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秦王的会客厅里面红烛高照,灯火通明,此时的他早已经酒意俱无,脸色看上去非常的阴沉。
“仲父先生,这不可能,我堂堂亲王岂能做那言而不信之徒?程虎其人虽然官职不高,但是为人踏实,敢于用命,正是边军需要之将士。
还有,我离开边军多年,父皇倘若真把我派到辽东,那些地方上的豪门权阀未必买我的账,回头倘若有程虎相助,我在北方用兵之时,底气也足呢!”秦王背负双手,阴沉着脸道。
仲父明冷笑一声道:“哎呦,我的爷啊,现在都到了什么时候了?太子爷已经要置您于死地了,这个时候,您但凡只要有一点辫子留下,后果都不堪设想。某给您说的可不是要真撇开程虎,只是让您暂时把这一茬给放下,后面再从长计议呢!”
仲父明顿了顿,继续道:“殿下,有一点您要清楚,兵法有云,逢危需弃,只要您自己保住了,十个程虎您以后也能保下来。
可是这一次因为一个程虎,让您落下了话柄,受到了牵连,皇上震怒,那该如何是好?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仲父明语气极其的犀利,硬是将秦王逼得说不出话来,秦王本就是如狼似虎的人物,仲父明所说的这些他心中都跟明镜似的。
但是以他的身份,程虎给他表忠心在前,他断然不能够立刻就毁诺,可是眼下的局面,江南权阀突然倒向了太子,江南各方势力跟着太子一起起哄,在皇上跟前,秦王失去了说话的机会,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所谓一步失先机,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万劫不复,仲父明果决果断,心狠手辣,让秦王壮士断腕,牺牲一个称呼,保全自己,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所谓留得青山,不怕没柴烧,秦王的羽毛要比一个小参将珍贵不知多少倍呢!
秦王的脸色非常的阴沉,他盯着仲父明道:“仲父先生,我想知道这件事究竟是谁干的?为什么?难道我这个亲王真就这么惹人生厌,别人非得千方百计的让我难堪难受么?”
仲父明道:“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说,殿下您放心,我知道您宅心仁厚,是贤王,某保证不做伤害您名声的事情。
程虎此人,说是追随了您,可是您在他的府上偏偏就遇到了刺客,更离奇的是三孔桥镇那么巴掌大一块地方,一个刺客在五千铁骑的密集搜索下竟然在眼皮子底下逃了。
还有,你我二人密谋之事如此的隐秘,就连殿下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不知道,可为什么远在京城的太子爷竟然能了若指掌?
为什么江南权阀突然团结一心,包括江南的其他势力也都跟着一起起哄,将殿下孤立到眼下的地步?
最后,程虎和陆铮可是结拜兄弟,根据江南人所说,他们兄弟之间情谊极深,陆铮此子对殿下的态度如何尚且不好琢磨。
但是陆铮毕竟是陆家的人,而且此人自负才学,像我仲父明这样的人他也未必放在眼里,实际上我上一次来江南和他的对垒就以失败而告终。
这一次我再回江南,势必遭他记恨,所以,这中间可能有问题,殿下啊,虽然您心胸宽广,用人不疑,可是我们这些做谋士的可不能不多一个心眼啊!”
仲父明鼓动三寸不烂之,其嘴皮子果然厉害的很,不过三言两语便让秦王心中再无疙瘩了,良久,他轻轻的摆摆手道:
“行了,先生,这件事你全权去处理吧!”
“这一次太子是真狠了,不仅要对付我,更是想冲着你来,从而让我断一臂。以先生之才比那程虎,如同珠玉之比瓦砾,对从我心中哪里能不清楚?
这一次别的我无需先生设谋,因为就算太子所有的发难都是真的,在父皇面前我自诩也能解释得清楚,父王英明无比,明察秋毫,岂能是太子那么好欺瞒的?”秦王朗声道。
仲父明低下头,双眼通红的道:“些殿下的信任!殿下放心,仲父绝对不负您所望!”
