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故我思在(3)(1 / 1)

燕时洵难得有这样清闲的时光。

因为这次伤势太重,不仅吓到了张无病,连来送鸡汤顺便看儿子的张妈妈都被吓到了。

滨海大学时期,张无病和燕时洵同寝室,如果不是燕时洵,张无病能在那个乱坟岗上建起来的大学死上一百次。因此,张无病的父母连同私人助理们,对燕时洵都熟悉得不得了,张妈妈更是在听说燕时洵没有父母之后,对燕时洵亲切得和亲生儿子也不差多少了。

——不,应该说,燕时洵的待遇远远超过了张无病。

看着一大早就被送到医院来的补气血的瓦罐汤,张无病目瞪口呆:“我还以为我妈终于记起我这个儿子,从昨晚她开始炖汤的时候就一直感动来着,没想到,竟然是给燕哥的吗?”

窗几明亮的单人病房内,燕时洵好笑的上下扫了张无病两眼:“病号待遇,要不这伤给你?”

张无病打了个抖,立刻闭嘴不说话了。

旁边送汤来的是张父的助理,按理来说本不需要他这个级别的来走这一趟。

但是张父别扭,在看到网络上有关“心动环游九十九天”节目铺天盖地的消息后,虽然知道有燕时洵在,张无病肯定就不会有问题,但还是暗暗担心自己这个从来没有被放出过家门的儿子,所以才让自己的助理跑一趟,让他帮自己看看张无病的状态如何,还嘱咐他多拍两张照片。

助理看着和燕时洵良好互动,一副听话又泛着傻气模样的张无病,想起数月之前张家父子剑拔弩张吵得天昏地暗的样子,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哪怕拿出在燕先生面前一半的样子来呢,董事长也不至于气成那个样子。

不过此次前来,助理还另有任务。

“燕先生,在您录制节目的时候,我们收到了很多想要联系燕先生您的信息。”

助理将装得满满的公文包,放在燕时洵旁边的桌子上:“因为燕先生并没有固定的联系方式,那些人也不知道燕先生的住所,所以不少人都打通关系,将邀请函递到了张家。”

助理公式化微笑:“请燕先生放心,我们并没有擅自为您同意任何邀请,对外说的也只是会代为保管,没有同意传递消息。无论燕先生同意与否,都看您自己的决定。”

燕时洵拿着汤勺的手一顿,目光落在那只公文包上。

张无病看出了燕时洵的意思,伸手将那公文包打开,就看到了里面厚厚的邀请函,上面的署名大多都令张无病眼熟,都是常年在报纸电视上出现的企业家,还有不少和张家交好的企业。

“这么多?”张无病有些生气:“既然知道燕哥不会同意,那你们为什么接?”

助理微笑:“也许,里面会有与燕先生有缘分的呢?”

他转而向燕时洵致意道:“我的任务完成了,就不打扰燕先生养病了。请放心,燕先生不愿意的话,扔掉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助理刚离开,导演组的人就推门进来,日常催促燕时洵开通社交账号。

“燕哥,我知道你不喜欢社交账号,但是现在光是领了燕麦勋章的粉丝就已经快要两千万了,在标签里打卡的粉丝都快要三千万,要是人少还好,但是这么多人,如果置之不理,也不太好。”

负责宣传的工作人员,就差给燕时洵表演一个当场痛哭了,

自从家子坟村的录制结束后,已经过去快要一周了,但是粉丝们的热情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退,反而发酵得越发汹涌。燕时洵没有账号,那就到节目组的官方账号下面催促,让负责官方账号的工作人员头皮发麻,每次发官方说明动态时,都觉得压力山大。

——毕竟燕时洵当时在机场解决了舆论问题后,也有一个副作用。

就是他的人气更高了。

一个没有公司和规划,甚至没有出道的人,仅凭着一档综艺节目露面的那几眼,就能积攒都爱三千万粉丝,这说明什么?

