫给他小儿子接骨,眼睁睁地看着他小儿子的腿就这么断着一晚上。
吴刺史也担心迟了小儿子的腿就接不上了,连忙告退了。
吴刺史离开后,顾玄启正要转身回房,却被萧成逸拦住。
“昨晚请来的两名大夫还没走,就安置在客栈,表哥过去瞧瞧罢。”萧成逸说。
顾玄启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孤又没病,瞧什么?”
萧成逸看了眼四周,见没有外人,才悄声道:“您没起红疹子?”
顾玄启怔了怔,近些年,他凡是被不洁女子触碰后,都会起些红疹子。太医也查不出病因,只推测应该是心理原因。
但他和宋氏这几次接触,却从未起过红疹子。昨夜和她欢好,他也未有半分抵触。这说明,他打从心里,就没觉得她不洁。换做往日,区区一个寡妇,休想近他的身。
“孤没事,大夫既没走,就让他们进去给宋氏瞧瞧。”也不知昨日那药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大夫进去给宋氏诊治时,顾玄启就坐在外间等候。
没过一会儿,两名大夫诊断完出来,说是并无大碍,只睡眠不足要多多休息。
顾玄启回想到昨夜一夜荒唐,面颊微热,却淡定地道了声谢,让袁锐付了诊金送两位大夫出去。
大夫刚走没多久,见宋蝶从内间走出来,冲他盈盈一拜,顾玄启打量了她两眼,见她低着头跪在地上,一副乖乖认错的温顺模样,便开口问了句:“你可知错?”
“妾身知错。”宋蝶诚恳道。
“错在何处?”顾玄启习惯性地想转一转玉扳指,却发现玉扳指不在手上,想来是昨夜荒唐时掉在了何处。
“妾身错在不该为了一时之利制假售假,有违大宁律例,还请殿下责罚。”宋蝶宁愿让太子责罚她,也不想让作假之事暴露出来毁掉殿春花行多年的名声。
“还有呢?”顾玄启又问。
宋蝶想了想,答道:“妾身不该用美人泪当噱头诱骗众多游客前往恋春园。”
“还有呢?”顾玄启的语气微有些不耐烦。
“还有……”宋蝶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还犯了什么错。
顾玄启见这小妇人当真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何处,忍不住出声提醒:“你错就错在,不该屡次以身犯险!你一个妇道人家,为何明知对方图谋不轨,却总是轻易赴约,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
屡次?总是?宋蝶讶然,她嫁入赵家冲喜之后,统共就赴了两次男子之约,一次是昨晚,一次是上次在画舫。
等等,画舫?宋蝶猛然抬头看了眼坐在太子对面的那位华服公子,她终于想起来她之前为什么看这位华服公子面熟了。
“你、你是上次水中之人?”宋蝶不敢置信道。
萧成逸见她终于认出他来,一摇折扇笑了笑:“不才正是在下。夫人那一刀,险些害得在下溺死在湖底。不过是在下失礼在先,倒怪不得夫人。在下在这里向夫人赔个不是,还望夫人谅解则个!”
宋蝶压根没听他后面说的那些话,在听到他承认是上次水中之人时,她脑子里便炸响了一道惊雷,耳边嗡嗡的响,原来那次她赴画舫之约时,太子也在附近,还全程看见了她是如何为了二百两银子在钟文彬面前做戏的。
难怪上次在恋春园,他莫名说了句“你不是很会做戏?”,竟是如此!
一想到自己那般不堪的一面曾被他亲眼目睹,她就羞愤难当。再想起昨夜她是如何不知羞地勾引他,她心里就更难受了,怕是在他心里,她已经成了一个利欲熏心不知廉耻满口谎言品行不堪的低贱妇人吧。
宋蝶羞愤之下,竟直接站起身来,瞪着太子道:“妾身赴再多约涉再多险,又与殿下何干?”说完她扭头就出去了,带着躲在门外的采南快步离开了客栈。
客房内,顾玄启被她这一连串行径惊到了,待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他才回过神来,猛地拍了下桌子:“好个不识好歹的妇人,孤好心提点她两句,她竟如此不受教!”
萧成逸看了眼即将四分五裂的桌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省得待会儿砸到他。
但萧成逸常年流连花丛,对女人的曲折心思自然比他这位太子表哥了解得多,就将宋氏的心思分析给他听了,又道:“看来那宋氏早就心悦表哥了,毕竟女子最是害怕自己不堪的一面被心悦之人看见。她定是觉得自己在画舫上不堪的一面被您瞧见了,羞愤之下才会如此行事。”
顾玄启似信非信:“她若心悦于孤,为何不求孤带她回东宫?”
萧成逸讶然至极,表哥竟然真的打算带一个寡妇回东宫?还纠结那寡妇为何不求他?
萧成逸想了想,推测道:“许是宋氏觉得自己身份低微,又是寡妇之身,自觉配不上表哥您,才不敢提此事,更怕提了会被您拒绝。”
顾玄启闻言若有所思,小妇人面皮薄,害怕被他拒绝倒也正常。但他不是小气之人,她若好好求他,他自不会吝啬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