仲父明说完这话,长长的吐了一口,要说压力大,他的压力是最大的。因为他本来是给秦王谋了一个天大的好事,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弄巧成拙陷入了当下的危机之中。
以仲父明这么多年未胜先虑败的性子,他从来不轻易出手,但凡他要做的事情,无一不是经过了反复斟酌推演而后才确定的。
仲父明设谋,其特点是诡异莫测,他想干的事情,往往是干成了有大收获,干不成可能还会有更大的收获。
就像眼下他给秦王设谋,秦王来江南巡查,倘若一帆风水,那回去之后皇上肯定会高兴,然而,秦王倘若磕磕绊绊,遭遇到了委屈,秦王这一次说不定还能捞到更大的好处。
所以,很多事情仲父明行事便是在无声处起惊雷,一般人不能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他能想到,所以其行事往往不能失败。
可是这一次,他吃了暗亏,说明其背后的对手极其的强大。而对手也知道他的存在,并且已经出手要置于他死敌,仲父明习惯藏在暗中,这一次他却处在了明处,根本不知道对手究竟是何人呢!
他有一种直觉,觉得对手应该是陆铮,可是他反复斟酌之后又觉得事情不太可能。因为江南科考就在近日,陆铮的心思应该全在举子科考上面,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还有那么多精力专门针对他仲父明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
可能仲父明也不知道,陆铮从听到他名字的时候,对其就绝对的警惕。仲父明在江南的所有举动,全部都在陆铮的掌握之中,就算他一天蹲了几次茅坑,陆铮都掌握住呢!
不管怎么说,仲父明这一次败了,出乎意料的失败!好在他关键时候想到了办法,太子不是说秦王欲要把南府军据为己有么?仲父明便让秦王殿下壮士断腕,立刻和南府军彻底的决裂。
唯有如此,太子的指责便会成为无中生有,至于仲父明自己遭受到的攻击,只要秦王殿下堂堂正正,仲父明一个小角色而已,就算是彻底的隐匿,谁还真要刨根问底么?
……
陆铮从睡梦中醒了,他倏然从床上爬起来,黑夜中他看到面前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
他刚想开口叫人,火折子一闪,蜡烛被点亮了,陆铮看清楚自己床前站着的赫然是聂小奴。
“你还真想刺杀我么?半夜三更的,像鬼一样,真是要吓死人么?”陆铮恼火的道,语气颇为不好。
聂小奴神色不变,只是淡淡的道:“公子,可不是我要吓你,而是有人要找您!我不得不来给您禀报!”
“谁?谁半夜三更找我……”
陆铮说话间,童子像一只幽灵一般飘了进来,飘到了聂小奴的身后,聂小奴如遭电击,身形一闪竟然绕到了陆铮的床后面。
童子轻轻的哼了一声,一双如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狠狠的从聂小奴的脸上掠过,而后才道:
“公子,秦王那边已经发现端倪了,今天晚上秦王闭门谢客,一直到很晚,他和仲父明两人都在秉烛夜谈,显然是想着对策呢!”童子道。
陆铮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这倒是有趣得紧,看来秦王在京城的经营也不能小觑啊!当然,十有八九是仲父明的功劳,此人才是高手。”
童子道:“公子,眼下情形如此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还要再添一把火?”
陆铮慢慢站起身来,他轻轻抬手道:“小奴,给我冲一杯茶!”
“哦!”聂小奴轻轻的“哦”了一声,虽然她的表情没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可是她的行动显示她很不爽。
又是关于秦王的消息,她听得正爽的时候,陆铮让他干活儿不就是要支开她么?这算什么?她还不稀罕听呢!
聂小奴恭恭敬敬的出去找水找炉子,准备煮茶,童子凑到陆铮身边道:“公子,仲父明此人狡猾之极,奴才觉得此人不可留,倘若等着他倒霉,我实在是觉得心……”
陆铮抬手打断他的话都:“你的意思我知道了,这件事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么?”
“公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朝打蛇不死,以后便是后患无穷啊!仲父明不能让他活啊……”
陆铮良久摇摇头,道:“童子,这件事儿不要再提,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谁也左右不了谁的生死,尤其是对仲父明这样的存在,他倘若那么容易死,就以他复姓仲父这两个字,他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童子,你去传话璞王殿下,就告诉他,璞王海蜃阁诗会我一定准时赴约!”陆铮大声道。
“啊……”童子惊呼出声,他完全惊呆了,陆铮参加海蜃阁诗会?公子这是唱哪一出?竟然是要对璞王殿下或者是秦王殿下示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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