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瀚海暗中垂头丧气,心下叫苦,但毕竟新婚燕尔,对娇妻疼爱有加,强自镇定,很快便谈笑如常。众宾客见没了热闹可瞧,失望之余,又回头痛饮聊天,不住谈起方才插曲,仍止不住兴奋之情。
陈登楼笑道:“鹏远兄弟、雪冰寒道长,你们江浔八友在江南大大有名,人人都道你们武艺高强,但与周大侠、苏女侠相比,自然是稍有不如了。”
雪冰寒道:“贫道武功低微,不值一提,但咱们‘江浔八友’也并非一味以武功身手取胜,大伙儿扶助江湖同道,每每行侠救难,这才略享薄名罢了。”
陈登楼听她说的不卑不亢,自也钦佩,当即不再多问。
旁人不问,雪冰寒自己却又悄悄问苍鹰:“周瀚海大侠武功自然是极高的,但不知与莫忧、玄秦相比谁高谁低?”
苍鹰答道:“这我可答不上来,让他们打上一架,自有分晓。”
雪冰寒又问:“这苏临仙姑娘武功这般厉害?怎会被靖海王掳走?鹏远你定然是认错人了。”
苍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就在此时,韩琼见时辰不早,生怕那苏临仙又惹出什么事端,命管家喊道:“吉时已到,送新人入洞房,共度**!”喇叭声中,周瀚海握住韩霏小手,深情款款,引着她往屋内走去。
忽然间,只听一声“阿弥陀佛”的佛号声响起,众人只觉耳中轰鸣,一时神智恍惚,仿佛身旁炸响一枚炮仗,无不极为惊诧。
周瀚海心中一凛,朝礼堂门口望去,只见一位黝黑高瘦的老僧,身穿一身玄色破旧僧袍,露出细长胳膊,缓步走了进来。那佛号自然是他发出。苍鹰瞧见此人,大惊失色,转过身来,拦在雪冰寒面前。心下谨慎提防,浑身布满气劲,以防他用狮吼神功袭来。
韩琼见这老僧容貌奇特,似是天竺异客,却也并不认识。但瞧得出他内功深厚,非比寻常,急忙迎上前,问道:“这位大师,咱们家正在办喜事,你既然来了,不如坐下吃些素酒素斋?只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老僧双手合十,略微躬身,说道:“老衲号曰‘鹿角’,旁人都叫老衲‘鹿角僧’。”
韩琼喃喃道:“鹿角?鹿角?”蓦地想起一个人来。惊呼道:“莫非就是威震江湖,名动朝野的鹿角法王大师么?”
老僧道:“旁人谬赞,无妄虚名罢了。”
这鹿角法王号称元世祖麾下第一勇士,地位尊崇,在江湖上威名远播,人人都知他武功深湛,曾在五招之内击毙昆仑四老与尉劲等高手,武林传言,说此人功力之深,功夫之高。绝不在昔日周行天、青苍子之下。此刻他突然现身,众人尽皆震惊,不知他大驾光临,意欲何为?
韩琼拱手道:“在下与鹿角大师素不相识。不知鹿角大师来此有何贵干?”
鹿角僧道:“老衲来此,乃是为两件俗务,若有惊扰无礼之处,还请诸位见谅。”他朝苏临仙那边转头道:“包德尔大人,皇上得了你的奏章密文,得知你在海上找到一位奇女子。他等候多时,不见你将这女子带去相见,心中急迫,便让老僧前来一探究竟。”
包德尔脸上变色,单膝跪地,大声道:“小人让陛下久等,罪该万死,但这路上诸般波折,实在身不由己,还望法王替小人在皇上面前多多求情。”
鹿角僧点点头,又缓缓转身,面对远方周瀚海夫妇,说道:“还有一事,老衲途径此处,在本地千户赤鲁术府上暂歇,听闻一桩命案,受千户所托,来此找寻真凶。”
韩琼骇然道:“我韩琼素来规规矩矩,行事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绝不会窝藏凶犯。而今日又是小女成婚的日子,还望大师莫要来此捣乱。”
鹿角僧念道:“阿弥陀佛。”抬起头,对周瀚海说道:“周施主,有人指认你在一日之内,连伤数十条人命,行径凶残,在衙门告了你一状,你就随老衲走上一遭吧。”
韩琼怒道:“周瀚海是我女婿,我也与赤鲁术千户颇有交情,我的为人,千户大人心知肚明,如今无凭无据,单凭你一句话,怎能让你把人带走?”
