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满大街蓝衣白帽,手持利刃的“义军”,大明崇祯皇帝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忤逆不孝的朱慈烺。
逆子!快来救朕啊!又有刁民要害朕了……
可惜,某逆子现在想来也来不了啦!卫河上的浮桥烧了,诚信商人沈廷扬的沙船也跑得飞快,往卫河下游溜去了,有不少船只的船帆还给点着了。
“陛下莫慌,臣来救驾!”
就在崇祯叫儿儿不应的当口,传说中的忠臣终于出现了。崇祯皇帝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个顶盔贯甲的汉子拄着杆长枪,气喘吁吁的跑来了。崇祯皇帝仔细一看,心就凉了半截,这个忠臣居然是成国公朱纯臣。
成国公当然是不能打的,但他毕竟是一片忠心。所以崇祯皇帝觉得自己不应该打击忠臣的积极性,于是就冲着朱纯臣重重点头,大声赞许道:“成国公果然忠勇!朕命汝速与贼交战,朕便在行宫门内为汝压阵!”
啥?与贼交战!?救驾的意思难道不是保着皇上进行宫之内躲避吗?怎么到崇祯这里就变成交战了……他也不看看朱大忠臣能不能战?
朱纯臣听了崇祯的旨意,眼前就是一阵金星直冒。这皇爷和千岁爷一比,咋就差那么多呢?千岁爷虽然狡诈狠毒,但人家是真心能替下面人考虑的,送死的差事不会轻易派人去做的。
不过现在崇祯皇帝已经没有实权了,朱纯臣也不是很怕他,于是就停下脚步,不肯去送死了。可这时跟着崇祯一块儿出来的几个文官开始起哄了。
“成国公,你是总戎,又是世受皇恩的勋贵,如今事情紧急,正是你为国尽忠的时候,还犹豫什么?”
“成国公,今日你为了陛下与贼力战,一定会名垂青史,为大明后世所敬仰的,下官一定会禀明太子殿下,为你请功!”
“国公忠勇,举世无双,下官佩服不已,现在就赋诗一首,为国公壮行……”
好嘛,连诗都做起来了。
朱纯臣被他们一激励,也没办法了,他是总戎,是国公,是勋臣之首,总是要脸面的。
当下也只能咬咬牙,吼了一声:“不怕死的都他N的跟老子上啊!报效朝廷的时候到了!”
也不知道是被他的忠义所激励,还是害怕被朱慈烺秋后算账。反正负责看守行宫大门的旗总,崇祯十六年武进士出身的秦明涛也跟着吼了一声,端着把掉刀招呼自己的一旗弟兄上前了。
“国公爷,和秦某一块儿,咱们守住宫门!”姓秦的汉子明显比朱纯臣能打,武艺不必说了,武进士还能差得了?而且也懂得一点战阵。当下就招呼自己麾下的八十个甲士组成了一个刀牌长枪阵,把行宫大门给堵了。
秦明涛所率的一旗兵丁也属于朱慈烺的侍卫营,所以有金甲(都是大汉将军的盔甲)护身。至于他们的兵器,则是长枪为主。在下马作战时,一旗四队中的三队是长枪,还有一队是刀盾。并没有弓箭或火铳之类的远射武器。
之所以如此,一来是弓并不容易长期保存,所以京营、净军、锦衣卫兵器库中的弓大多朽烂不能用了。二来则是因为朱慈烺的侍卫营中花架子多,有真本事的少,给他们装备弓箭也用不了。
不过冲到崇祯行宫外面的大顺军老营兵好像也没几张弓,武器还比不上秦明涛的手下。不仅没有盔甲,连盾牌都没几张,而且大部分人只有一件短兵器,连长枪都没几根。
就这样的装备,是怎么打进天津卫的?
范举人和张举人这个时候也见着巡抚衙门口的八十多个甲士拼成的一个楔形阵了。而且两人还看见门内高高举着的黄龙旗,还隐隐约约看见一群穿着官服的老头子围着个穿着金甲的高个子男人,就在那八十多个甲士身后。
瞧这意思,那高个儿就是崇祯皇帝?就这么不到一百个甲士在保护他?
哈哈,不世之功啊!
“那便是朱家的昏君!”范举人声如铜钟,用手中的长枪摇指崇祯,“想要立功的,都给我冲啊!”
那是崇祯啊!
一帮子盼闯王,迎闯王的天津卫的混混、地痞,还有张范两家的家奴都激动起来了,各持兵刃,嚷嚷着就往巡抚衙门的大门口扑击而去。
秦明涛瞧着乱纷纷的“大顺兵”,心里面的疑问更重了,这伙人看着就不对啊,分明是乌合之众。想到这里,他也大吼了一声:“侍卫营第五旗,跟某杀贼,冲啊!”
冲啊?
朱纯臣心下就是一惊,流贼那么多,自己这边不到一百,居然还要冲……莫不是今日真要成了忠烈?
他自然是不想死的,可无奈他被秦明涛拖了站在了楔形阵的第一排。秦明涛命令一出,就有人推着朱纯臣向前去了。
朱大忠臣也没办法,只好把长枪放平,并且用力攥紧了,然后蒙着头向前。
长枪原来是要放平的……
当朱纯臣手里的长枪朝范大举人的身体刺过来的时候,举人老爷才发现自己拿枪的姿势不对——朱纯臣到底是总戎,还是知道怎么用长枪的。而范居举人是正经的读书人,只会用笔,不知道怎么用枪的。
不过老祖宗留下的基因还是发挥作用了,范举人在战场上的反应比普通人要快一些。眼见长枪刺过来,他也来不及躲避,于是就顺手从身边拽过一个跟着起哄的混子,往朱纯臣的长枪尖上送过去。噗哧一声闷响,那混子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长枪刺穿了身体。朱纯臣的长枪头部装了红缨,鲜血顺着红缨流出,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染红了一大片地面。
那混子的尸体随后仰面倒下,枪尖从他的胸腹之间拔出,带出了一片血腥……
凄惨的叫声随即响起,被长枪捅穿的“义军”并不只有这个混子。有一些躲开了要害,一时不死,只是在血水里面翻滚哀嚎。
范举人、张举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伤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对不世之功的渴望就战胜了恐惧。
对方不过几十人,自家这边上千人,还怕赢不了吗?
“杀光这些甲士,活捉昏君!”
范举人长声大呼,也放平了长枪,向刚刚杀了人的朱纯臣扑了上去。
被他一番激励,其他“义军”也都暂时忘记了凶险,人人挥舞刀枪,怪叫着冲杀上前。
天津巡抚衙门的大门口,顿时变成了一座血肉磨坊!
……
“千岁爷,千岁爷……流贼打进南城了!”
正在发烧,睡得迷迷糊糊的朱慈烺,只觉得身体在左右摇晃,耳边还有个雷鸣的嗓门在嗷嗷叫着。
“什么?出了什么事儿?”他猛地惊醒,从一张铺的软绵绵的木板床上坐了起来,看见自己新任的领班侍卫陈一刀和吴三妹就在自己跟前。两人脸上都浮出惊恐焦急的表情!
“千岁爷,”陈一刀大声道,“流贼用火船烧断了浮桥、驱走了卫河上的沙船,还用重兵猛攻天津南城。而且……而且天津南城内也冒起火光,传出喊杀声音!流贼,流贼仿佛打进南城了!”
“什么……”朱慈烺听到这里,大吼了一声,身子发抖,汗水淋漓,体温顿时下降,那阵迷糊劲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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