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
张九四的呼喊是徒劳的。
朱五不会在意一个无名小卒临死之前的虚张声势。
张九四的命,注定要用来警醒那些在暗中窥探定远军秘密的人。
又是阵阵血光。
血淋淋的人头被长矛挑着,立在冬日的冷风之中。
“曝尸三日,随后人头传阅定远,和州,当涂等地驻军。这样的事,我不想看到第二次!”
朱五的声音比冬日的冷风还寒冷,他必须让自己的手下们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可以容忍他们的贪财好色,甚至偶尔的残暴。但是,不能容忍,更不允许他们,触犯心中逆鳞。
“报,总管,郭统领的军报!”
刚行刑完毕,诸军回营时,一亲兵跑上了点将台,大声喊道。
“拿过来!”
郭小四郭英的军报,他大前天出发,直奔金陵的门户镇江,水陆两路齐出。
这是定远军中,第一次有大将独自领兵出征。南下占据金陵之后,朱五不可能再像以往那样,每战必前。而是应该坐镇后方,总揽全局。
亲兵把战报送来上,朱五刚刚打开,笑意不由自主的爬上了刚才还冰冷的脸。
“五哥,俺把镇江拿下来了!”
朱五大笑,“好样的小四!”
接着往下看,“镇江守将不肯投降,中军火炮齐射,攻城梯攻城。此战,五哥的亲军副统领,傅友德第一个冲到城头,激战三个时辰,镇江城破。镇江守将乱军中被杀,知府以下文官投降!”
不过寥寥数语,但是其中的艰险不问便知。
攻城即便是有火炮的加持,但是近距离的厮杀还是要一刀一枪,一步一命的推进。若不是镇江这块骨头难啃,傅友德也不会亲上第一线。
想到这里,朱五轻笑,自言自语,“不枉我看中你!”
说的就是傅友德,从关先生手里把他要过来之后,就屡立奇功。这次率领朱五的中军一部配合郭英,没想到又大放异彩。
镇江之后是丹阳,金坛,广德~~~~边上是扬州,再往后是常州,常熟,苏州。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打仗打的是什么,打仗其实就是打钱,打粮。这天底下最富裕的地方就再嘴边,而且还能控制京杭运河,再往远就是出海口。天下最富庶的地方,就摆在朱五的面前,等着他慢慢蚕食。现在的他还有些弱小,等他壮大之后,就是一口吞下。
但是,这条路,这个过程中,有无数的艰险危难,生死抉择。
不过,现在的朱五,已经无所畏惧。
造反,就是要不停的向前,直到所有的敌人都倒下。
~~~~~~~
“必须要打庐州!”
朱重八看着手下的弟兄们,斩钉截铁,目光坚定。
徐达,周德兴,汤和,耿家父子等同乡兄弟,道衍这个自命为军师的和尚,围坐在朱重八身边。
“重八,可是眼看就过年了,咱~~~~?”
周德兴看了下朱重八的脸色,壮着胆子说道,“不如,咱们过了年再打?反正庐州在那儿,也跑不了!”
“现在就能打,为啥要推到过年?”朱重八神色瞬间变得凌厉,“咱种地的时候,春耕能往后拖吗?秋收能拖吗?”
“俺~~~不是那个意思?”
周德兴讪讪的笑道,小声说,“弟兄们打了一年了,累~~~~”
和朱五一样,朱重八在自己的军中,有着绝对的威信。曾经的同乡伙伴,成了忠心的骨干下属,大伙的义气中,多了几分敬畏和惧怕。
“周大哥的意思,俺明白,兄弟们这一年都在刀尖上舔血,想歇歇了!”
朱重八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众人脸上扫过,道衍和尚接过话头,打庐州就是他的提议。
“可是,周大哥想过没有!咱们能过一个安生年吗?”
道衍笑道,“濠州就是死地,这成里什么样,大伙心里都数,还有个基业的样子的吗?再者,咱们就在朱五的眼皮子底下,哪天他不高兴了,直接就咱们收拾了,咱们兄弟们怎么办?”
