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燕然闷闷不乐,跑出来,静坐路边,默默不语,如同溃军之将,斗败公鸡。
苍鹰奇道:“三弟,你当真欠了李姑娘银子了?多少数目,你报上来,缺多少,哥替你劫富济贫去罢。”
归燕然憋不住,说起李若兰硬拜入昆仑门下,自己心慌意乱,随口说会少林神功易筋经,却被李若兰盯上,死皮赖脸非要学,种种情由,一一道出。
苍鹰哈哈一笑,说道:“贤弟,这是好事,大大的好事。”
归燕然瞪大眼睛,说道:“二哥,这算哪门子好事?我压根儿不会什么易筋经,她还要学油面筋呢!”
苍鹰说道:“李若兰这丫头内力虽然了得,但却对内家法门一窍不通,此刻情状,如同婴儿舞大刀,不是害人,就是害己,迟早在落得走火入魔,经脉逆乱的下场,你若传她内家心法,救她一命,岂不是好事?此其一也。”
归燕然恍然醒悟,说道:“二哥所言极是。”
苍鹰又道:“你昆仑人丁凋零,雄风不复,青苍子前辈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定然难受。如今你这大弟子重新开张,一夕建功,收了如此天赋卓绝的佳人仙子为徒,这岂不是大吉大利,开门大红大火的吉兆也?此其二也。”
归燕然心情好转,喜道:“原来如此,那小弟我还真是庸人自扰了。”
苍鹰又道:“李若兰内力不稳,性子暴躁,武功又高,唯有贤弟你能救她。如无玄夜伏魔功强横汹涌的内力,万万压不住她真气暴蹿。而她人美如玉,冰肌雪肤,这般美人儿,原只有你这等英雄少年相配。如今她投怀送抱,硬送上门,岂不是天赐良机?此其三也....”
归燕然大窘。嚷道:“二哥前面说的还有些道理,这最后一条,简直胡说八道!”
苍鹰嘿嘿一笑,暗想:“我这兄弟脸皮太嫩。我若点破,反而吓坏了他,不如让他俩水到渠成,情浓自亲。”于是不再调笑,正色说道:“走吧。咱们先去找张大哥。”
归燕然急忙道:“不错,我正愁不会易筋经心法,好歹让大哥传我一些,糊弄糊弄,也能蒙混过关。”
两人腾空而起,如驾轻云,朝张君宝住处奔去。这懒散道士在竹林中搭了一间小屋,悠闲自在,此地绿竹悠悠,人烟不至。山岩岑静,孤寒清幽,正所谓:唯有仙家忍心士,方能面壁悟道天。两人到时,却见张君宝正一边喝茶,一边打坐,怡然自得,随性而为。他见两人到来,喜不自胜,起身相迎。说道:“你们俩可真忙得很,我见你们今个奔走不停,真如打仗一般。”
归燕然惨声嚷道:“大哥,你好歹救兄弟一救。传我些易筋经功夫吧。”
张君宝闻言一愣,笑道:“易筋经?传你倒也无妨,不过这门功夫难练的紧,我足足练了三年,方才改经易脉,修成六条直行气脉。这功夫练成的内力刚柔并济,强身健体,虽然厉害,但过于死板,我现在已然不用了。”
苍鹰吃了一惊,说道:“这易筋经乃少林寺镇派之宝,大哥居然说它死板?少林寺那些和尚听了,只怕不服,非要与你比武不可。”
张君宝叹道:“倒也并非说它怎样,但我在七年之前,便已转而钻研道家心法,只觉更合喜好,看重的便是那随心所欲,无为无穷的意境。你还记得咱俩在昆仑山上说的真武通天掌么?若我拘泥于少林内力,可万万创不出这般功夫。”
归燕然耐着性子听完,又道:“我也不是自己要练,我是要拿去教给李若兰姑娘,让她稳健根基,循序渐进。”
张君宝哈哈大笑,说道:“李若兰姑娘?便是那位你舍命相救的女子么?果然样貌不差,连咱们比丘罗汉般的三弟,也忍不住动了凡心啦。”
归燕然怒道:“大哥,你怎么和二哥一幅德行?我被她所迫,眼下成了她师父,这叫骑虎难下,左右不是人,这姑娘是美是丑,与我有什么干系?”
