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僧忧道喜(1 / 1)

归燕然闻言忙道:“大哥,他就是你的师父,那位觉远禅师么?他怎会到了这里?”

张君宝陡见师尊,心中激动惊讶,险些向觉远跪倒磕头,但苍鹰高声厉喝道:“让开了!”掣出长剑,刺向那老僧胸口,潜运夜影离形神功,剑势快极,如飞光一般。觉远随手挡住剑招,轻道一声:“咄!”宛若仙佛低语,一时地动山摇,苍鹰与归燕然耳中巨震,目盲神颠,登时一齐晕倒。他们两人内力虽然深厚,但在这老僧面前,直如芥子须弥,毫无用处,竟被他轻轻佛语降服。

张君宝身子一颤,登时醒悟过来,袖袍一抖一拉,将归燕然、苍鹰与莫忧一道送上半空,登云升天,刹那间已被送走。他稍稍分神,觉远已一掌拍来,此掌一出,天地间一片空寂,万物噤声,气流停滞,乃是佛门绝学“琉璃药师掌”。张君宝使出“真武通天掌”功夫,掌力汇成漩涡,纷纷纭纭,消消聚聚,将觉远掌力化解一小半,反震一小半,自己以内力承受一小半,只听霹雳般一声巨响,两人倏忽分开,朝后倒飞出去,又突然凝立于树尖不动。

觉远神色平静,张君宝目光茫然,这一师一徒,一僧一道,一佛一仙,各自默然不语,似在评判敌手功夫。过了良久,觉远说道:“你们为何要劫走妖仙化身?”

张君宝摘下面具,露出真容,说道:“师父,是我,我是张君宝!”

觉远朝他望了一眼,摇了摇头,说道:“我从未收徒,但施主武功高强,老衲生平罕见。”

张君宝心中揪紧,想起昔日养育之恩,教导之德。历历在目,怎能相忘?他想:“莫非这老僧并非师父?师父言语粗俗,举止豪迈,与这老僧绝不相同。但除了师父之外,天下哪还有人武功如此厉害?又长得与他这般相像?”他苦思许久,心念已定,暗道:“无论怎样,先将师父制住。否则他一旦追赶。二弟、三弟性命难保。”

想到此处,他身子晃动,刹那间来到觉远身旁,使出“天琴云弦掌”,掌中凝聚阴阳,暗藏乾坤,劈向觉远后背,那老僧只觉张君宝掌力刚柔并济,刚似天崩地裂,柔如九天大水。不敢怠慢,再度击出佛掌。双掌相碰,两人身子又是一晃,罡气扩散,树木纷纷摧败粉碎。

张君宝盘旋落地,抬头相望,见那老僧并未追击,他察觉到师父武功虽强,但运用起来却颇为生疏,否则自己万万敌不过他。心想:“他乱了心神?手下留情?不。似是走火入魔,因而招式犹疑。我得设法速战速决,以免他回过神来,那便万事休矣。”

觉远陡然化作一道灰影。落在张君宝面前,手臂晃动,虚影漠漠,当真如千手观音一般,正是佛门绝技“无量佛掌”,每一掌中皆蕴有龙象之力。擦着就死,碰着便碎。张君宝聚集内力,双足连踢,乃是自创招式“螣蛇绕空”,身子旋转起来,当真如同遮天蔽日的长蛇,与觉远撞在一块儿,拳对脚,影托风,浩浩荡荡,纷纷翼翼,紧密至极。

顷刻间千招已过,张君宝见觉远手段愈发凌厉,暗想:“不可拖延,唯有拼死一搏!”卖了个破绽,引觉远出掌来攻,觉远心神迷糊,果然中计,贸然出手相功,张君宝袖袍一缩一卸,险险挡住这势大力沉的一掌,同时逼出毕生功力,又一招“天琴云弦掌”拍出。

觉远中招,哇地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胸口骨骼尽断。张君宝只觉敌人内力反震回来,自身真气空虚,难以支撑,也是鼻中流血,眼前一黑。张君宝自艺成以来,从未遇上过如此厉害的对手,经验稀疏,不知这等相斗,真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虽然一击得手,但反而身受重伤。

就在此时,地面支持不住两人相斗,轰隆巨响,哗哗震动,陡然间裂开一个大洞,两人落足不稳,一同掉落下去。被千万斤的巨尸砸下,一齐失了踪迹。

——

苍鹰深陷昏迷,闭气不醒,然而睡梦之中,只听见乌鸦嘎嘎乱叫,如同吊丧曲子一般,昏暗中涌起血光,出现一尊顶天立地的大佛,大佛面无表情,俯瞰苍鹰,但苍鹰却觉得这大佛在隐隐发笑。

苍鹰听飞蝇怒喊道:“我管你是达摩还是觉远,老子已经练成了蛆蝇尸海剑!非神非魔,非人非天,修罗附体,刑天助力!老子一剑宰了你!”