无数娱乐公司和工作室都对燕时洵虎视眈眈,如果不是张无病定的是隐私良好的私立医院,那些无孔不入的娱乐公司和娱记,早就摸进来了。

但即便如此,因为燕时洵从未对外公布过他的联系方式,在网络上找不到任何有关于他的账号,所以每天都会有大量的邀约函,被发送到导演组的工作邮箱里。

因为这些邀约数量巨大,导演组甚至不得不专门划出来一个人,来处理这些事情。

但是,任凭工作人员每天哭唧唧的求燕时洵,他都不为所动。

“我看起来是那么心软好说话的人吗?”燕时洵闲闲的撑着下颔,坐在病床上好笑的看着工作人员:“劝你趁早死心。”

工作人员:“qaq开个账号,燕哥甚至不用自己打理,可以甩给张导。或者燕哥就像某些明星一样,随意发张自拍就行,很简单的。”

“我拒绝。”

燕时洵道:“需要面对那么庞大的人群,就意味着接受的力量会越来越杂,无论是正向的还是负向的,最后都堆积在自己这里,到最后自己本身的力量被覆盖,不堪重负而崩塌。”

他漫不经心的笑着反问道:“凡事都有代价。那些想要获得其他人的爱憎,甚至引导他人的人,相对应的,他们也要承担‘粉丝’们的负面力量。你对娱乐圈比我熟悉太多,你来告诉我,那些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工作人员语塞。

所有想要从粉丝身上获得什么的人,最后当然会走向唯一一条路:反噬。

或早或晚而已。

“况且……”燕时洵眸光微暗:“他们今天喜欢你,明天就会憎恨你。漂浮不定的情绪。”

作为驱鬼者,燕时洵见过了太多浓烈的情绪。

好的,坏的……前一刻还向你感激不尽的道谢,下一刻就能为了其他事情而冷言相向。

燕时洵还是个少年时,并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

那时,他茫然的看着明明因李乘云而捡回一条命的女人,却在得救后状若疯癫的追着李乘云打,心中涌现出气愤来。

——我们帮了你,如果不是我们,你现在已经被化作厉鬼的女儿杀死了,为什么恩将仇报?

李乘云却很淡然,毫不在意的温润的笑着,告诉还稚嫩的燕时洵:“因为和她的女儿相比,我们是更疏离的那一方。她可以在委托我们的时候万千哀求,也会在发现事情的走向与她所想要的不相符时,憎恨起我们来。但是小洵,这些情感我们不必接收,因为我们与她没有因果。”

“帮助他人,但是不要过度期待会有回报。如果你决定好了要踏上驱鬼者的路,你以后经历的,只多不少。”

李乘云给了燕时洵很多种选择。

燕时洵可以在出师后继续学业,大学毕业后凭着顶尖学府的学历,找一份在社会中令人艳羡的工作——李乘云很清楚自己这个徒弟,恶鬼入骨相不仅是最好的镇压恶鬼的天赋,他这个徒弟,也拥有远超常人的智商。

只要燕时洵想,他几乎可以做到任何事情。

而因为李乘云出身海云观,又因为常年云游四方而认识了很多朋友,如果燕时洵想要回到海云观,做海云观的正式道士,或是想要在任何的流派山门,都轻而易举。

也或者,燕时洵可以继续李乘云的风格,做个云游四方广学天下的闲云野鹤之人。

无论哪条路,都比驱鬼者这条路要来得轻松和安全得多。

但是燕时洵哪条都没选。

他坚定的走上了驱鬼者的路。

“师父,世间多冤魂。”

少年的燕时洵,面容上还带着稚气,日后锋利而桀骜的俊美面容,此时还带着点没有消退的圆滑弧度,软嫩得让人想要上手掐一掐试试手感。

但是他却一脸认真的看着李乘云,坚定得不像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反倒像是得道已久的高功道长,心中有道,脚下有路,从不迷茫,知道自己应该向哪个方向走。

