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坐山观虎斗(1 / 1)

“天极宗,不卖笑。”崔败冷冰冰地说道。

修无极望向崔败。

那瞬间,众弟子清晰地听到了两柄绝世宝剑碰撞的声音。

二人眸满溢的剑意已然交上了手。

长生子烦恼地扶了扶额。

方才仙风道骨的气质不翼而飞,他叹息般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我明白,你们两个先打架吧,点到即止。”

修剑的人,慢慢就会把脑子也修成为把剑,又冷又直,不会拐弯,也不会看人脸色。

个眼神就能打起来。连圣人的面子都不给。

今日明明有正事,却只能等他们先打完。

愁人。

剑尊修无极青袍晃,人已瞬移到比斗台心。

崔败御剑下去,看似差距有如天堑,但在场诸人,没有个敢小看了他。

“青云出,见血才休。”修无极没有动腰间的本命仙剑青云,面上露出沉吟之色。

和个元婴修士比剑,若还要出动本命仙剑,传出去当真是大笑话。

思忖片刻,冷峻的唇角浮起淡笑,手抬,道:“借剑用。”

只见鱼初月腰间的佩剑自动出鞘,划过道平平无奇的弧线,落到了修无极掌。

把木剑。

修无极平平举剑,对崔败道:“让你三招。”

崔败动了。

这动手,众人顿时嘶声阵阵,脊背发寒。

太天真了!

方才居然以为秦输和廖跪带着十几个元婴组成剑阵,便能教大师兄做人,实在是……何其天真!

大师兄虽然修为只在元婴大圆满,但他的剑意却已能引动天地之力,便见那树树琼花如蒲公英般旋转着飘向比斗台,如梦似幻,杀意盈然。

刚才那是陪大伙玩呢!

不过三两个呼吸之间,比斗台上已自成方天地,霜雪肃杀,寒意彻骨。

这下,轮到修无极头疼了。

若是用自己的本命仙剑,他敢笃定,招之内必定击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元婴修士。

哪怕有把寻常仙剑也成啊,这崔败的剑意,虽然极其惊艳,但终究被修为所缚,留下许多破绽,三招之内,必能破之。

偏偏方才鬼使神差,借了那个和瑶月长得模样的女子的剑。

落到手里才发现,它是把木剑——怕新入门的菜鸟徒弟们自己伤了自己而特意制造的木剑,砍在身上,非常容易清清脆脆地断成两截。

绝无可能撑得住这种程度的战斗。

飞花伤人什么的,那是高级对低级才能施展的手段。面对崔败这种霸道凌厉的剑意,敢托大用木剑,绝对是个崩溃断剑的下场。

修无极悔不当初。

剑修比斗,断剑乃是奇耻大辱。

若是被个元婴修士击断了手的剑,剑尊的脸是要还是不要了?

修无极果断把木剑掷了回来,还给鱼初月。

不偏不倚,还剑入鞘。鱼初月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剑鞘晃动。

“我徒手对你。”修无极对眉染寒霜的崔败说道。

这下,鱼初月可不答应了。

她疾步上前,吃力地拔剑,扔回场。

“不经主人同意而自取,乃是窃贼行径!这已是赃物,还给我作甚!我不要了!”满脸正气,义正辞严。

想起方才此人眉目痴迷,伸手摸她额心的行径,鱼初月只觉阵阵作呕,半点不愿跟他扯上关系。

她自然看得出来修无极的困境。

就是要让他丢个大脸,这辈子都不好意思再到天极宗来。

叫他装!

扔完了剑,鱼初月昂首挺胸,踱回了朱颜身边。

天极宗众弟子纷纷侧目,悄悄给鱼初月比起大拇指。

小师妹干得漂亮!

小师妹真是十分上道!

孺子可教也!

崔败那边,已蓄足了势。只见片片霜雪在他身后翻飞,看似绝美无害,实则杀机满溢。

修无极:“……”

很好,他现在可以确定这个女子真的不是瑶月了。

瑶月是多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女子啊,若向她借剑,她定是温柔浅笑,盈盈送上来。而眼前这个鱼初月……真是小肚鸡肠,蛮横无理!

只恨天妒红颜,将瑶月收了去。这世间,再不会有第二个如她般的女子了。

片片落雪降了下来。

修无极深吸口气,负手游走在飞雪之间。

“不错,年纪轻轻,修为尚浅,便悟了如斯剑意,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可惜凌厉有余,内蕴不足。”

他果断从‘比剑’转为‘指点’。

天极宗的弟子们毫不留情地发出了嘘声,喝起了倒彩。

“剑尊好剑法!”

