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宴客,歌舞升平,主舱室里面气氛异常的热烈。
秦王好客,御下宽容,雅量很高,大家都摸透了他的脾气,所以门客才子们都非常的放松,唯有仲父明一人独立特行,神色木然,似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仲父先生,人生苦短,莫忘及时行乐啊!”秦王扭头含笑对仲父明道,仲父明微微一笑,道:“殿下,仲父明不善和人交流,只是瞧瞧这热闹繁华便可,殿下莫担心,您尽情享受就好!”
秦王哈哈一笑,道:“仲父先生果然与众不同,时时皆有城府,处处都守规则,不得不说,这一次江南之行我多了很多的期望!”
仲父明道:“殿下,您这次江南之行准备从什么地方着手啊?”
秦王微微愣了一下,又是一笑,道:“仲父先生这话问得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了,江南自古是天下粮仓,乃天下第一等富庶之地,得江南者才能安天下,我此行江南既然是为财而来,当然要从生意上布局。”
秦王顿了顿,又道:“江南政务,早就各有派系,我作为皇族亲王,可不能贸然参与其中,否则,父王心情不好,太子兄恐怕更是觉得如芒刺在背啊!”
仲父明道:“殿下为了生意而来江南,可是江南的生意真那么好做么?每年的江南钱粮往北走,源源不断,可是大部分的钱粮好处都落在了哪些人手里殿下难道没有数么?
这些年,江南权阀虽然岌岌可危,可是一直没有垮掉,而戴相一派,太子一派,还有齐王,长公主等等势力,他们无不布局江南。
这些布局有明有暗,有正大光明而来的,有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但是无一例外,他们的布局皆是从上而下。结果是钱粮,但是掌握钱粮的方式却是权势呢!”
秦王沉吟了一下,道:“先生,本王对这些道理十分的明白,但是却不知该如何做,恳请先生教我!
眼下的局面您也知道,太子兄咄咄逼人,齐王虎视眈眈,而秦王府接二连三遭遇危机,走在这条路上不进则退,整个天下都在逼我啊!”
仲父明淡淡一笑,让人觉得高深莫测,他笼了笼袖子,淡淡的道:“眼下的江南,正是乡试科考的光景,今年的恩科看似寻常,其实却不同以往!我这里有一封折子,这是江南官员向朝廷递的折子,请殿下先过目!”
秦王殿下从仲父明手中将折子接过来,他眯眼仔细看了看折子,眉头渐渐的拧了起来:
“江南科考,科场舞弊么?这样的折子年年都有,并不足为奇。再说了,那么大的考场,数千考生,就算有舞弊也不能完全杜绝。
所谓水至清则无鱼,科考之事先生为何这样上心?”
仲父明又是一笑道:“对王爷来说的确如此,可是对天下的学子来说,科考是他们鱼跃龙门唯一的机会,我大康朝之所以繁荣昌盛,除了本朝上下兢兢业业,上下一心之外,科考制度也是根本。
大康朝如果科考制度根基本动摇,我们的国本便要被撼动,所以这件事绝非小事!”
“我刚才说了,今年的江南不同以往,今天的恩科江南各方势力严重对立此其一。其二,恰在这个光景,殿下您亲自下江南。
虽然说这一次下江南,殿下也是奉旨办差,可是殿下在江南的地面上,代表的却是皇家的权利和威严,在这等情况下,岂能无视江南学子的心声?”
仲父明一番说辞让秦王哑口无言,掀江南科考的盖子,这实在是太悚然听闻了,仲父明究竟是什么意图?
难不成江南科场真的舞弊成风,已经到了不得不治理的程度了么?
秦王心中暗暗盘算,一时不好表态。他和仲父明接触日久,对仲父明的做派了解非常的深。
仲父明行事,从来不遵循正常的思路,其意图很难猜测,正因为如此,仲父明的设谋常常能收到奇效。
秦王不得不承认仲父明是天下顶尖的厉害人物,可是这一次江南之行他心中想的是稳妥,真要揭江南的盖子,会是什么后果?
“仲父先生,我听说江南出了一个天才,此人姓陆名铮,先生肯定不陌生,因为上一次世子来江南铩羽而归,芊芊姑娘在南方无法立足,都和此子有关。
如果这一次江南科考的盖子被揭开,会不会伤及到此人?”秦王道。
“先生知道,本王是爱才之人,陆铮有这等才学,我心中便十分喜欢,倘若科场舞弊的盖子揭开,恐怕会伤及无辜,那便不美了!”
