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银龙火树(1 / 1)

这门后寒风瑟瑟,冷的连骨头都能冻住,苍鹰顶着纷飞寒霜猛冲一阵,见到眼前景象,登时大吃一惊。只见四面皆是水晶般的墙壁,表面光滑,平整清晰,映出两人身影,而在十丈高处,悬着盏盏灯台,闪着冥冥蓝光,又是先前那些发光植物。

苍鹰回头瞧瞧,知道这石门既然闭合,那虎头面具的怪客未必会追进来,即便他有此心思,这石门如此坚固,也难以轻易攻入,念及于此,渐渐放心下来。忽然间,他察觉到九婴身子冰冷,气息极弱,似乎快要断气了。他慌了神,急忙查看他伤势,见他心脏处被破开一个口子,受伤极为致命,只怕连神仙都救不活了。

苍鹰身子发颤,惊恐万分,他想:“二弟死了?他就这么死了?”饶是他久经战阵,见惯了这等生离死别,一时间脑中空白,茫然绝望,不知该如何是好。

过了半饷,他心中暗想:“结义之时,我已经发过誓,要用自己的性命守护阿秀与九婴安全,你如此死了?那我苍鹰岂不成了背信弃义之辈?既然如此,那我还有何颜面苟活?”他冲动起来,只想在墙上一头撞死,结束他这段窝囊废物的人生。

但他暗中知道,他绝不会就此死去,一旦他性命受到威胁,乌鸦便会将飞蝇释放出来。届时苍鹰也许会灭亡,但他又会以另外的身份活下去,开启下一次生命轮回。

他忽然想:“若是央求飞蝇救人呢?他也许有法子救九婴的命,或许....”这念头让他心生希望,但仔细一想,不禁颤栗。他对飞蝇的手段心知肚明,九婴心脏被刺,必死无疑,如要飞蝇出手,定有极为惨痛的代价,也不知会将九婴治成什么妖怪?

就在此刻,他脑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不及细想,匆匆在九婴长袍内一阵摸索,果然找出一个金色小球来,正是逍遥宫宝库中所藏至宝“化仙球”,他拿起化仙球,咬咬牙,说道:“二弟,事态严重,我也就不多啰嗦啦,这‘化仙球’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但咱们走投无路,我就拿你当做试药之人了。”

他之所以知道这化仙球,乃是飞蝇曾经留下的记忆,至于这宝贝能否真的救人,他可全无把握。他犹豫片刻,在九婴伤口处取过一些鲜血,涂在化仙球表面,只听锵锵几声,化仙球表面金光流动,宛若金水,突然伸出八根金针,分布在化仙球的半边。苍鹰查看金针分布,不住推想人体穴道方位,不多时便找出门道,对准九婴脑门,瞄了少顷,毫不迟疑的压了下去。

金针入体,九婴身子剧烈抖动,双目翻白,神情剧变,苍鹰见他抽搐的厉害,急忙撑开他的嘴,用剑鞘让他咬住,透过金球表面,苍鹰感到金球内气息流转,宛若江海奔腾,顺着金针争相流入九婴体内。那气息之性与九婴体内真气极为相似,或许正是玄夜伏魔功的内力。

如此折腾了一盏茶的功夫,金球徐徐平息,真气收敛,金针溶入金球,表面又再度变得平整了起来,苍鹰急忙查探九婴脉搏,一探之下,忍不住欢呼起来,只觉九婴内息雄健平稳,暂无性命之忧。再去看他心脏,不禁吓了一跳,但见那伤口处透出淡淡的血光,有如残阳一般。苍鹰眼神敏锐,察觉到九婴胸前伤口正在缓缓愈合,皮肤快速新生,肉眼可见。

他松了口气,一时间几乎虚脱,只想好好睡上一觉,但此地如此寒冷,而九婴大伤初愈,万万不能受到风寒。他将九婴背起,握住他腕骨穴,将纯阳内力送入他体内。虽然他内力并不如何浑厚,但这内力号称纯阳,自然温暖和煦,令人如沐阳光,毫无半点邪气寒气,用来取暖,好处不尽。