“但是我随师父走过全国,却只看到了那些驱鬼者和大师们,不问情况就杀死鬼怪,好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样,是人就永远对,是鬼就永远错。”

“但是,不该是这样的,师父,那些鬼里,也有害怕游子回家找不到家门而留在人间的母亲,也有被杀害而死满心怨恨的女孩,还有被污蔑却无法诉说清白的正直之人……他们应该有他们第二次机会,这世间欠他们一个公道和正义。”

燕时洵认真的与李乘云对视:“我改变不了世界,但是,我想要改变我遇到的所有人神鬼的结局。哪怕再微小的改变,最后也一定会反馈到天地大道上。”

\而如果天地认可我,它会引导那些人神鬼出现在我的面前。\

李乘云一向不会干涉燕时洵的决定,他从一开始就将自己这个徒弟,当做一个成年人来对待和尊重,于是点了头,放手燕时洵自己去做想要做的事情。

——这是燕时洵自己的道,不修此道者,没有置喙的资格。

不过,燕时洵并不知道,那时李乘云转头就撕掉了海云观的来信。

李乘云倒不是故意瞒着燕时洵,而是他打从心里就不在乎。

虚名而已,海云观不是因为“海云观”的名字而闻名,而是因为它的众多弟子,皆行大道。

至于海云观监院或者其他职位,在李乘云看来不过是附加的俗世虚名而已。燕时洵不想要,那他就更无所谓。

——后来,路星星倒是从宋一道长那里得知了这件事。

他看了看自己干学学不会的厚厚经籍,又听说有人轻描淡写就放弃掉了他梦寐以求的奖励,欲哭无泪:“怪胎!一对怪胎!他们是和名声地位金钱过不去吗?”

要知道海云观随便一位道长,都会被外面的富贾巨商争相求着邀请,别说繁复费神的科仪,就是简单一卦,都能被争到天价。

像宋一道长,他的档期已经排到一年后了,时间还要随着他自己的安排来。

导演组的工作人员不知道燕时洵有这样的经历,他只是看了看社交平台上几千万的燕麦,惋惜到心都在滴血。

要知道就算是节目组请来的这些嘉宾,也就只有安南原比燕时洵的粉丝数量高了,这还是在安南原有专业团队运营的情况下。而像是赵真、综艺咖他们,粉丝数也都不到千万。

一档爆火综艺的嘉宾都是这个粉丝量级,就更别说外面那些常年挣扎在扑和糊之间的小明星了。

要是那些小明星网红知道,燕时洵会如此轻易就放弃几千万的粉丝量,怕是能嫉妒得眼睛都滴出血来。

常年在娱乐圈里工作的工作人员,自然思维早就定格了,他对娱乐圈更加熟悉,对明星和娱乐公司如数家珍,但是也正因为此,他的眼界也被束缚在这个圈里。

张无病对此完全没概念,他也只是听工作人员说给他的分析,说如果燕时洵能看社交账号的话,会让节目组的影响力更上一层楼。

但如果燕时洵不愿意,他自然不会逼燕时洵。

——废话,这可是他爸爸!

他还指着抱燕时洵大腿活命呢。

“不过燕哥,因为之前在农家乐结束得太匆忙,其实观众们都不太高兴,觉得没头没尾的。所以其他嘉宾都在各自的视频直播账号上随自己意愿开播了,算是补偿给观众们的vlog。”

张无病挠了挠头发,苦恼道:“但是观众们也都吵着想要看燕哥,要是燕哥你愿意的话,也可以露个脸,给他们报个平安也好啊。”

燕时洵似笑非笑的抬头看向张无病:“小病,我很欣慰,看来当导演这事让你成长了不少。”

张无病茫然:“啊?”

“还会用计策了?”