大佛不为所动,只是悠悠举起手掌,朝飞蝇压了下来,霎时有如天塌云崩,将飞蝇压得严实。飞蝇厉声惨叫,但却难以动弹,声音渐渐衰弱消逝。

苍鹰心想:“觉远的佛法乃是飞蝇的克星,连他都不敢与这老僧对峙。”他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什么都顾不上了,只觉自己快要溺毙,等他沉到地狱深处时,感到浑身剧痛,眼睛一睁,忽然醒来过来。

他拍着脑袋,心想:“那觉远一边要压制飞蝇,一边要与张君宝过招,如此胜负难料,不知此刻斗得怎么样了?”

他站起身,发现不远处躺着归燕然与莫忧,他们身在一座悬崖边上,四周怪石嶙嶙,树木折断,草毯枯折,想来是被他们三人落地时压塌的。而远处霞光万道,赤云追阳,海面被染成绯红色,正是海上日出的奇景。

苍鹰精神一振,心想:“若那觉远获胜,必然追上来捉拿莫忧,若是大哥占优,他也应当过来找咱们。可眼下毫无动静,或许两人皆身受重伤。咱们得找地方躲藏起来为好。”

他走到归燕然边上,见归燕然慢慢转醒,他矮身将其扶起,只听义弟低声问道:“大哥呢?那老僧呢?”

苍鹰说道:“大哥自有办法脱身,那老僧再如何铁石心肠,也是他的师父,万万不会伤他性命,咱们先明哲保身,找一处妥善藏起来再说。”

归燕然虽然内力远胜苍鹰,但苍鹰身经百战,负伤无数,恢复伤势起来却大大不如,他想起那老僧的功夫,吓得没头没脑,说道:“我听大哥说起他师父,总觉得他言过其实。谁知今天一瞧,才知道自己坐井观天,见识粗陋至极。”

苍鹰又背起莫忧,此人眼下体重不过二十斤,负在肩上,有如无物。苍鹰怕他死了,探他鼻息,虽然微弱,但毫无中断迹象,他放下心来,深吸一口气,转眼精神抖擞,快步赶路,翻山越岭,攀岩淌水,终于找到一座山洞,镶在岩壁之中,里头有些猿猴,见他到来,吓得一哄而散。

苍鹰将两人安顿好,替归燕然运气疗伤,归燕然知道苍鹰内力颇不如自己,反而替他担心,说道:“二哥,你先打坐运气,替自己医治吧。”苍鹰笑道:“老子虽然内力不强,但说道死里逃生,回魂健体的本事,你却远不及我,你大可不必担忧。”

不多时,归燕然内息渐渐平复。也是他刚刚被觉远“金刚狮吼神通”震乱气脉,以至于真气走火逆流,但伤势并不严重,稍加调理,复原如常。他一跃而起,问道:“咱们这就去找大哥吧。”

苍鹰说道:“不忙,大哥他定无大碍,况且咱们纵然前往,又能帮得上什么?眼下最要紧之事,便是想法唤醒莫忧,令他吐露岛上真相,理清头绪,再行定夺。”

两人再看莫忧情形,不由得直皱眉头,心头沮丧无比。此人模样,当真如死了十年的老尸,渴死饿毙的冤鬼,若非有鼻息有脉搏,任谁见了,都道他早已死透。

苍鹰心想:“此人说死未死,说生不生,或许是体内经脉全数闭上了,也不知如何打通?”想要向飞蝇求助,但那昔日不可一世的妖魔,此刻却装聋作哑,想来是被觉远佛法压制,竟就此昏死了过去。他无可奈何,说道:“燕然,你抵住他大椎、灵台,我走他丹田、膻中,你以阳气鼓荡督脉,我以阴力扫清任脉,待打通任督二脉,再打通其余十二路经脉。”

归燕然急忙依言施为,两人一齐运力,一个使出玄夜伏魔功,一个催生夜影离形法,归燕然内力浩瀚磅礴,势如破竹,苍鹰将内力化作千丝万缕,如细蛇般从穴道闭塞处钻过去,两个时辰之后,便疏通了阻碍。干尸身子一震,脑袋似乎动了动,但依旧毫无起色。

苍鹰满头大汗,又想从十二经脉着手,但只觉得加倍艰难,原来人力终有穷竭,他们二人虽然已是绝顶高手,但莫忧生死不知,经脉或断或闭,若要让他苏醒,绝非一天一夜所能成事。

苍鹰急躁起来,骂道:“他妈的,这不男不女的怪物!要死就死得干净,要活就活的爽快,这般要死要活,当真折腾人!”

归燕然忽然想到:“大哥,莫忧他怕海水!一遇海水便浑身乏力!但他此刻沉睡不起,我看咱们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将他抛到海水里试试?”

苍鹰大喜,忙道:“贤弟此计大妙!这叫做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当即快手快脚将莫忧背在身上,出了洞窟,左右张望一番,所幸此地离海滩不远,海风从远处吹拂而来,令人神清气爽,心头舒畅,两人心中生出指望,于是跃下山崖,扬长而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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