众人默不作声,从郭大帅兵败之后,朱五就成了濠州头上的一座山,似乎随时都能压下来。等到得知朱五南下占据金陵,这种感觉越发的沉重。
人家越来越好了,濠州军还是半死不活的。
“庐州才是出路。”
道衍继续说道,“人挪活啊!打下庐州,咱们的前程才豁然开朗,才能进退自如。不然憋这里,就等于被圈住了,不用人家朱五来打,咱们自己都乱了!”
大伙默不作声,道衍说的是实情。濠州背面是刘福通,前面是朱五,往哪里走?未来在哪里?不打出去,永远没有未来,永远没有出路。
“重八哥和小和尚说的对!”徐达开口说道,“咱们这些人,造反就是为了争活路。既然庐州有活路,咱们就打。”
说着,看向朱重八,“哥,你是头,你说了算,你说咋办,俺们就咋办?”
汤和也说道,“就是,咱们兄弟比旁人差啥?人家朱五能打下金陵,咱们也能打下庐州,淮西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好汉!”
“中!”朱重八笑了笑,“大伙回去准备准备,告诉兄弟们,庐州大把的财货等着咱们!”
随后,众人纷纷告辞。
等人走后,朱重八的脸色又变得阴沉起来。
厌战!
自己的军中,不知道何时起,有了这么一股厌战的情绪。
一部分手下的兄弟和士卒,似乎对现在吃不饱也饿不死的日子挺满意。
人,都不想打仗!哪个嫌命长!
朱重八可以理解,可是造反这事,开弓没有回头箭,那能由得自己呢!
想到这里,朱重八叹了一口气。
真是羡慕小五,一步快步步快,从占据定远开始。人家小五就看到了未来,手下的兄弟更是被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刺激得天不怕地不怕。
金陵在手,谁还能再制住他?
自己这边要不另寻出路,早晚是他的盘中菜。
至于之前说的,你不打我,我不打你,谁信谁他么是傻子!
此时,屋外传来马秀英的声音。
“重八,吃饭了!”
话音落下,马秀英带着两个下人,端着饭菜进来。
“快吃吧,菜都凉了!”
看着忙活的妻子,朱重八心中生出几分歉意。
刚才屋里在议事,妻子肯定是在外面等了许久,等人都走了才进来。
“妹子,坐下,一块吃!”
朱重八帮着妻子,把饭菜碗筷摆放好,亲手扶着妻子坐下。
可能是因为有身孕,马秀英最近都显得病怏怏的,没什么精神。
“吃块肉吧,看你瘦的!”
朱重八夹了一块肉给妻子,放在碗里。
“你自己吃,莫管俺~~~呕~~~!”
刚闻到荤腥味儿,马秀英马上捂着嘴干呕起来。
朱重八赶紧轻轻的拍打她的后背,好不容易才把这股气捋顺了。
“闻不得荤腥~~”
马秀英面色苍白的说道,“有婆子说,俺反应这么大,应该是个小子!”
“儿子!”
朱重八笑着,用手把那块肉扔自己嘴里,大笑说道,“儿子好!儿子好!”说着,轻轻摸了下马秀英的肚子,“小子!你看你把你娘折腾的,将来要是敢不孝顺你娘,老子抽死你!”
“吃饭吧!”马秀英笑着打了朱重八一下。
夫妻二人又重新坐下。
朱重八边吃边说道,“这几天得找个有学问的先生,把咱们儿的名定下来,这事可不能耽误!回头,给咱爹娘烧纸的时候,咱得好好念叨念叨这事,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说着,说不下去了,对面的马秀英脸色又有些不好了。
“妹子,咋了?有心事?”
看了一眼朱重八,马秀英欲言又止,“重八,后天是爹的五七~~~”
“咱记着呢,你放心,有咱呢,该少的礼数一样不会少!”
此时的风俗,白天之前女人不能进墓地。
所有的事,只能朱重八这个姑爷去办。
“你好好置办~~~”马秀英犹豫下,“俺,昨晚上梦到爹了!”
“梦到他?”朱重八笑着夹菜,“咋梦的?”
马秀英捋下头发,“俺梦到咱刚出生的孩儿躺在床上,爹在床边给孩儿盖被子,那被子可厚了!爹还冲俺笑呢!~~”
“啥?”
朱重八的手一抖,菜落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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