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坤想了想,也觉得“好朋友贸易”的办法也能接受,虽然是个“丝马朋友”(不是酒肉朋友,苏丹是不喝酒的),但终究多一个朋友了,而且还能得到马。
看到纪坤点了头,穆罕默德.科普鲁律接着又开口了:“运输马匹和丝绸、瓷器的船只和水手,应该由大明方面提供。”
那是必须的,奥斯曼的船如果装上1000匹阿拉伯马,怎么可能过得了马六甲?
大明的船就不一样了,葡萄牙、荷兰怎么都不至于为了1000匹马和大明翻脸。
纪坤和李少游互相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事儿总有点不妥——倒不是船只的花销,只要多捎点货,费用是可以赚出来的。
但是由大明的船拉着丝绸、瓷器到奥斯曼帝国送给苏丹,怎么看都有点像“朝贡”啊!
而苏丹再送马给大明皇帝,则看着像回赠!
科普鲁律看见两个中国人在商量,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中国人好像不缺船啊,而且他们跑到巴士拉来的时候还有荷兰人带路,应该没问题啊!
老头子心里想不明白,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看上去挺怕人的——这家伙是耶尼切里的童子军出身,长相又特别威严,早年还因为长得威严而当上了耶尼切里军团的厨师,这也是科普鲁律发迹的开始。
所以他这张脸一沉下来就是杀气腾腾的,和奥斯曼帝国世界最强的地位倒也相当。
纪坤和李少游都被他吓一跳,他们在欧洲的使命还没开始呢,可别栽在奥斯曼帝国这里。
“行!我们提供帆船!”纪坤点了头,“不过为了负担帆船的开销,需要额外携带一些货物到奥斯曼帝国境内贩卖,希望贵国可以免税。”
老头子伸出一根手指,“每五条船中,只有一条船的货物可以免税!”
老头子可精着呢!
“一条就一条!”纪坤的生意经还是差了一些,很轻易的就答应了。
科普鲁律又说:“朋友之间的馈赠,在价值上应该是相当的。”
“那是当然的。”纪坤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就商量一下如何确定阿拉伯马和中国丝绸、瓷器的价值吧!”这个时候的科普鲁律表现得一点不像帕夏,倒是颇有点奸商的风范了。
还谈起生意了......
纪坤心说:早知道就把范.迪门带来了!
“帕夏,您想怎么折算?”纪坤问。
科普鲁律说,“我们可以先确定双方送出礼物的总值,以白银计价,以送出方的首都的物价为标准,而双方送出礼物的总值应该是相当的。为了更好的确定礼物的价值,奥斯曼帝国和大明帝国应该互派使者,长期驻扎在对方的首都。
另外,海上运输总是存在风险的。如果发生沉船、船只失踪这样的事件,损失也应该由双方共同承担。但是只限于礼物本身的损失,不包括船只和船员的损失。”
他缓缓的说着,每说一句,就会让在场的通事翻译一句。
等到这段话说完,他又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又道:“如果两位使臣没有异议,我们可以马上签署一份条约,将搭成的一致意见变成书面上的条款。”
还要签条约啊?
纪坤和李少游都有点哭笑不得了,原来这年头要交朋友还得先签个条约......
条约该签还得签!
不管是《好朋友条约》还是《明奥友好互助条约》,总之都是一个相当巨大的外交成果。
签完了约,大明帝国和奥斯曼帝国暂时就算朋友了!
在奥斯曼帝国的帮助下,大明使团就能继续上路了,不过这回不能再坐船了,而是走陆路继续向西。
先是去奥斯曼帝国的首都伊斯坦布尔,纪坤、李少游和范.迪门会在哪里觐见奥斯曼帝国的苏丹。
会见完苏丹之后,奥斯曼帝国的外交大臣居尔居就会和荷兰大使范.迪门一起护送大明使团走陆路前往神圣罗马帝国和法兰西。
之所以要走陆路去法国,是因为奥斯曼帝国这个时候正在和威尼斯打第五次威土战争,双方在爱琴海和克里特岛上激战,爱琴海上的航道时不时就被威尼斯舰队封锁,而且还有不少双方私掠船出没。
相比之下,走陆路虽然要穿过天主教阵营中的另一个“脑残”神圣罗马帝国,但是神罗的皇帝和诸侯们比地中海上的强盗要讲理一些。
当皇帝的都要讲体面,怎么都不会去扣押大明使团。而神罗的诸侯们无非就是要俩小钱,也不会杀人掠货——人家不仅是中国使者,还是耶稣会、法兰西国王、神罗皇帝和荷兰执政的客人,犯不上得罪那么多人啊!
而使团的副使汤若望(他和李少游都是副使,这一路都在翻译《子论格物篇》,没怎么参与外交活动),则会带上刚刚翻译好的《子论格物篇》直接由陆路前往罗马,觐见教宗英诺森十世。
身为耶稣会传教士和罗马神学院的高材生,汤若望对罗马这座城市非常熟悉,在他21岁——25岁期间,曾经在罗马神学院学习了4年,然后在1618年离开罗马,踏上了去往中国的慢慢旅途。
而在西元1650年的秋季,在他阔别罗马32年之后,再一次回到了他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时代的罗马城。
罗马城和32年前几乎没有任何不同,只是多了几栋由乌尔班八世和英诺森十世命人建造的宫殿、教堂。但是大部分的建筑和街道,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全都是古老而遥远的时代遗留下来的东西,只是慢慢变旧。
耶稣会的总会就设在罗马,就在罗马神学院内,这座神学院是耶稣会的创始人罗耀拉神父所创立的,专门为耶稣会培养传教士,但是重新回到这里的汤若望也感觉到了一种日渐没落的气息。
负责接待汤若望的是一名来自比利时的耶稣会士,名叫费迪南德.维贝斯特,大约二十七八岁,现在是学院的文学和修辞学教师。
“亚当.夏尔兄弟,您似乎有些不安。”
在一间光线阴暗的教堂内,两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神父坐在长椅上,低声交谈着。他们正在等到病中的耶稣会总会长露面,后者在得知汤若望归来后就梵蒂冈宫面见教宗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维贝斯特兄弟,”汤若望说着有点生疏的拉丁语,“实际上我相当的不安。”
“为什么?”维贝斯特问,“您在中国的传教看上去相当成功啊,您不是已经成为了中国皇帝最信任的顾问?”
“最信任的顾问?”汤若望苦苦一笑,“我可以没有这样说过......实际上,我们耶稣会在中国的传教事业正遭遇到一个巨大的挑战!”
“巨大的挑战?”维贝斯特愣了愣,“您是指什么?”
“天理!”汤若望说了句中文,然后又用拉丁文说,“这是中国人的造物之主,是他们的儒教所信奉的主。”
“我知道,”维贝斯特说,“从东方回来的兄弟说过这个......好像还因为翻译问题发生了争执。”
“不,不,问题比这个严重的多!”汤若望说,“真的......严重的多!我想,我需要立即面见教宗,向他通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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