“好剑!好剑!这剑,真是旷古绝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不愧是剑道第人!这手剑法当真是出神入化,眼拙的我看都看不出来!大师兄,你要当心剑尊的剑哇!”

“啪啪啪!”(鼓掌的声音)

天下第宗,不要面子的咯?

别看宗内见天比斗掐架,要是遇上外人,那决计是致对外,怼得他灰头土脸。

剑都没出过的修无极脸都青了。

这叫个骑虎难下。

无论祭出本命仙剑还是捡起地上的木剑,气势上都要落了下乘。

唯今之计,只有徒手夺了崔败的剑,才能稍微挽回颜面。

修无极动了。

大乘与元婴,差距可谓天堑。

三招之后,修无极成功击落了崔败手的寒剑。

没了剑意支撑,漫天飞雪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纷纷坠落。

修无极淡声道:“方才我便提过,凌厉有余,内蕴不足,若是能够静心体悟,弥补了这处缺陷的话,成为剑仙,指日可待也。”

只见崔败那冰雕般的脸上,缓缓浮起了抹寒凉至极的微笑:“再精进,你便死了。”

说罢,广袖拂,便见落在霜雪之的飞剑荡出半道剑影,停于足畔。

他踏剑而去。

修无极后知后觉,感到颈间凉。

伸手拂,拂下半片雪花。

他吸了口凉气,望着崔败离去的背影,时竟回不过神。

再精进,你便死了。

再精进,你便死了。

简直如同刻骨魔咒。

“剑尊,莫要见怪!”长生子谦逊地走向比斗台,安慰道,“崔败这人就这样,目无尊长,打起架来从不懂得谦让!别和他计较。你看我这就把他叫回来,给你赔个不是。”

谁都看得出来,这位圣人此刻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后辈弟子往堂堂剑尊要害处怼了片雪花,这是何等风光的事情。

修无极脸色更绿。

幸好此次出行个门人都没带,不然这脸得丢到须弥海去。

“长生子,你知我有要事在身。”修无极冷声道。

长生子从善如流:“啊,回头我定好好教训崔败。也不分分时间场合,硬要比剑,真是没有大局观!”

修无极:“……”

方才比剑又不是崔败个人的事,这是连他修无极块儿骂。

周遭的弟子们慢慢吞吞蹭在旁收拾比斗台,看好戏。

“好了,我知剑尊着急。这便派出两个长生峰弟子,随你走趟凡界。谁去给我把崔败叫回来?”

白发圣人的身边立刻空出块巨大的场地。

谁都知道,大师兄每次战斗完,都要总结心得,沉淀剑意,容不得打扰。

连圣人都不肯用传音诀,这差事还有谁敢冒头接?

“就你吧!”长生子指了指鱼初月,“新来的,多和师兄接触接触,总有好处。”

鱼初月:“……”

她顺着长生子指的路,往东走了段,便看见了崔败。

他没有闭关,甚至没有走太远,就负着手,立在树琼花之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师兄,”鱼初月硬着头皮唤道,“圣人有事召唤。”

他淡淡看了她眼。

半晌,他道:“既让你来,想必是要我带你出门历练。”

鱼初月:“!”

他负起手,大步向前走。

“走吧小师妹。”他背对着她,清冷的声音随着风飘过来。

鱼初月:qaq

崔败带着她,来到间玲珑剔透的冰玉楼台。

楼台上立着白发的长生子,绿脸的修无极。

见到崔败和鱼初月出现,修无极忍不住磨了磨牙,心把长生子骂了十来句‘白毛老狗’。

弄这两个人来,不是生生捅他肺管子么。

长生子脸慈爱:“凡界发生了离奇命案,万剑门派出门人前往探查,却不幸罹难。名门人临死之前,将个名字传给了剑尊,于是剑尊便到我天极宗来了。崔败,你可还记得端木玉长什么样?”

崔败缓缓点了下头。

“那便好。你带着小师妹走遭吧,顺便帮她筑个基。”长生子轻描淡写。

崔败瞥了鱼初月眼:“可。”

“无需担心,有剑尊在,此次任务轮不到你们冒险,只需跟着剑尊即可。若是端木玉真的在那里,便把他弄回来。”长生子拳拳嘱咐。

修无极冷声道:“长生子,你可曾想过,端木玉兴许便是幕后凶手。若真凶是他,我必亲手斩他于剑下。”

“他?”长生子礼貌地笑了笑,“他可是我们宗门这五百年来最废物的弟子,没有之……若他有这本事兴风作浪杀你门人,剑尊,你这万剑门,怕是离关门大吉不远喽。”

修无极:“……”所以我为什么老是把自己的脸凑上去给天极宗的白毛狗打?

