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将军……”一名斥侯飞快地奔上山坡,气喘吁吁地向英淘禀报道:“将军,属下探听到,越国派出许多人马,散布各江河湖泊、城邑乡村,似在搜寻极重要的人物。属下弄到一个落单的越国士兵,从他口得到的消息,他们要抓的人,形容相貌,与大王一般无二。只是,这些士兵并不知他身份,只说有人曾经遇到此人,上头说了此人形貌,但能抓到他的人,封赏千金,立刻晋封为将。”
“哦!”英淘耸然动容,这一阵到处奔波,探听庆忌消息,懒于梳洗,英淘蓬头垢面,那形像与野人无异,他一把扯起那探马斥侯,急道:“喔?消息当真?”
“当真,将军,那越人士兵招认的消息,属下曾抓到第二个人来印证,一般无二,这才赶回禀报。”
英淘激动不已,他在山洞急急地走了几圈,站定脚步自语道:“大王果然还活着,我就知道,大王有天神庇佑,绝不会轻易死去,嗯……你可探得,那越人军马重点搜及哪些地方?”
那斥侯经验丰富,为人老道,这些方面但凡能敲出来的情报,却不会遗漏一点,他立即把最初发现庆忌的地方,以及越人重点搜查的几条道路说出,英淘闭目沉思片刻,结合已经掌握的情报,点点头道:“从那日大王剑,定是胡乱寻了一艘船藏身,结果被载到了越国。从他被发现的地方和越人重点堵截的水陆道路来看,十之**便是如此。若是越人拦住了这些要道,大王孤身一人。身上又有伤,怕是逃脱不出……”
他咬一咬牙,喝道:“立刻集合人马。咱们杀进越国去接应大王。”
“将军不可。”副将闻言大吃一惊,急忙上前阻止:“英将军。咱们这支孤军济得了甚么事,不如速速通报孙将军,搬了大军再去。再说,如今连越人也不知大王所在,咱们要如何去寻大王下落。若是大
“你我等得,大王等得了吗?大王如今定也正在寻路北返。只要我们杀进越国,吸引住越**兵,大王便有机可乘,才有机会逃出来。听我的命令,立刻集合人马,杀进越国!”
“施大哥,如今外面情形如何?”
施大哥刚一回来,庆忌便急急问道。
老施点头道:“这次进城,我和表叔谈好了。要把光儿也送去住几天……”
小光兴奋地拉住爹爹地手,满脸红光。能够和娘常伴一起。她当然开心。施大哥说到这儿顿了顿,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庆忌可以想像得出,即便再好地亲戚,一个病困的亲友时常这样麻烦他,怕也没了好脸色,老施这趟进城,耽搁了好几天,怕是没少低声下气地向人恳求。他本不老,却被生活的重压压得好像透不过气来,那瘦瘦长长地身,肩头总是微微佝偻着。
老施摇了摇头,强打精神说道:“我从城回来,往返一路都仔细看过,还好,一如平常,没有什么人盘问。我琢磨着,要把你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回去也不难。不过,我听说,吴军现在边境经常出现,太殿下已经遣了大军赴边境防备。这一来,最快地一条路,咱们就不能走了,我本想……直接送你沿江北返的……”
庆忌归心似箭,急忙问道:“那么,施大哥的意思是?”
老施让女儿坐在腿上,轻轻拍着她,沉吟着说:“咱们今儿下午走吧,乘我的竹排,咱们先往南走,等到了西陆口,我托西陆口的一个朋友把小光送到城里去,咱们就直接往东拐进桃花渡,从那儿溯流而上,过了会稽山,到老龙口再向北转,就能划进西苕溪去,那时就能直下五湖,到达姑苏城下了。”
他吁了口气道:“江南水网密布,江河连通,要绕过去一点不难,只是这一来要多费几日功夫了。”
庆忌扬眉道:“虽然这样要绕些远路,但是安全地多,就按施大哥说的做好了。”他看看小光,又道:“施大哥,不如你把嫂夫人和小光都带上,咱们一起走。我答应你地,一定做到。等到了吴国,我会妥善安置你们一家,我的救命恩人,我是决不会亏待了的。而且,一家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也更不引人怀疑不是。”
施大哥脸上露出些许笑容:“席老弟,咱们相处时日不多,但从你的言行举止,我看得出,你的为人品性都没得挑,我在这儿,地无一垄,只有一间茅屋,一条竹排,赖以维生,其实……真没啥留恋的,可是我的妻……”
他满脸愁容地摇摇头:“我的妻自打生了小光,就留下一身的病,始终也治不好,身虚得很,乘一条竹筏,我怕……。咳,我信得过你,我也不指着救了你一命,就一辈赖在你家要吃要喝……”
偌大一条汉,说到这儿脸色微赧,竟然有些忸怩起来:“我帮你,一是觉得……打仗嘛,那是大人们和国人的事,跟我们这些穷苦庶民不挨边儿。二来,我没有把求告无门地人往外推地习性。这三来……”
他看了庆忌一眼,期期艾艾地道:“我就想……得些银钱,能请个好医士,抓些管用的药材,治好娃儿她娘……”你放心!”庆忌正容说道:“我会尽我所能,只要我在,这些事我一定办到!”