张君宝吐了吐舌头,与苍鹰对望一眼,见苍鹰朝他频繁眨眼,登时明白,心想:“这孩子并未开窍,如逼得太狠,只怕适得其反。”登时肃颜端神,有如修仙老道,轻说:“三弟难得请我帮忙,我焉有拒却之理?”于是手一招,从木屋内登时飞出纸笔墨宝,他凝神片刻,纸自张开,墨自化开,笔自舞开,三支毛笔如鬼附体,在纸上龙飞凤舞,运转如风,一笔一划皆行止如意,若断若续,靡靡绵绵,小而精巧。
苍鹰与归燕然瞧得目眩神摇,只觉见鬼,又如遇仙,张君宝心念如电,思如泉涌,只花了一个时辰,便洋洋洒洒写下数万字,正是佛门至理易筋经。随即他招来一阵迅风,纸墨登时干了,他将纸张卷成卷轴,交给归燕然说道:“若我记忆没错,这便是易筋经的全文,你拿回去,自己琢磨琢磨,这功夫对人的耐性要求极为严苛,更需修习者筋骨灵活,天生穴道松动,否则难有大成。”
苍鹰说道:“李姑娘体内先天真气浑厚,而这易筋经虽然境界艰难,但入门简单,用来扎根基,学原理,正是再好不过。贤弟,你得先传她经脉基本之法,十二经脉、奇经八脉、诸般隐络,能让她记得便早些记得。”他这么一说,登时想起教导安曼之事,不由得又是怀念,又是伤心。
归燕然大喜,捧着卷轴,感激不已,说道:“多谢两位哥哥鼎力相助,我将这功夫教给李姑娘之后,但求她今后别来扰我,那可真是谢天谢地,活命之恩。”
张君宝与苍鹰暗暗摇头,同时心想:“真是暴殄天物,坐失良机!”可他们两人本也是童子神通,将心比心,也不便逼良为.娼,蛊惑归燕然失.身,只是暗地里替他着急。
张君宝泡了清茶,请两人品尝,苍鹰说道:“大哥,若事情顺利,咱们说不定要分离一段日子了。”
张君宝问道:“你们俩要远行么?”
归燕然颇舍不得与张君宝分别,懊恼说道:“大哥,也是一桩为难事。”当下毫不隐瞒,将靖海王所行奇事全说了出来,又给张君宝看了手上手环,说起白浑天满门惨死,托付苍鹰报仇时,更是情绪激昂,眼角含泪。
张君宝素来神情自若,但陡然听到此事,不禁站起身来,踱步来回走了一会儿,说道:“此事绝不简单!古语云:礼极必有所图,大恩便是大仇。这靖海王如若真对那些贵宾如此敬重,其用心险恶歹毒,直让人细思恐极。”
苍鹰本也怀疑其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若非如此,靖海王何必杀人灭口,手段如此急躁残忍?他说道:“大哥无需太过担心,即便这靖海王手下高手如云,我和三弟小心应付,自也不会怕他。咱们无需硬拼,只要找到那岛屿下落,再设法返回中原,令鞑子皇帝与鞑子王爷自相残杀,便算大功告成。”
归燕然补上一句,说道:“如若靖海王并非奸恶之徒,而是真心行善,咱们也不会遇上什么凶险。”
张君宝思索片刻,说道:“等你们上船之后,我会扎一条木筏,远远跟在你们身后,不让靖海王手下发觉。到了岛上之后,我再设法与你们碰头。”
苍鹰与归燕然连忙劝阻,归燕然说道:“大哥,我听白浑天说,这么一去一回,少说也要半年左右,如此横渡汪洋,非是大船不可。你独自一人,乘坐木筏,如何能不出事?依我看,大哥不必跟随而去,咱们自己能照应的过来。”
张君宝笑道:“你们也太看低我啦,当年我效仿达摩一苇渡江,独自漂洋过海,前往天竺、大食、罗刹之时,你们俩还不过是毛头小孩儿呢。我自创了一门功夫,可以忍饥挨饿,即使一月不吃不喝也不会死。我也能凝气成绳,比寻常绳索更加坚韧,而且无形无色,延伸数里,万难察觉,我偷偷将那绳索绑在你们船只后头,绝不会失了你们行踪。”
苍鹰叹道:“若这话从旁人嘴里说出来,我定要说那人胡吹大气,乱吹法螺,但大哥既然这般说,那我便姑且相信了。”
张君宝笑了笑,也不多说,与两人又谈了谈那靖海王所作所为,一时不明所以。他望着两人手上手环,眉头微皱,似乎想起自己在某处读过类似文章,但仓促间却想不起来。他又指点归燕然易筋经中的精要所在,传授些对抗心魔的法门,归燕然深有感悟,受益不尽。
三人一直聊到夜深,归燕然跳了起来,仰天长叹,神情萧索,说道:“大哥,二哥,我这便去了。”
苍鹰与张君宝同时说道:“此去多加小心,莫要丢了咱兄弟颜面。”
归燕然颓然点头,说道:“此事身不由己,只能量力而行,那姑娘可狡猾无比,唉。”纵身一跃,转眼不见。
苍鹰说道:“燕然此去,凶多吉少。”
张君宝说道:“忝为兄长,焉能不管?”
两人目光坚定,心底好奇,当即并肩而去,暗中跟踪,一路小心谨慎,不让归燕然有半点知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