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和太子朱慈烺“可能死亡”的消息,是在崇祯十七年四月十二日上午,被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密探送到大沽口的。
“千岁爷,北京城内都已经传遍了,都说您和圣上的座船被红娘子的火攻烧毁。闯逆李自成还册封红娘子做了伪直沽伯,以褒奖其战功.....”
抚军大元帅府都堂之内,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正在向朱慈烺报告北京的消息。
“这李逆糊涂了吧?”吴襄插了句话,“怎么让手底下人这么耍?”
曹友义也笑着:“那红娘子也真敢吹!也不怕把牛皮吹破了!”
朱慈烺皱了下眉,就把目光转向了魏藻德、侯恂、方岳贡和陈锐等四个文官。他想先听听他们的意见。
这几日,流亡在大沽口的朝廷也开始重组了。魏藻德、方岳贡、邱瑜、范景文四个大学士当然留任——他们四位当然没什么本事,但确实是很好的花瓶。他们可都是崇祯任命的大学士,而且又在皇极门之变中支持了朱慈烺。
留着他们就可以证明朱慈烺的抚军大元帅的合法性!
四人之外,朱慈烺又把侯恂补进了内阁,侯恂担任东阁大学士兼户部尚书。另外四个大学士也一人派了一个尚书,其中魏藻德兼吏部尚书,方岳贡兼礼部尚书、邱瑜兼工部尚书、范景文兼刑部尚书。
这五个大学士除了各管一部之外。每天还要派出两人去陪崇祯“玩耍”,让他有点当皇帝的感觉,剩下三个就到抚军大元帅府办公——朱慈烺虽然有了个抚军大元帅府,但也不会把朝廷一脚踢开。因为票拟、批红、交部办理这一套办事程序就象征了合法性。
如果没有这套程序,而是用抚军大元帅府去下达令旨,恐怕许多地方官会不认账。
现在大明中央的权威下降得厉害,可不能再自己砸自己的招牌了。
所以朱慈烺干脆就让阁老到自己的帅府办公,有什么需要通过官僚系统办理的事情,就当场让毕酒城拟旨,然后由阁老拟上条旨,再由朱慈烺本人批红,最后再加上六科给事中签字,才会堂而皇之的发出。
程序一点没错,阁老只换了一个,还不是主动换掉的,而是因为原来的东阁大学士李建泰已经投降李自成才换的。四殿二阁一共六个大学士名额原本就空了一个,现在也没补上。只是批红的那位从崇祯变成了朱慈烺......
除了三个阁老,朱慈烺原来的老师陈锐每天也要到大元帅府办公,他现在的官职换成了兵部尚书。
因为抚军大元帅府的出现,兵部的职权几乎全被侵夺,但并不意味着朱慈烺不需要兵部这个招牌了。
通过抚军大元帅府军令卫下达的命令,只在克难新军和大元帅府海军的系统中管用。对于其他的明军部队,暂时还得用兵部行文或圣旨的名义去调动。所以兵部还是很重要的,只是从掌管天下兵马的衙门变成了替朱慈烺传令的衙门。
一番操作之下,内阁和六部几乎就合并在了一起。
除了兵部尚书之外,其余五部尚书就是大学士。而兵部尚书虽无大学士之名,但是一样出席内阁——大元帅府会议,一样可以出谋划策,也成了实际上的阁老。
而朱慈烺这个抚军太子,则有点当年太祖高皇帝废除宰相,大权独揽时候的样子——把阁老和尚书都变成了自己的幕僚!
至少在大沽口的这几日中,还没有哪个文官挑战过朱慈烺的权威!
......
“千岁爷,”首辅大学士魏藻德思索着对朱慈烺说,“闯逆在京师散布谣言一定是为了安定人心,绝义民之望,以稳定京师形势。”
朱慈烺一笑,心想:京师里面那帮刁民这些日子可算知道厉害了吧?不过他们倒霉的日子才开始呢!
李自成还算好的,回头还有“我大清”要来呢!
礼部尚书方岳贡接着魏藻德的话说:“逆贼稳定京师形势应该是为了大举出兵。锦衣卫的塘报上说,逆贼在京师之中拷掠逼饷,已经得了三四千万两之巨。有了这笔银子,闯逆应该可以犒赏三军,发完犒赏之后,多半就可以出征了。”
方瑜一下紧张了起来,道:“会来大沽口吗?太子殿下,现在左师已经随苏观生开拔,只剩下中、右二师留守,若闯逆亲率大军而来,只怕......”
“不用怕!”陈锐插话道,“大沽口城池也算坚固,且两面靠水,易守难攻。海沙岛地形更险,没有水师根本上不来。而且右师还在岛上依着《守圉全书》上外洋堡城的式样筑土城,等土城构筑完毕,在卫河封冻前,海沙岛就万无一失了。”
《守圉全书》是山西绛州名士韩霖(天主教徒)利用从西方传教士那里学来的知识,在崇祯八年时写成的一本军事著作,共有八卷,主要介绍了西洋的火器和筑城技术。其中就有大量的篇幅介绍棱堡!
这本著作在热衷于筑城的士大夫中流传很广。所以朱慈烺昨天提出要在海沙岛上修筑棱堡后,居然有好几个文官都自告奋勇要帮忙。朱慈烺一开始还不相信他们懂棱堡,让汤若望去考核,考核后才发现,这些人居然都熟读过《守圉全书》!对棱堡的了解远超过朱慈烺本人。
所以朱慈烺就从中选了几人,让自己的老师,同样熟读《守圉全书》的李士淳以工部左侍郎的官职带着他们去负责筑城——也没有什么好的原材料,就是用泥土填在草袋子里面修成个棱堡的样子。
朱慈烺眯着眼睛琢磨了一下,轻轻摇头,低声道:“不会来大沽口的......如果李闯来大沽口就好了,本宫才不怕他。现在怕就怕他不来大沽口,而是直奔山海关而去啊!”
“去山海关?”吴襄听见朱慈烺的话,稍稍一惊,朱大太子可有点乌鸦嘴啊,别又给他说中了。
“去山海关干什么?”吴襄问。
朱慈烺看了自己的老岳父一眼,心说:去山海关当然是打你儿子了!
他吐了口气:“山海关是个好地方啊......如果只有李闯一家要去,那还好办,若是多尔衮也要去,那就麻烦了!”
李闯一家去了,吴三桂未必会落水当汉奸,朱慈烺这个大明好妹夫还能挽救他。可要是多尔衮也去了......吴三桂难道还能西拒流寇,东战八旗吗?
到时候他多半会选自己给出的下策......甚至连下策都选不了,直接剃发当汉奸去了。
......
“陈阁老,怎么样了?伤事好点了吗?”
“骆,骆指挥,老,老夫正在想办法,能不能再宽限几日?”
现在是大顺永昌元年四月十三日的清晨,北京内城中,某处被蓝衣白帽的大顺兵士看守的宅院之中,正在上演仿佛高利贷催账的场面。
一大清早来访的是骆修身,他现在被汝侯刘宗敏派了个北镇抚司指挥的差,其实就是管收账的官。
那些吃不住拷打,愿意拿钱出来换命的前朝官员勋贵的账就由他去收——只有他收到了账,那些人才会逃过拷打之苦。
当然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活命了。
如果是文官和宦官,出够了钱就可以活命,如果是勋贵,人财两尽,得个好死而已。
而骆修身今天来见的人则是个文官,就是大明前任首辅陈演。他欠了刘宗敏六万两的阎王账,已经逾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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