仲父明哈哈一笑道:“殿下不认为我这么做是要公报私仇?陆铮此子的确厉害,就算是我在他面前也没有占据到丝毫上风。
不错,今年他的确参加了科考,而且极有希望成为乡试第一。如果不是陆铮,我断然不会建议让殿下揭江南科考的盖子。
殿下以为我公报私仇也好,还是心思狭窄也罢,您只要听我为您谋,你此行江南必然成功!”
秦王轻轻的挑了挑眉头,道:“那仲父先生,陆铮此子……”
仲父明道:“殿下放心,陆铮此子奸诈无比,他倘若度过不了这一场危机,也算不得是人才。殿下,这一次就当是最他的一次考验,殿下以为如何?”
“再说了,殿下的江南之行微妙之极,江南反而事小,京城的事儿才大。如此多双眼睛盯着殿下,殿下可谓是如履薄冰。从科考入手,出人意料,所谓攻其不备,对殿下而言,则是奇招,必然能有大收获!”
仲父明这么说,秦王神色不由得颇为动容,仲父明对朝廷的局势看得很清楚。
秦王这一次下江南,奉旨是管南府军的事情,最近北燕蠢蠢欲动,似有南侵的意图。歆德帝觉得十分不安,便暗中安排调度天下兵马。
江南南府军虽然只有几万人,其战斗力和北军却不在一个层面上,但是毕竟属于王朝的一支军队,秦王又恰好擅长军务,倘若派他去北地又过于敏感,于是圣旨下来,秦王便有了这一次江南之行。
通过这一系列的曲折不难看出,站在朝廷的角度,哪怕一个极其细微的旨意,背后都涉及到方方面面的考量以及平衡。
而作为秦王的身份,如此的微妙敏感,他这一次江南之行也注定了备受瞩目。如果真只是看一看南府军的军务,需要一位亲王亲临么?
而现在南府军的大都督乃詹天启,詹天启可是太子府出来的人,秦王目光投向了南府军,是不是朝廷的夺嫡形势越来越激烈了?
而秦王除了管南府军的事情之外,他在江南还会有怎样的作为?江南是天下第一富庶之地,是大康朝顶级贵人争相布局的地方。
每年通过运河北上的钱粮物资支撑了整个帝国的运转,秦王要有更大的作为,江南几乎是他绕不开的一关。
秦王此行是成功还是失败?他的成败会引起京城怎样的变化?凡此种种,现在都不能揣度,难以预料呢!
……
江南,金陵,乡试最后一场策论考完便落下了帷幕。
贡院门口,挤满了人,考生们鱼贯从号房里面走出来,考官们将试卷收起来,糊名,入库,忙碌不已。
经过了漫长的考试,陆铮现在彻底的放松,有一种考完高考,狂欢一场的冲动,跟着考生的队伍鱼贯走到贡院门口,老远便看到影儿冲着这边挥手。
在影儿身旁,陆铮还看到了齐秋月,另外还有齐彪、童子都齐齐来了。
“公子,这边呢,这边走!”影儿从人群中挤出来,凑到了陆铮的身边,满脸的笑容,如花一般美丽。
齐秋月也凑了过来,笑眯眯的道:“我们家的状元郎辛苦了哦,娘亲手给你熬了汤,就在马车上,我让影儿伺候你趁热喝!”
陆铮向齐秋月行礼,道:“娘,您可别夸我太厉害了!乡试才刚刚考完呢,结果尚未可知,真要中状元,那得是往京城去才行!”
齐秋月道:“那是迟早的事儿,我儿必中状元,登金銮殿。陆家门楣以后就要靠你来支撑,光宗耀祖呢!”
齐彪在一旁乐呵呵的笑,道:“姐姐,铮哥儿累得很,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好不好?”
齐秋月瞪了齐彪一眼,道:“你懂什么?你大字不识得几个,读书人的事儿你能知道多少?”
陆铮微微愣了一下,忍不住窃笑,一旁的童子和影儿则是忍耐不住了,捧腹大笑起来。
原来齐秋月才是真大字不识,相比齐秋月,齐彪倒是还能认几个字。看到齐秋月那副教训人的样子,实在让人觉得有趣得紧。
大家嘻嘻哈哈,陆铮心中觉得十分的温馨,可是他一想到马上要去陆家,心思就变得别扭。
科考结束了,陆家上下都特别的关注,这一次陆家参加科考的可不止陆铮已然,另外像陆俊,三房和四房那边陆炎,陆涛以及陆梁等都参加的乡试。
乡试结束,老爷子得第一时间掌握情况,所以,陆铮回陆家的事情不能推辞呢!
上了马车,齐秋月单独一车,陆铮让影儿去伺候她,他拉上童子两人一车,上了马车之后,童子压低声音道:
“公子,有一艘黄船从北地快速南下,黄船之上据说是秦王殿下,秦王要下江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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