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西暖阁,
朱厚照来到殿中,对着太上皇弘治道:“父皇,儿臣要告假几日。”
诸公面色变得难看起来,严成锦刚出京城一日,新皇就不想上朝。
太上皇弘治板着脸问:“为何?”
“老高不在,朝廷烦闷无趣,儿臣想在东宫读读兵书。”朱厚照躬身颇为认真,诚实地说道。
太上皇弘治深以为然。
这两个家伙就常凑到一块去。
如今,严成锦不在京城,如同萧敬不在他身边,厚照自会失落一些。
“准乞,但,若你敢打歪念头,寡人绝不饶你。”
“儿臣知道了。”
等朱厚照退出去后,诸公喟叹一声。
新皇也不知勤政,方才脸上满是认真,分明就是在说谎。
但新皇已不是当初的太子,总归要留几分薄面,不能直言呵斥。
太上皇弘治看向萧敬:“东宫有多少禁卫严守?”
“太上皇放心,有八百人看守,东宫的宫廊、庭院和墙头上,皆是禁卫。”萧敬道。
李东阳还是觉得不妥当,“太上皇,不如去看看?”
不多时,东宫。
太上皇弘治领着诸公出现在廊道中。
一排带刀金吾卫站在宫墙下,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宫墙上站着锦衣卫,目视东宫寝殿。
如此严密的看守,若新皇跑出宫,会被禁卫看见。
太上皇弘治点点头,“厚照可有说什么?”
“未尝有怨言,新皇在寝殿中看书作画。”萧敬道。
诸公觉得奇怪。
一连五日过去,朱厚照皆在寝殿中,太上皇弘治和诸公才渐渐放心下来。
过去一天,朱厚照问谷大用道:“图纸不对?”
谷大用陪着笑道:“奴婢方才确认了一下,到文华殿了,新皇给的图纸没错。”
一天,刚入夜不久。
朱厚照躺在床榻上,听到地下的金砖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乐道:“谷大伴你在下面?”
“是啊,新皇你再等等,等奴婢把这金砖凿开。”
轻微地一道裂声,床底下,金砖缓缓移开,出现一个黑漆漆的隧道。
谷大用丢掉铁锹,探出脑袋笑嘻嘻道:“爷,奴婢来接您了。”
朱载堃眨了眨眼睛:“父皇,我们要去哪儿?”
“去江南领兵打仗,朕现在封你为威武小将军,快点接旨。”
朱厚熜看着朱载堃,弱弱地道:“太黑了,我害怕。”
“你拉着我的手。”
朱厚熜拉着朱载堃的手,两人被朱厚照一把搂起,放进洞口中。
半刻钟后,满福酒楼。
朱厚照换好寻常儒裳,趁着关闭城门前,一人带着朱载堃,一人带着朱厚熜,策马南下。
大清早,太上皇弘治来到文华殿议事,禁卫神色慌张地走进来:“新皇、新皇跑了。”
噗~
“跑了?”
太上皇弘治怔怔的愣在座上。
禁卫支支吾吾道:“皇孙也跟着跑了。”
太上皇弘治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脚下虚浮,心神都遭受重创。
萧敬早已吓得面色惨白,真不知要如何才能关住朱厚照,这也能跑。
李东阳一脸急色:“从哪儿跑的?”
禁卫小声道:“杨千户还在寻找线索,昨夜新皇早早就睡下了,不见有灯火亮起……”
“纠结于此无济于事,还是速速派人去追,定是往南昌去了。”刘健道。
京城外,郭县。
大运河的通州段,其中一站便是此处,三月开春,河水刚刚化去。
朱厚照租了一艘小黄船,雇佣六个水手,日夜不停南下赶路。
“老高此时,定到东昌府了。”
三十万大军南下,行军速度不会太快,东昌府也处于大运河的航道上。
锦衣卫会沿着马蹄追查,他选择步行至郭县乘舟,不是为了追赶严成锦,而是要避免留下踪迹。
朱载堃和朱厚熜熟睡在仓中,醒来已是正午,见舟行于水上,颇为惊奇。
“父皇,儿臣想玩水。”
“去玩吧。”
见朱载堃可以去玩水,朱厚熜眼睛眨巴眨巴看着朱厚照,似乎也想去玩水。
朱厚照见这孩子机灵,便道:“朕收你做干儿子吧?”
噗~
谷大用正在吃早饭,忽地一下,粥水喷得满船都是。
忙小声走过来道:“新皇,他是您的兄弟。”
只见,朱厚熜却脆生生拜倒在地上,认真又稚嫩喊道:“儿臣,见过干爹。”
“去玩水吧。”
……
东昌府,聊城。
严成锦手里拿着娄妃传来的书信,宁王在南昌城以外的府州募兵。
愿投身贼营者,每岁给粮两石,棉布一匹,短短大半月,又添兵十万人。
如今已有五十万人之众,严成锦看完后,将书信递给夏忠等几人。
“严大人想如何打?”
“本官还未想好,诸位将军先退下吧。”
南京京营的二十万兵马,也亟需调用,有四十五万装备精良的军营,对付宁王的兵马,堪堪有一丝胜算。
牟斌骑着快马跟到铁甲车旁,“贤侄啊,太上皇传旨,若新皇和皇孙来了,就将他们父子押送回京城。”
严成锦早就知道朱厚照会出宫。
这厮让他挂帅,就是想跟他一起南下,还在奉天殿时,他就知道了。
只是,不知这次朱厚照又是如何出宫的。
大军行进,需踏过山林和田野。
正是三月,田里播下谷种不久,是长芽的时候。
常言,兵事伤农,就是如此,大军踏过,这片田地就荒芜了。
但严成锦并未下令避行,绕道会拖延行军速度。
……
宁王府。
刘养正对着宁王道:“王爷,不能再拖了,若大军来到南昌之前,不能攻下九江和南康,我等将死无葬身之地。”
王府还在募兵,至今未攻下一座城池,粮草是所需糜费的大头。
要尽快出兵。
刘养正是府中最有威望的谋士,此言一出,朱宸濠亦担忧起来。
“京营大军到何处了?”
“以大军的行进速度,今日就能到九江境内。”
九江是江中咽喉,北上出兵的重要之地。
朱宸濠的目的是,在京营到南京之前,先击溃南京大军,占领南京。
“成国公是一介武夫,身边没有谋臣,我等可以轻易拿下南京,臣请兵讨伐。”刘养正道。
城外,大军不紧不慢地朝南昌城赶来,成国公朱晖率领二十万兵马。
“光凭二十万兵马,攻不下南昌,严成锦命我来此是何意?”
一旁的谋士钱杰道:“应该是为了牵制宁王,不让其北伐南京。”
“可他如何知道,叛军要讨伐南京?”
朱晖率兵在南昌城外驻扎,严成锦下令不准交战。
也不知道此子会不会打仗。
胜出三倍兵力,才能轻易攻下城池。
就算南北两军汇合,也抵不过宁王的五十万兵马。
加之,宁王采办四十多门弗朗机大将军,守城极为容易。
钱杰也点头:“让宁王的军队出城,才好打胜,不知严成锦是何意。
不过,如今严成锦挂帅,我等还是先等他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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