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康国悬镜司的监狱据说是大康国最恐怖的地方,这里比刑部的天牢更可怕,只有大康朝最可怕的犯人才会被关进悬镜司。
陆铮此时就在悬镜司的大牢,陪同他的便是悬镜司首尊陆长河,走过漫长的甬道,这里已经是地底很深的地方。
外面的光线无法照射进来,唯有甬道四周的油灯给陆铮等人引路,这一路上陆铮鼻子里嗅到的都是腐朽的气息,还有深入到骨髓的死气。
的确,任何犯人一旦被关进了这里,就意味着这一辈子将会终结,谁能从悬镜司的大牢出去呢?
一直走了很远,陆长河在一幢监舍面前停了下来,一同来监舍的是悬镜司的一名掌镜使,外面把悬镜司分成几个补,负责监舍的是四部,掌镜使名叫张廉。
张廉给陆铮的印象是又高又瘦,形容枯槁,面无表情,不苟言笑!陆长河并没有给陆铮多介绍此人,因此陆铮和他也只是点点头而已,两人甚至没有什么攀谈。
站在监舍的前面,陆长河扭头看向陆铮道:“你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我把你带到这里来么?”
陆铮道:“你是想让我带个人到北燕去么?想来能关在这里的人都不是一般的角色,一定是个非同一般的存在!”
陆长河哈哈大笑,道:“不错,此人的确不一般,曾经是我们大康朝的头号大敌,此人明叫楚天霸,你知道此人么?”
陆铮愣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道:“他?他……他还活着么?”
二十年前,大康和北燕大战,北燕大将楚天霸以一人之力挡住大康四十万大军,双方在辽东激战,那个歆德帝刚刚登基,御驾亲征,被打得落花流水,这一战震惊天下,被大康视为奇耻大辱。
而在北燕,楚天霸因为这一战而成为了北燕的英雄,被封为南王,是北燕百年以来的第一个王,南王统帅天下兵马,那个时候的楚天霸俨然是天下第一名将。
后来,楚天霸和歆德帝再战,歆德帝斩其头颅,北燕大败,大康得以扬眉吐气,在北燕人的口中,这一次大败是因为楚天霸不愿让边境十郡的百姓遭屠杀,明知不敌却坚决抵抗,最后以身殉国,所以楚天霸在北燕是大名鼎鼎的英雄,地位之高是近百年来第一人。
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竟然没有死,而是一直都在大康?陆铮心中无比的震惊,同时又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陆长河很满意陆铮的表情,他淡淡一笑道:“永远不要相信传言,也不要相信史书!楚天霸这二十年一直就生活在这里,受尽了折磨!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他的故乡,现在,机会来了!
这一次陛下恩准,让他返乡,而你便是带他回乡的最好人选!”
陆长河说完,抬抬手,坚固的牢门发出咔咔的声响,牢门打开,一股腐朽的恶臭气息让人作呕,陆铮下意识的退了一步,两名狱卒拿着火把进了牢门,等了好大一会儿,陆长河率先踏步进门。
监牢很狭窄,陆铮看到了一个人,这个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形容枯槁。这样的身形拎在手中都没有几两重。
陆铮第一眼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呆滞,涣散,无神,这样的神态一如那大街上奄奄一息的老乞丐。
从眼前的这个人身上,陆铮看不到丝毫北燕南王的风采,更无法把传言中那么多了不起的大事和眼前的这个人联系起来。
“老朋友,多年不见了,别来无恙啊!”陆长河的声音低沉,眯眼盯着低下的老者。
对方投给陆长河一个呆滞的目光,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过了好久,他的喉结微微的蠕动了一下:“你来了?”
三个字,声音嘶哑低沉,几乎弱不可闻,陆铮听在耳中心中不由得一动。这三个字,陆铮听到了一种金属摩擦的声音,像是一柄生锈的刀剑刹那被拔出,那种味道用语言描述不出来。
陆铮心中微微凛了一下,陆长河已经笑了起来,道:“老朋友,你我都老了!以后的天下是年轻人的了!你看看我,也一把年纪了,不复当年喽!”
陆长河用手指了指陆铮,道:“他叫陆铮,我的义子,是我大康开国以来第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也是我大康第一才子!这一次陛下让他出使北燕,正好,陛下特赦你的日子也到了,此去北燕路途遥远,送佛送到西,这一行陆铮会陪同你!