船行江上,两岸青山,远近有几艘鱼船竹筏驶过。绿地江水如丝如绸,竹筏划行在水面上。时而清澈的水流会因缓急而漫过竹筏的边缘,清水从脚心下流过。痒痒地,就像小鱼儿挣扎着钻出去,小光便会一下抬起小脚丫。等到水流过去,才放下来。
“小光。这支鲁削刀口很好,送给你吧。”
庆忌从怀摸出那支漂亮的小刀送给坐在一旁地小光,小光接过,诧异地道:“我是女孩,要它有什么用。”
庆忌向她眨眨眼。笑道:“怎么会没有用?”他贴近小光的耳朵,低声道:“用它来剖鱼啊。你的鱼汤做地很美味,时常给你娘熬些鱼汤喝,身或会好些。”
“喔……”小光咬咬唇,偷偷看看站在前边用一枝竹篙撑着竹筏的父亲,见他没有注意两人地谈话,便飞快地把鱼削宝贝似的藏进怀里,她不放心地拍拍胸口,确定它在那儿,忽又叹了口气:“唉,一进了城。我就没处摸鱼儿啦。哪有钱买鱼给娘吃……”
她话未说完,一串晶莹剔透的翠绿玉佩已经在鼻尖下面晃动着。小光讶然抬头,便见庆忌眼带着笑意,手举着那串玉佩。
“送给你的,拿去吧,碰上个识货的,这东西……就能换不少钱……”
“我……”小光下意识地看向父亲,施大哥挥动竹篙,在水用力一撑,竹筏便划破水面向前疾行,他偶一回头,恰看见两人情形,忙道:“席老弟,你这是何意?我还没把你送到地方,怎么能收你地谢礼。”
“施大哥,你救我一命,该收的谢礼便不只这些了。这件玉饰嘛,就当我感谢小光姑娘这几日地细心照料,送给她的嫁妆好了。”
施大哥犹豫了一下,没有再拒绝,他摸摸胡,呵呵地笑起来:“说到嫁妆,惭愧啊,女儿快长大了,再有几年就得找婆家,我这当爹的啥也没给她攒下,咳!我那个西陆口的朋友老华有个儿,比小光大个七八岁吧,挺出息的个孩,叫华,前两天从城里回来遇见老华,他还跟我说拉个亲家,要我把小光许给他的儿,我琢磨着等回城时再问问她娘的意思,你瞧,你这就送了份贵重的嫁妆,呵呵,我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女儿不要嫁他,人家见过那个什么华,又黑又肥,身上还纹了一条大鳄鱼,看着好
小光撅起小嘴,不悦地抗议。
“你小孩家家的,懂些甚么?”施老大瞪起眼睛:“那孩在这一带,打渔那是一把好手。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汉就是要挑个有本事的,养得起你地,爹才放心得下。男人嘛,长啥样有个屁地关系。”
施老大瞪起眼睛训完女儿,前方正好因为落差有道急流,他怕筏翻了,忙转过身去,专心地撑着竹篙。庆忌对小光低笑道:“原来小光很快就要嫁人了,还是嫁给一个又黑又肥的胖家伙,哈哈,你以后每天可不能只吃那么点东西了,要把自己养得壮壮地才行。”
“为什么?”小光眨着一双无邪的眼睛惊奇地看着他。
“呃……咳咳”,庆忌摸摸鼻,小声道:“怎么样,有了这块玉佩,就能给你娘买好些好吃的了,叔叔还是不是坏叔叔?”
小光狠狠白了他一眼,可她到底不是蛮不讲理的小姑娘,拿人手短,只得吱吱唔唔地道:“不……不……是……”
庆忌逗着她道:“是不呀还是是呀,你很狡猾呀,说的模棱两可的,那你直接叫声好叔叔。”
小光噗哧一笑,满脸红晕,却不好意思改口,庆忌马上就要取道赶回自己国内,心情大好,有心再逼她几句,就在这时,前边有人喊道:“停下停下,接受检查。”前边水路变窄,水流便也急了,旁边树下,懒洋洋地倚着几个越**卒,其一个正向他们招着手。
庆忌急忙把竹笠往下压了压,对施大哥道:“靠过去。”
从那几人的动作举止,他看出这几名越国士兵并没有对他们起了疑心,应该可以糊弄过去。可施大哥毕竟久在官府淫威之下。如今做的事是见不得光的,他地心便有些紧张。只是他还能沉得住气,心虽如打鼓一般,脸上还能保持平静。一边含糊地应着:“来了,来了。”一边故意慢吞吞地划着竹筏。
小光紧张地抓着庆忌的胳膊。庆忌一只手微微压着竹笠,一只手轻拍她地后背,眼神从竹笠下警觉地窥视着那几名士兵的举动。
“干什么的,去什么地方呀?”