燕时洵懒洋洋的往后一靠,语调轻松,但说出的话却一针见血:“行啊,还懂别人心理了。知道在拒绝了一次之后,大多数人都不会好意思拒绝第二次,甚至在听过更难的选择并拒绝之后,遇到一个相对来说简单的,大多数人也就都顺势同意了。”

“在哪学的这招?”

张无病能够感受到,在燕时洵说出这话的同时,一直坐在病床另一侧闭眼假寐,将空间留给来探望燕时洵的其他人的邺澧,缓缓睁开了眼睛向他看来,像是在看个死人。

他虽然不知道这个无时无刻不跟在燕哥身边的男人是谁,但是这几天他算是深刻领略到这男人的恐怖之处了!

张无病都觉得就算从小到大一直撞鬼,但是每次被男人注视时候的这份危机感,绝对是最令他畏惧的,好像下一刻他就要被鬼生吃活剥了一样。

“我没有啊燕哥!我是清白的呜呜你相信我!”

张无病立刻非常有眼力见的扑上去,“嗷!”的一声抱住燕时洵的手臂就开始假哭,哭得真情实感哀婉不绝,绝对保证最心肠冷硬的人都会动容。

“燕哥可是我爸爸,我怎么会做那种不孝的事情!真的,全看燕哥自己愿不愿意,我也只是建议,绝没有和燕哥用计谋。只是可能最近一直在和舆论小组、娱乐公司的人打交道,可能一时没有转换过来思维而已,但我对燕哥绝没有二心!燕哥,你信我,我可是你最喜欢的小病啊!”

在门外还没来得及走的张父助理:“………”

房间内的工作人员:“………”

病房内安静一瞬,谁都没有率先说话。

邺澧视线下移,看着张无病紧抱着燕时洵手臂的动作,眼神越发冰冷。

还是燕时洵嫌弃的将张无病甩在一旁:“让让,别把你的鼻涕眼泪抹在我身上,很恶心,你是我最烦的张大病。”

张无病:“qaq嘤。”

“不过,也确实需要直播一次。”

燕时洵漫不经心的道:“不知道之前在家子坟村和嘉村的直播,那些观众们有没有被鬼魂影响到气运,还是借着直播集中驱驱邪更保险些。”

张无病点头如捣蒜:“对对对!”

管他是因为什么理由呢?只要燕哥同意了就行!

门外的助理心情复杂:幸好董事长不在这,不然非要被气死不可。为什么在燕先生面前时,少爷看起来傻乎乎的?

“海云观那边没有来人吗?”

燕时洵的目光瞥过旁边装满富贾权贵邀请函的公文包,忽然想起来:“路星星可是伤在魂魄,他师父宋一道长或是其他道长,没有来看看他吗?”

“来倒是来了……”

张无病有些踌躇:“不过又被赶走了。”

燕时洵动作一顿,惊讶的挑了挑眉。

海云观的道长还能被赶走?平日里他们赶走过分热情的香客还差不多。

旁边的工作人员赶紧捂住嘴,但还是没忍住的“噗”的笑了出来。

而张无病一捂脸,好不容易制止住自己想要笑出来的冲动,一本正经的回答燕时洵的问题。

因为宋一道长和马道长都留在家子坟村,协助官方负责人一起清扫残留在山坳里的阴气,并送那些无辜被杀死的人往生,忙得脚不沾地,一时半会回不来。

而路星星又给宋一道长发了消息,将自己的经历告诉了他师父。

和路星星这个一大半时间都拿去做音乐,以致于功课基础不牢固,学得一知半解的傻孩子不同,宋一道长是老道长的亲传徒弟,虽然竟然被老道长嫌弃天赋太差,又太严肃总是一丝不苟的,但是毕竟老道长拿来的对照组是李乘云这种不世出的天才,所以宋一道长在同辈中,已经算是领先的了,又常年与官方部门一起行动,驱邪捉鬼的经验丰富。

宋一道长立刻就察觉到了路星星的状况,知道他这是魂魄被阴气所伤,如果放任不管,很快就会发展到魂魄离体的情况。

到那时丢了魂,情况可就糟糕了。

所以,宋一道长很快就拜托了在海云观的其他道长,让他们代替自己去看路星星。

结果,那位道长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清晨医生查房。

当着医生的面,路星星眼睛亮晶晶的,毫不避讳的直接大嗓门嚷嚷着问道:“师叔,符咒呢?我学过这个,是不是得把符咒烧成灰喝下去?”