你放心,现在的年轻人都很懂事,也很能干,比我们当年要强,他一定会将你平安的送到上京的!哈哈……”
陆长河哈哈大笑,笑得无比是畅快,楚天霸挪动他呆滞的目光,在陆铮身上掠过,神色依旧没有变化,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艰难的道:
“谢谢陆朋友,二十年弹指一挥间,这些年感谢陆朋友对我的照顾,让我安享了这么多年的清福。
待到老迈了,想要落叶归根,也能得偿所愿。谢谢了!”
陆长河轻轻点头,目光看向陆铮,道:“铮儿,楚大人一行就拜托你了!你们照了面,其他的一切我都会安排好!走吧,我们就不耽误楚大人和老朋友们告别了!
”
陆长河带着陆铮出了昏暗的监牢,陆铮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道:“一个能在这样环境中生存二十年的人,实在是太伟大了!我如果被关在这样的地方,可能活不过三年就得死!”
陆长河道:“他也得死,绝对不能让他活着到上京,这是陛下的旨意!他的存在,就是给你的助力,我能帮你的就这么多了,此去艰险,困难重重,一切都需要你自己去把握!”
陆铮心中一凛,陆长河道:“二十年的时间,这个世界早就变了,伟大的英雄就应该死去,如果伟大的英雄都活着,让其他的人怎么伟大?北燕已经容不下像楚天霸这样的民族大英雄了!北燕二十年没有南王的存在,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现在,让北燕重新树立一尊南王,让天下的兵马重新归于南王麾下,你觉得可能么?”
陆铮心中瞬间释然,敢情歆德帝和陆长河两人放走楚天霸,其用意便是要挑动北燕的内乱,一念及此,他心中不由得一沉,脱口道:
“陛下的意图是要对北燕用兵?”
陆长河摇摇头道:“天心难测,我们做臣子的岂能肆意揣度圣心?不过,陛下自小便志向远大,早就立有君临天下的志向。而天下的大势也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康和北燕必然要一统……”
陆铮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来,他本来以为这一次和亲,是歆德帝一心要和北燕和解,双方握手言和,不再生刀兵。其实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歆德帝使用的手段是表面上称兄弟,背后里捅刀子,这典型的就是帝王心术。
陆铮感叹人心难测,感叹歆德帝狡诈阴险,陆铮活了两辈子,真也自叹不如。陆铮这一次北燕之行,龙灵秀是始作俑者,陆长河是顺水推舟,而最顺水推舟的人其实是歆德帝呢!
一念及此,陆铮忽然有些抱怨徐天道了,这个老道士撒手之后,大康还真就变天了!要么这老家伙永远不露头了,让歆德帝再当十年好皇帝,要么这老家伙快点回来,让大康重新回归常态,从而通过时间慢慢的去消融可能面临的激变!
“进宫!”陆长河朗声道,马车驶上了大街,直奔皇宫而去。
此时的西苑外面,使臣的队伍已经枕戈达旦了,因为这一次使团兼顾和亲的重任,因此队伍无比的庞大。
大康朝嫁女,自然不能太简单,单单茜儿郡主的车驾就有上百辆之多,陪嫁的丝绸,茶叶,瓷器,家具,堆了一车又一车,还有丫鬟,仆从,依仗,首饰,应有尽有,让人眼花缭乱。
这一次副使是大康禁军的苏芷将军,这也符合大康一贯以来的规矩,大康的使臣一正一副,正使文官,副使武官,按照规矩,副使武官需要唯文官马首是瞻,实际上,副使就是正使的保镖。
苏芷是齐王帮陆铮挑选的,还有,苏芷是苏清的胞弟,两人同父同母生,而苏清又是陆铮的老师,有这一重关系在,陆铮选择苏芷也相对安心很多。
苏芷背后有苏家支持,这一次出使又是歆德帝亲自安排,齐王在背后支持,因此出使的队伍也非常的齐整,保护使团的护卫接近五百人,皆装备精良,甲胄鲜亮,这样一支军队,就算遇上北燕的铁骑也能抵挡一阵,不得不说,从安全角度而言,不止是陆铮下了决心,歆德帝也下了决心。
不过,对此行的安全陆铮一点也不乐观,如此庞大的护卫,正说明了此行难度极大!而在当下如此复杂的环境中,陆铮除非是率领十万大军,否则,就算带再多人岂能保证安全?
陆铮跟着陆长河一起进宫,踏进宫门的那一刻,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公主的车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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