他沿着四周水晶石墙走了许久,边走边想:“其实我刚刚替二弟治伤,实在侥幸至极,若非他习练了玄夜伏魔功,他的血便没法启动‘化仙球’,而化仙球中的真气也无法为他所用。”刹那间,他心念一动,又想:“二弟体内,此刻有玄夜伏魔功,炼化挪移,蛆蝇尸海剑三大内力,然而他与九狐姑娘身上所现种种异状,莫非正是由于这三门怪异功夫所致?他之所以能吸收四兽轮回玉的内力,乃是由于周行天让他习练了‘仙药炼化’.....”

他越想越好奇,索性将内力深入九婴经脉,果然察觉他鬼河穴洞开,其余诸穴也畅通无阻,他儿时定然被周行天动过手脚,也接受过蛆蝇尸海剑的针灸之术。

苍鹰推想片刻,登时省悟,知道周行天沉迷于武学钻研之道,竟在九婴与九狐身上放手一试,趁着他们尚是幼童之时,逼他们习练玄夜伏魔功、炼化挪移、蛆蝇尸海剑心法三大神功,这三门功夫暗合天意,竟然相辅相成,以至于九婴与九狐体质怪异,一人获得九婴妖瞳,一人获得九婴妖体,而不久之前,九婴习练蛆蝇尸海剑内力之后,与四兽轮回玉生出感应,也是这些内功互相作用的关系。

苍鹰暗暗心惊,心头涌起一片阴云,暗想:“如若果真如此,周行天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如此胡来,又发现了何等奥秘?他到底死了么?若是没死,他此刻又在何处?”

他苦苦思索,不久之后便既释然,知道这般思索只是徒劳无功,眼下可得打起精神,小心翼翼的应付这水晶洞窟中的异状。

他逆风而上,只觉风中雪絮飞扬,贴在脸上寒冷彻骨,他取下一片冰晶,惊觉这并非是雪,而是这水晶石壁中脱落之物,若是吸入肺中,只怕会害出恶疾。于是撕下布片,用水囊浸湿,贴住九婴面颊,快步疾冲了好一会儿,终于走出了水晶洞穴。

苍鹰眼前景致豁然变化,只见一大片空旷平地,两旁长着白色巨树,树上红叶如火,茂密成林,而在林间,不时有狼犬大小的野兽奔来奔去。他心中提防,持剑在手,踏入林间,看到四周落叶缤纷,而脚下传来阵阵热度,极为温暖。他登时了然,知道这些树之所以能在这地下深处存活,倚仗的乃是地热与温泉。若是寻常树木,如此早已死去,但这些树木却处之泰然,天地造化之妙,由此可见一斑。

他忽然对此产生了极为熟悉之感,仿佛他前世曾经在地下生活过极长的一段日子。

他被毒雾吞没,后来,他以毒雾为生。

苍鹰一咬舌尖,借助剧痛清醒过来,驱散那可怖的回忆。正想寻找一处安全所在,就在此时,他瞧清楚了那些野兽的模样。它们四肢撑地,长颈尖牙,双目如蛇,遍体银色鳞甲,背后一对巨翼,一条尾巴有如长鞭,在身后灵活晃动,蜿蝉蛇形。

他猛然想起自己曾经听说过这等怪物,那是一位西域人士向他讲述过西方的一种龙兽。此龙兽与中原天龙极为不同,身躯厚重,仅有四肢,背有双翅,模样微似蜥蜴,口中吐火,极为凶恶,想不到居然真的在此碰上了。