路星星一脸“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

但是道长却感觉到了难以言喻的窒息和尴尬,他的手还拢在道袍里,没有来得及将袖子里装在小包里的符咒拿出来,但却已经僵硬在了原地。

而旁边拿着病历本的医生:“………”

医生默默抬头,视线从路星星脸上,一直看向那道长。

两人无言相对。

然后,医生面无表情的叫了保安。

——那位可怜的道长,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被人当做江湖骗子,架着手臂赶出去的经历。

而路星星也被医生无情的训了好半天,让他相信科学,而不是封建迷信,有病就去喝符咒水,那东西能喝吗?符咒有用要医学干什么?

在医院,而且是医生眼前搞这些,那不是等着挨揍吗!

路星星本来还想要反驳,奈何医生面无表情,嘴皮子却上下一碰机关枪一样无情扫射,像是在训自己傻乎乎实习生一样训了路星星一整个上午,硬是把路星星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骄傲音乐人训到眼含热泪。

除了师父和师祖,路星星从此有了新的惧怕对象。

——医生。

听完张无病的话之后,燕时洵:“噗!”

“医生说的对,路星星确实该查查脑子。”燕时洵点了点头,完全不准备帮路星星说话。

没看到他自己都在受重伤的时候,跑到医院来做手术了吗?

对燕时洵来说,道法是旧日的科学,但在天地大道崩塌之后,现行的科学就取代了过去的道法,成为了大道的支撑点之一。

一味遵循旧日的科学,只是画地为牢而已。

——虽然很多同行到现在也还排斥甚至鄙夷科学。

但在燕时洵看来,这部分已经被大道淘汰,根本没有领会道法万一。

“行了,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直播吧,把设备给我。”

燕时洵说着,便翻身下床。

他的动作吓了病房内几人一跳,张无病下意识就想要搀扶燕时洵。

虽然他没能来得及跟燕时洵的手术,但他可是很清楚,燕时洵的其中一处伤在了大腿,这么随便走路真的不会影响恢复吗?

但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邺澧的手掌稳稳的握住燕时洵的手臂,却不是将他拉回病床,而是借力给他,让他没有让腰腹发力太多,刺激到正在愈合中的伤口。

燕时洵抬眸看了眼邺澧,眼神像是在说:你倒是迅速,我们这么熟悉吗?

邺澧回以轻笑:不然这几天,是谁在你旁边照顾你?

虽然燕时洵的伤势愈合得远比旁人快,但他毕竟还是人类的身躯,在刚动完手术的那几天里,行动不便,为了不让水感染伤口影响愈合,也无法自主洗澡。

邺澧自然而然的接过了这些事情,在眼神冰冷的吓走节目组请的护工和助理后,回身又换上了一副坦荡的神情,让燕时洵脱衣服。

燕时洵:“?”

而邺澧的理由也十分合理:“你腰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大动作会导致伤口崩裂,你不想因为这个再在医院多待上几个月吧?还是说,你想要一直不洗澡,直到发臭?”

燕时洵:“……”

好的,非常合理,让人觉得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过燕时洵也没太在意,邺澧也是个同性别的,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地方。

所以他也坦荡的动手脱下了病号服,让肌肉匀称结实的身躯,展露在邺澧面前。

于是,前一刻还神情淡然的邺澧,重重的愣在了原地,看着眼前的青年移不开眼,足有好几分钟才勉强找回自己的神智,轻轻走上前去,修长的手指犹豫了几次,才落在燕时洵的肌肤上。

燕时洵觉得邺澧的样子颇为好笑:“你以前是没见过其他男的吗?干什么一副扭捏的样子。”

——只是可能是那天怕他着凉,病房里空调打得太高,他竟然发现邺澧伸过来的手,肌肤滚烫。

甚至邺澧的喉结也不断滚动,像是空气高热发干。

燕时洵:“?”