“进趟城,访亲戚。”施大哥点头哈腰地笑。故意走动两步,让他们注意到自己地瘸
这几名士兵本来就是派在这儿虚应其事的。这些士兵并不知道他们地真正使命是诱使吴军情急之下自投罗网闯入越国,甚至连庆忌的画像也不曾见过,因为越国朝廷也不相信庆忌战乱之居然会误打误撞的跑到越国来,他们只是从吴军的反应推测他们还没有找到庆忌的下落,因而以庆忌为诱饵,想吃掉英淘这路孤军,因此只在重要城邑、通道处张贴了由伯亲手缓制地庆忌肖像,只是做戏给越国斥侯看罢了。
何况施老大这条船此时的方向不是往吴国去地,反而是驶向越国腹地,所以可疑性非常小。那个士兵只是闲极无聊。瞧见筏上那个小女孩粉妆玉琢,俏媚可爱。随意唤住他们解解闷而已。
然后当他注意到小光警觉害怕的神色,却不免起了疑心,他立即抓紧手的长矛,指着庆忌向施老大问道:“他是哪个?喂,说你呢,抬起头来。”
庆忌慢慢抬起头,施老大陪笑道:“军爷,他们两个……是我的兄弟和女儿,跟着我一块进城去逛亲戚的。军爷,这是怎么……以前没见路上还有盘查啊。”
“你的兄弟和女儿?”那人审视地上下打量着庆忌和小光:“小姑娘,你这么紧张……是在怕什么?”
“叔,我怕……”小光会作怪,怯生生地叫着,躲到了庆忌身后,拉住他一只袖遮着自己的脸,胆怯地看着那人。
一个斜倚在一株青竹杆上的士卒懒洋洋地道:“行了行了,大热天的,和他们扯什么淡,那么小的女你也搭讪,让他们走吧。”
那人还没说话,施老大已向发话地人点头哈腰地道:“多谢军爷,多谢军爷,小地这就走,这就走……”说完急急拿起竹篙将筏撑开。
“嗳……”那名盘查的士兵举起手,施老大地船已经划出两丈开外,他无趣地啐了一口,转身往回走,嘿嘿笑道:“是个美人胚啊,长大得一定是个迷死人的小妖精,可惜了,也太***太小了点儿,还没长出足够的味道……
一聊起女人,这些人顿时来了精神,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侃得眉飞色舞,就在这时,
刚才倚在青竹上小伍长一扭头,突地瞧见一行人马走来,立即跳起身来,一溜烟地跑上去,点头哈腰地陪笑道:“大人,您怎么来了?”
那路人马排成一字长蛇,正逶迤而来,那伍长说完,劈头却挨了对方一巴掌:“瞎了眼的东西,大人在这儿,往哪行礼?”
说完急转身,陪笑道:“大人,这是咱们设下的最前一道关卡了,再往前走十里,便出了咱们越国地界儿了。”
那伍长顺着两司马大人的目光望去,却见一人驰马从队伍走了出来,一身甲胄,头顶红缨,那伍长先是看着有些眼熟,随即才省起竟是自己这一路军的旅帅大人,不由吓了一跳,连忙跟着屈身行礼:“卑职见过旅帅大人。”
“嗯……”那员旅帅骑在马上,瞧也没瞧他们一眼,他似笑非笑地瞟着远方,从怀摸出一卷兽皮来,说道:“这个地方不错,就在这儿设伏。骆两司马,你派人带着这卷画扮做追杀庆忌的人,要有意把它落入吴人之身,引那杀入我国的吴军追向这里来。”
那位两司马愕然道:“大人,他们不是正向咱们这方向赶来吗?”
那员旅帅不耐烦地道:“废话!可他们漫无目的,已不知走了多少弯路,你知道他下一步会不会拐到别的地方去?若不把他引入咱们的包围圈,如何全歼这路吴军?休得多嘴,快去准备。”
“是,是是……”那两司马被一通臭骂,很是无趣,连忙举步上前去接兽皮。
他的手还未接到画卷,马上的旅帅大人已松了手,一阵风来,把那薄薄的皮卷吹落到了草地上。
小伍长一见,连忙跑上前去拾起画来,迈着小碎步跑到两司马大人面前,诋媚地道:“大人,给你。”
“哼!”那两司马在下属面前丢了面,不敢向上官发威,便狠狠瞪了这小伍长一眼,劈手从他手抢过画来,展开看了一眼。
那小伍长站在旁边,往那画上溜了一眼,忽然两眼一瞪,“啊”地一声怪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