“千方古镇见。”修无极从牙缝里扔出句话,然后瞬移离去。

长生子摊了摊手。

“崔败,抓紧时间,明日便出发吧。出门记得照顾好小师妹,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几块特产酥肉烙饼。”

……

鱼初月尾随崔败,离开了冰玉楼台。

“大师兄,”她道,“明日便要离宗,我却还未祭拜过祖师爷,实在是不敬。大师兄可否为我指个路,我到守护者之域外面拜上拜。”

这个借口无懈可击。

崔败脚步顿,半晌,凉凉地看了她眼。

“道。”

鱼初月:“……”

他负手往前走,穿过长生峰的山门,瞬间从凛冬踏进了繁夏。

翡树掩映着白玉阶,仙鸾旋舞,彩霞氤氲。

“这是四象阵。”崔败眯着眼睛望了望四座山峰,道,“你蒙对了,收四个徒弟,是为了镇山。”

鱼初月陪着笑脸:“大师兄懂的真多,深得仙尊真传。”

他毫不谦虚:“嗯。”

说罢,负手踏下白玉阶。

鱼初月有点犯愁。

东西藏在界碑下面,当着崔败的面,叫她怎么取?

只能走步看步了。

守护者之域位于四座山峰间的谷地。从山上往下看,是看不见谷底景色的,那处地界被重重仙雾和禁制包围,远远望去,只见宝光从浓雾透出几缕,若放在凡界,必是那种藏有大墓藏的风水宝地。

两个时辰之后,鱼初月成功抵达界碑处。

前方便是掩在重重禁制之下的守护者之域。

禁制封锁,唯有四圣才能开启。

上次穿越女来到这里时,第仙尊亲自镇守这方宝地,禁制内外清气缭绕,人与天地相互感应,伴着他的呼吸,天地仿佛也有了活气,清冷却和谐。

如今没了那位镇着,放眼望去,整个禁制便只是座霜雪墓冢。

鱼初月心头泛起悲凉,对穿越女的厌恨,更添重。

那般人物……

她忍不住侧眸看了崔败眼。

可惜了。

若不是个吸血怪物的话,再有千百年,想必世间还能再出位那样的神仙人。

她叹了口气,双手合什,冲着那片霜雪禁制拜了九拜。

心默默念叨:‘仙尊若是在天有灵,还请庇佑二,助我尽早解决崔败,拿到金光玄灵菇,报你我之仇。’

睁眼,发现崔败正用那双寒墨般的黑眸盯着她看。

“大师兄?”

他收回视线,问:“好了没有?”

“我给界碑添抔土吧。就当上坟了。”

他的目光投向霜墓之外,薄唇轻扯:“你倒是有心。”

鱼初月:“孝敬祖宗吃土,应该的。”

崔败额角跳了跳。

她摸到了界碑后面。

偷眼看了看他,发现他正对着霜雪禁制发愣,大约又在感悟他的冰霜剑意。

有戏!

界碑是块黑石巨碑,形状似剑,却是敛了锋芒,只见润泽。

鱼初月小心地在界碑下面刨了几下,挖出个小坑,然后用割草小弯刀刺破指尖,挤出粒小血珠——当初穿越女便是用自己的血做了个隐匿禁制。

血珠落入冻土,片刻之后,淡淡血光浮起,枚半指长的玉叶子浮了出来。

鱼初月心头喜,急急把它薅进手里,藏入袖袋。

证物到手!

她又刨了些土,拍了个小土包,然后起身唤崔败:“大师兄,我好了。”

崔败直直走过界碑,带她返回长生峰。

鱼初月用指尖触了触袖袋的玉叶子。

只要把它扔在崔败的洞府外面,等到崔败从凡界回来,必定要被那个叛圣猜忌对付!

坐山观虎斗,完美。

“大师兄,我记得自己洞府怎么走。”鱼初月俏皮地笑了笑,“要不,这次换我送你回洞府?”

崔败清清冷冷地看过来,薄唇动,嗓音寒凉,说出的话却像炸雷般:“想勾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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