在第一次之后,接下来几天,燕时洵和邺澧也都逐渐习惯了,燕时洵也开始心安理得的让邺澧帮自己。

当然,只有燕时洵觉得邺澧习惯了。

邺澧每次看到燕时洵的身躯时,都像是一座异常活跃的火山,仿佛下一刻就会喷发。

只是这些情绪都被他压了下来,他的表情依旧镇定,掩饰得很好。

唯有染上温度的肌肤,出卖了他的异常。

不过,有一件事燕时洵始终没有答应,还是让邺澧觉得有点遗憾。

“上厕所这种事情,我一个人还是可以的。”

住院第一天,燕时洵在厕所门口站定一回身,就看到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他走过来的邺澧,于是好笑的抬了抬手,示意自己只是受伤,不是植物人:“况且,邺澧先生你是不是太过于自来熟了一点?成年人了,不知道给彼此留一点社交距离?”

邺澧心想:我最厌恶的,就是和你之间有距离。

不过,看出了燕时洵的抵触,邺澧并没有强求,而是退了一步妥协。

——慢慢来,他们还有很多相处的时间,可以让时洵慢慢习惯他的存在。不能因为一时急切,就让时洵心生警惕,反而远离。

……当然,某个神嫌鬼弃的有病,如果再也不能来打扰他们就好了。

邺澧很想找个由头,让张无病立刻远离燕时洵。但奈何燕时洵足够敏锐,又对张无病这个唯一的朋友很看重。

他只好暂时放弃这个念头。

不过邺澧的方法确实生了效,两人在医院共处一室一周,让燕时洵渐渐熟悉了他的气息,也不再排斥他的靠近。

此时邺澧虚虚的扶着燕时洵,防止燕时洵用力过猛伤到自己,跟着他向病房外走。

“我在医院花园直播吧,在病房里会让他们产生无端的联想,感官也不好。”

燕时洵向张无病扬了扬下颔,道:“直播设备拿到花园。”

“没问题燕哥!”张无病兴奋的一口答应下来。

他的身后就差一根“嗖嗖嗖!”疯狂摇晃的尾巴了。

“我这就去在节目官方账号上预告一波!”

“不用。”燕时洵却拦下了张无病:“有缘分的,需要驱邪气的人,自然会看到。”

……

自从跟着节目看完在家子坟村的一期,鹅哥就总是做噩梦。

他做综艺大v挣了些钱,最近几年都是一个人住。但是每晚当他刚刚要入睡时,都好像听到从客厅里传出“当啷!”的动静,然后就心脏砰砰直跳的被惊醒。

但是当他悬着心开灯去客厅查看时,总是只能看到被摔在地面上的一些零碎杂物,像是被风吹掉的一样。

鹅哥一开始只是笑笑,并没有在意。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

他梦里也会梦到自己家。

在梦中,鹅哥看到自己坐在正对着卧室门的床尾,透过没有关的卧室门,他能看到在客厅里,有一个胸口插着把刀的女人,睁着眼睛无意识的在客厅走来走去,有时撞上茶几和柜子,就会把上面放在边缘的东西撞下去,发出声音来。

鹅哥被吓得不行,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僵硬住了没办法回头,只能在心里疯狂默念“不要看到我,不要看到我!”

他想要去把卧室门关上,或是躲到从客厅看不到的地方。但是他却像是脚下生了根一样,根本做不到这些。

人越怕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那女人僵硬的转头,正好与鹅哥对视。

鹅哥感觉那一瞬间,自己的血液都凉了。

然后他就开始了疯狂的逃跑之路,拼命想要从自己家里跑到小区里,但却总是被那女人拦住去路,最后被逼得绝望,只好从窗户纵身一跃——

“噗通!”