他暗叫不妙,长剑一晃,威胁恐吓,想要将这些龙兽吓退,谁知它们毫不惊慌,绕着他好奇的看来看去,似乎并无敌意。

苍鹰心想:“是了,这树上满是果实,它们并不食肉,性子温顺,也不稀罕我和九婴身上这几斤臭肉。”当下笑道:“诸位龙大人,我苍鹰与义弟遇上危险,来此避难,多谢诸位大人收留我们。”

那些龙兽伸长脖子,在九婴身上闻了闻,发出娇嫩的吼叫,纷纷朝前跑去,跑了几步,回头朝苍鹰点点脑袋,示意苍鹰跟随。苍鹰大喜,说道:“龙大人如此好客,想来是要邀请咱们兄弟二人到仙府中作客了?如此盛情难却,咱们也不客套啦。”

当下毫不迟疑,加紧脚步,追着这些小小龙兽跑了一会儿,觉得它们动作幼稚,满目好奇,只怕年纪幼小。而这地底树林宽广至极,竟不逊于昆仑山下林地,比奴血山林更加庞大,心想:“这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地方,这些龙大人的日子还真逍遥自在,也多亏逍遥宫能找到这里。”

跑了约莫二十里地,眼前出现两头庞然大物,这两条银龙身长二十丈有余,双目有如灯笼,煜煜生辉,鳞甲闪耀,光芒耀眼,脸庞生出银须,伏在眼前之时,威严至极,仿佛充斥天地之神。

其中一条银龙突然开口说道:“你既然能来到此处,你是逍遥宫的人么?”声音有如洪钟,震的苍鹰耳朵嗡嗡作响。

苍鹰吃了一惊,但随即想起这龙兽极通灵性,能够开口说话,毫不为奇。于是答道:“在下苍鹰,这位受伤之人,乃是在下义弟,名叫九婴。他乃逍遥宫阳悟言教主之子.....”

另一条银龙声音清脆,有如女性,她说道:“既然是逍遥宫中人,那咱们也不为难你。苍鹰,我问问你,你见过玄夜么?他眼下还好么?”说起玄夜之时,她显得极为关切,语气中满是感激。

苍鹰想也不想,随口说道:“玄夜魔神不问世事已久,但他老人家如此武功,想来定然安好。在下得见二位,当真受宠若惊,不知两位神龙前辈尊姓大名。”

雌性银龙说道:“苍鹰不必多礼,妾身名为银雪,身旁这位乃是妾身丈夫,名曰太白。”

苍鹰见她说话用词极为文雅,颇有古时上大夫之风,不由得肃然起敬,问道:“不知两位神龙前辈为何会来到此处?莫非小人仙缘护佑,竟得以进入仙境么?”

太白说道:“数百年前,我们二人尚是幼龙之时,同族在西域广遭屠戮,无处容身,玄夜先生正欲东游,便将咱们两人一同携带至此,又费尽心思,找到这一处仙家洞天,让咱们两人在此安居,这才得以繁衍后代,开枝散叶。我们二人感念玄夜先生大恩,凡是遇上逍遥宫之人,都会施以礼遇。”

话音未落,果然见一些幼龙飘了过来,嘴里衔着圆滚滚的红色果实,瞧来有些像苹果。苍鹰咬了一口,滋味儿甘甜,果肉柔软,美味至极,不禁赞不绝口。吃了几口,想起九婴来,想要将果实塞入他嘴里,可他昏迷不醒,下颚闭合,死活张不开嘴。

银雪说道:“这位九婴,可是受了重伤么?妾身能感到他体内有玄夜伏魔功的内力,但功力尚浅,远不及玄夜先生那般深厚。”

苍鹰笑道:“启禀前辈,他还差得远呢。他被人一剑刺中心脏,此刻已经缓过劲儿来啦。”

太白和银雪两人看着威风凛凛,颇有仙兽气派,可其实也没什么仙法,更不懂疗伤之术,一听此言,呆了半饷,同时叹气,银雪说道:“我夫妇二人虽通人性,但却不懂治病之法,不能替九婴排忧解难,甚是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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