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侯,你是从新大陆回来的,那里到底怎么样?”
郑芝龙眯着眼睛,看着被他请来家里喝酒的施琅,笑吟吟的提出了一个让施琅有点意外的问题。
施琅是跟着河南号从日本回来的。按照原定的计划,河南号返航后要进行检修,全体船员也能得到三个月的假期。可是河南号上的船员们走了鸿运,一回来就遇上了鹿儿岛湾大海战,所以都跟去又捡了一份功劳。
现在日本方向的战事暂时告一段落,河南号也就返港休假了。施琅虽然是福建人,但是因为长期在东洋舰队任官,所以就将家安在了浦口——浦口这里教育资源太好了,名校齐聚不说,而且还很容易和未来的皇上、亲王、郡王、国公们成为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所以施琅这个级别的军官都希望往浦口挤,他当然也不例外。
今天他正在浦口的家里教三岁的儿子施世泽认识26个法语字母的时候,泉国公府的一个管事就拿着郑芝龙的帖子来请人了。
郑芝龙要请他吃饭!
陪郑芝龙吃饭当然比教施世泽法语重要了,所以施琅赶紧丢下法文字母表,骑上马就往汤泉镇上的泉国公府而去了。到了公府门口,就看见郑芝龙的第六子,正在浦口工学堂念书的郑袭郑老六站在大门口迎接——郑袭是浦口工学堂中有名的学渣,本来是考不进去的(轻视工商的传统并没有那么容易改变,所以浦口工学远远没有太学、京学、讲武堂、海军学堂这些学校吃香,不过还是很难考),最后还是郑芝龙捐了三万两银子,才让郑袭进去读书。但还是改变不了郑袭的学渣本色,每次考试都名列倒数,真是让人着急......
不过再怎么学渣,人家也是大明国舅,还是首富国公的儿子,而且郑芝龙还是施琅的故主。
所以郑袭亲自出迎,还是让施琅感到了礼遇。
而接下去和郑芝龙、郑袭父子一起在国公府后花园内一处西式洋楼里面吃饭的待遇,则让施琅有点受宠若惊了。
他本来以为泉国公要大宴宾客,没想到今晚上的客人只有他一人,该不会是公爷有什么事儿要自己去做吧?
施琅正琢磨的时候,郑芝龙已经提出问题了。
“新大陆?”施琅愣了愣,“新大陆大着呢,下官只去过一美洲湾一带。”
美洲湾就是后世的西雅图、温哥华和温哥华岛一带。朱慈烺将那里当成了一个“大湾区”,同时也当成了大明在新大陆的根本之地。
“就说一说美洲湾吧,到底怎么样?”
“公爷,”施琅摇摇头,“这个美洲湾太大了,下官也只是走马观花一般转了一圈,大致上就是绕着一个比台湾岛稍小一些的岛子转了一圈,大约有2000余里。
另外,美洲湾内还有一个挺大的内湾,也有两三百里深......那里可是好地方,海湾里面有许多岛屿,树木茂密,土地平坦,而且气候还算温和,降雨也不少,土地更是肥沃!
所以咱们在美洲湾的第一个据点就在内湾的底部,一处宽大的河流入海口附近建了个屯子,取名花生屯。”
“为什么叫花生屯?”郑袭问。
“那是因为第一批过去的屯民带着各种各样的种子,上岸之后就开了垦了几块土地,进行试种,最先发芽的就是几株落花生,所以那一带就叫花生屯了。”
“哦。”郑芝龙点点头,“那里有没有土著?”
“有,有一些,”施琅说,“不过下官没见过,陆战队的人见过,还和他们交过手。”
和第一批31户(还有一户是屯长)移民一起登上美洲土地的还有一个连的陆战兵。他们的任务是“清理”殖民点周围地区,帮助殖民者建立屯寨。如果不存在重大威胁,他们将会随同河南号返回。在返回之前,还会把燧发枪留给屯民,让他们能对付规模不大的土著部落。
“谁赢了?”郑芝龙又问。
“当然是咱们赢,”施琅说,“他们不过是些茹毛饮血的野人,据说连弓箭都不会用,哪儿是燧发枪的对手?”
“这样啊......”郑芝龙将信将疑,“他们连弓箭都没有,怎么狩猎啊?”
“这个下官就不大清楚了。”施琅没在岸上呆几天,他在美洲的日子就跟着河南号在美洲湾里转悠了。
“那么......”郑芝斟酌着问,“你认为朝廷能在美洲湾设立一个藩国吗?”
“立国?”施琅琢磨了一下,“下官觉得美洲湾周边的水土是可以养活许多人口的,而且也没有什么强敌......如果南面的西班牙人不发兵北上,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西班牙人离开美洲湾多远?”
“挺远的,估摸有2000多里,”施琅道,“具体多少下官也不知道,因为河南号返航的时候有意避开了西班牙人的地盘。”
“那......他们知道你们到了美洲湾吗?”郑芝龙问,“会不会发兵来抢?”
“应该还不知道,”施琅说,“如果知道的话,多半会出兵的。”他顿了顿,“公爷,如果朝廷要在美洲湾立藩国,那就得赶紧派人过去了!至少得派出几千陆军,带上战马和火炮,在美洲湾筑城池,开港口,设炮台,这样才能顶住西班牙人的进攻。”
西班牙人在美洲的数量是以数十万计的,而大明在美洲的人口只有几十......
郑芝龙又问:“一路上风浪如何?万石大鸟船能过去吗?”
万石大鸟船是个量产的便宜货,性能可靠,容易操纵,需要的船员也少,有几十人就足够开动了。如果不装备火炮,万石鸟船的造价还可以降低到五六千两(不装火炮,船体的强度就可以降低)。
如果再进行重新设计以增加载客人数,一艘万石鸟船单程运送200——300名移民也是有可能的。哪怕以200人计,船只的价格摊在200人头上,人均也就是25两。再雇50名船员,人均50两,也就是2500两,摊在200移民身上就是12.5两。再购置一些米酒、泡菜、面饼、种子和农具,再加12.5两就顶天了。
也就是说,只算成本,即便万石鸟船只走单程,50两的费用也足够让一名移民漂过太平洋了......
“第一批过去的移民有人在路上死去吗?”郑芝龙继续询问,“在美洲时有人感染疫病吗?”
“没有人死掉,”施琅回答,“下官离开时没有人死去......不过这一批移民都是特别挑选出来的,身强力壮,而且晕船也不太厉害。真要大量运送,恐怕会有人死在路上。”
他顿了顿,又道:“如果把海难的因素加进去,能有八成到九成的送达率就很好了。”
也就是要死一到两成......
施琅又道:“至于疫病,应该是比较少......因为美洲湾的气候还是比较凉的,大约相当于北京一带。天凉少疫病嘛!”
郑芝龙自言自语:“以一成半淹死,半成病死算,也有八成能活......比下南洋好多了!
下南洋路费是省,可是病死太多,折算下来,移民一人,花费怎么都在百两以上啊!”
说到这里他一拍桌子:“美洲可以投了!”
可以投?投什么?施琅听得懵懂,刚想发问,就听郑袭先开口了:“大人,这可是一千多万的买卖,不去看一眼就跟了!”
“有道理啊!”郑芝龙点点头,颇以为然,又笑着对儿子说,“袭儿,为父年老,受不得海上的颠簸......你一直都很孝顺,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挺身而出,代为父走一趟新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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