鹅哥感觉到了身体的疼痛,瞬间睁眼。

然后才发现,自己从床上摔了下来,被冰凉坚硬的地砖冻醒了。

如果只有一次,鹅哥可以不在乎,只当做是做梦。

但是夜夜如此,让鹅哥开始心生疑惑,并终于忍不住,借着和小区保安套近乎闲聊的时候,问起了胸口插着刀的女人。

“嗐,你说这事啊。”

保安抽着烟,笑道:“兄弟你是去年买的房吧?那你应该是不知道了。就前年,咱们小区刚交完房大家装修完入住的时候,一户夫妻吵架,丈夫一时气上头,捅了自己妻子一刀,等气头下来就发现妻子已经死了,半夜赶紧找医院,还报警自首了。”

“当时闹得很大,咱们小区的房价也掉得厉害。”

保安指了指鹅哥,一副“我懂的”模样,道:“要不然兄弟你以为,怎么能用这个价格在滨海市区买房?后面两年来买这二手房的,都是兄弟你这样的年轻人,钱少但是不怕鬼,毕竟大家都相信科学嘛,也就无所谓这些负面新闻。”

鹅哥觉得浑身汗毛都起来了。

不!我怕鬼啊!而且我虽然相信科学但我没有完全相信,毕竟我可是见过燕哥杀鬼的人!

鹅哥心里在无声呐喊,但还是磕磕巴巴的描述着自己在梦里看到的那个女人,向保安询问。

保安点了头,奇怪道:“兄弟你也看到新闻了?还真是,那可怜的妻子死的时候,我们物业也跟着去处理了,我看到了,就和你说的一模一样。”

后面保安再说什么,鹅哥已经听不到了。

他浑浑噩噩的走回家,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忽然觉得很冷。

他终于知道,自己每天做噩梦时看到的是什么了。

——鬼。

鹅哥被吓得魂飞魄散,决定去海云观一趟求个符报平安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特别关注有了提醒。

燕时洵,开播了。

鹅哥:!!现在节目不还没有开播吗?燕哥怎么就开播了?

虽然其他几位嘉宾都陆续在个人的直播账号上开了直播,乐滋滋的给大家分享自己的医院疗养vlog,观众们对燕时洵开直播的呼声也很高,但是大家心里其实都很清楚,燕时洵应该是不会开直播的。

——毕竟这是个完全不营业的男人。

道系爱豆,祖宗型偶像,你值得拥有。

谁知道,燕哥竟然悄无声息的就真的开直播了!

不少执着的粉丝都惊喜的发现了这件事,还有些人则是莫名手不受控制的点开了直播平台,然后才发现的。

不过这件事对于鹅哥来说,简直是及时雨,让他差点喜极而泣。

直播画面中,燕时洵的面容出现。

他穿着宽松的纯白病号服,但看起来精神很好,一点都没有营销号说的重伤的样子,甚至可能因为最近在医院疗养,他的气色看起来比在家子坟村时还要好不少。

而燕时洵身后则是青翠的花园,阳光也正好,还有鸟鸣虫鸣声,画面看起来令人很是放松。

当燕时洵冲着直播镜头笑了下时,观众们都差点化身土拨鼠尖叫。

鹅哥也激动的敲下评论:“我本来害怕得要死,看到燕哥的时候,忽然就心安了!”

但在医院的花园里,邺澧远远的站在走廊下,看着阳光下像是在发着光的燕时洵,整个人无声的陷入低气压。

冻得旁边的张无病一哆嗦,默默往旁边躲了两步。

邺澧:时洵竟然说我不能出现在他的镜头里,他不好解释我的身份……我对他而言,是个没有身份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10-1023:57:10~2021-10-1123:08: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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