鹿角僧单手一拂,韩琼武功不弱,但只觉气息不畅,脑袋一昏,立即笔直倒下,他两旁家丁急忙将他扶住。鹿角僧挥动那条外露手臂,一掌击出,众家丁也瞬间东倒西歪,连连痛呼,摔了一地,韩霏掀起红布,恰好见到这一幕,惊慌失措,大声道:“爹爹。”
周瀚海勃然大怒,跃上前来,一招“真花渐落掌”击向老僧胸口,掌力刚猛异常。鹿角僧也是一掌拍出,登时将那掌力弹开。周瀚海身子震动,知道这老僧名不虚传,不敢怠慢,双掌翻飞,前趋后退,与鹿角僧斗在一块儿。
众宾客见两人斗得惊天动地,互不相让,掌力朝四面八方涌来,有如狂风大作,只觉心惊胆战,纷纷朝角落退却。周瀚海使出逍遥宫的诸般上乘武学,一招一式皆挥洒灵动,兼具雄浑内力,威势惊人,斗到后来,身上更是隐隐红光闪动,正是玄夜伏魔功第八层的境界。到此地步,他行动极快,前冲倒退都如离弦之箭,众人目瞪口呆,只见眼前红影闪烁,绕着那黑衣老僧转动,却瞧不清周瀚海到了何处。
苏临仙看得暗暗钦佩,心想:“原来他身法这般快,刚刚交手,他确实刻意容让,如他使出这等功夫,我自然是跟不上他的动作。”
她虽然身负雄厚功力,招式也颇为精妙,但毕竟少了临敌经验,不知如何应对快刀快掌的路数。而鹿角僧称雄西域数十年,大小恶战成百上千,周瀚海虽然身法越来越快,如踏风火,可鹿角僧动作简练,一招一式皆举重若轻,毫无多余花巧,单凭苦修的无上内力,一转身、一动手,便将周瀚海迅捷无比的招式统统挡住。
周瀚海本来也不将敌人放在心上,谁知斗了一百招之后,心中渐渐惊惧起来,只想:“这老头的武功,只怕比章斧山叔叔还要高强,世上竟有这等人物?我....我实在太大意了!”此时后悔莫及,想起几天前杀死袁谭之后,得意忘形,竟没有将众喽啰余孽赶尽杀绝,以至于如今被这厉害至极的对手找上门来。
鹿角僧与他缠斗良久,知道他锋芒已去,气势消退,蓦地长啸一声,一招“逐鹿中原”,拳如万钧之岩,直取周瀚海面门,拳力未至,周瀚海已觉内力受制,双掌交错,砰地一声,硬接了这一拳,惊觉手臂酸麻,双脚有些抖动。
鹿角僧点点头道:“施主如此年轻,功力倒也高明!老衲生平罕见!”踏上一步,又是一招直拳击出,拳力如无形兵刃,朝周瀚海疾飞而去。周瀚海无法闪避,丹田中内力涌动,又是双掌一挡,这一击打的周瀚海头晕耳鸣,身上红光闪了闪,变得虚无缥缈。
鹿角僧停顿顷刻,双拳分前后袭来,拳力旋转,仿佛一阵狂猛旋风。周瀚海咬紧牙关,手臂横在面前,被老僧拳头一碰,惊觉敌人内力急转,将自己护体真气吹散,拳力入体,冲击经脉,周瀚海再也抵挡不住,浑身上下尽皆酸软,高声惨叫,单膝跪倒在地。
鹿角僧这套拳法,名曰“鹿野神拳”,招式毫不繁复,前前后后只有五招,当年释迦摩尼在鹿野苑收徒五人,传授佛法,宣教妙悟,这拳法也正应运而生。正因为这拳法招式简洁,迎敌之时,诀窍全在于运力聚气的法门,每一拳击出,都有一往无前、恢弘壮烈的气势,要敌人挡无可挡,退无可退,生无可恋,死无可避。
他以此与敌人作战,往往击出第一拳,第二拳便能将敌人击毙,很少有人能撑过三拳以上。当年对上尉劲等五大高手,也在短短三招之内将敌人杀死。如今这周瀚海孤身一人,竟能硬接自己三拳以上,已经是极为罕见的情形了。
鹿角僧赞叹道:“施主神功妙极,果然是少有的英雄好汉。可你身具如此本领,偏偏用来杀人作恶,功夫越高,危害越甚,老衲如今日不将你降服,只怕将来老衲年老力衰,再也制不住你。”
周瀚海得了这片刻余裕,顿时回上一口真气,知道这老僧若再出拳,自己万万抵挡不住,突然大吼一声,一掌斜引,一掌劈下,汇聚毕生功力,乃是“真花渐落掌”的“落地成佛”。鹿角僧微微点头,一招上勾拳打出,拳力如巨浪般当头盖下,与掌力一碰,当即将掌力击溃,正中周瀚海膻中穴,周瀚海哇地一声,嘴中鲜血长流,腾上半空,撞在墙上,只听哗啦啦几声,那堵墙当即倒塌。
韩霏哭喊道:“瀚海哥!瀚海哥!”扑上前,拦在周瀚海面前,泪光晶莹,抿紧嘴唇,望着眼前神功惊人的老僧,神情悍勇无畏,竟有一股誓死坚守的气势。
鹿角僧见周瀚海结结实实挨了自己神拳,受伤极重,但居然性命无碍,又是连连颔首道:“施主体质惊人,可是练了什么铁布衫般的硬气功么?”
韩霏蓦地大叫道:“苏姑娘,苏姑娘,我夫君对你有爱慕之心,求你看在他一片痴情的份上,救他一救!”她见夫君危在旦夕,什么都顾不上了,宁愿自己受辱受苦,也要救夫君性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